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苏清浅活了二十二年,也感觉把这辈子抓马的事情体验过了。
比如在祖国母亲生日前,她和顾舟逸两人大半夜顶着寒风“压马路”,再比如小区居然要修整整一个星期的水管。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离谱的是,在顾舟逸提议后,她脑门一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后知后觉才觉这是羊入虎口。
而现在,苏清浅在门口站得端正,手里捏紧了两个半小时收拾好的手提袋。
深夜,静得可怕,唯有客厅墙上精致的挂钟发出微弱滴答声。
顾舟逸从玄关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放在苏清浅面前,开了盏暗黄色的吊灯,招呼着还呆愣的苏清浅,“过来吧。”
孤男寡女同在一屋檐下,实在让人遐想。
在对比了他的泰然自若,苏清浅就显得格外拘束紧张,听到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在沙发角落坐下,和顾舟逸保持距离。
顾舟逸看出她的局促,没再走近,把钥匙放在旁边的吧台上,“要不,你先去洗澡?我去收拾一下旁边的客房。”
有了灯光,一直神经紧绷的苏清浅疯狂转移注意力,在黑白主色调的装饰下来回转移视线,最终有些颤颤巍巍地出声,“好。”
还好还好,他这还很宽敞,没有上演那些电视剧里两人会同睡一张床或者争抢谁睡沙发的戏码。
话音落下,顾舟逸进了旁边一间面积较大的房间,还非常贴心地捎上门。
苏清浅歪着身子伸头观察,确认危险分子消失,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忙手忙脚翻出衣物遛进卫生间。
直至身体贴紧干燥的瓷砖,苏清浅抬眼看向镜子,才发现自己脸颊通红,一片腓色,浑身滚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病了。
低头,苏清浅皱眉。
他不是说单身吗?怎么还会有女孩子用的东西?
*
为了避免刚才的处境,苏清浅只想着速战速决,赶紧洗完赶紧睡觉才是生存之计。可没想到出来时,顾舟逸正背过身站在吧台里。
听到身后动静的顾舟逸端着两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发出陶瓷和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
“来喝点水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清浅便觉得这澡洗得口干舌燥,脚下却迟迟不动。
顾舟逸在毛毯上坐下,靠着沙发,饶有兴致地看着穿着毛茸茸又包得严严实实睡衣的苏清浅,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突然来了兴致逗人。
“怎么了?是怕我在水里下毒吗?”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但也仅限于此了。苏清浅手下捏着睡衣布料,慢吞吞坐下,“没有。我刚刚在练功。”
顾舟逸没忍住笑了,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又怕这样可能给她吓蹦起来,克制地敲着桌子。
苏清浅盯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心跳在他的敲击下加快,也没说话,双手捧着水杯小口抿着。
顾舟逸看着她喝完,起身,“那我去洗澡了?”
苏清浅:……
咱们不要这样不清不楚的好不好,洗澡都要报备吗?这话问的,倒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不敢直视他的视线,苏清浅看着手里杯子的花纹雕饰,小声道:“嗯。”
*
顾舟逸没想到,逗人成功后,火反而烧到自己身上。
在楼下看到公告的时候,他是真的没动半点歪心思。虽说也并不是全天都修,但到底也不方便,既然他能帮小姑娘解燃眉之急,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当下。
浴室里雾气还未彻底散去,弥漫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镜子上还凝结着水痕,一滴一滴,直至汇聚落在大理石制的洗手台上再不可寻。
狭小封闭空间内的一切,都昭示着十几分钟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顾舟逸解开衬衫的扣子放在竹篓里,打开喷头,单手撑着潮湿的墙壁,有些无奈地叹气。
他突然觉得这个选择有点折磨自己。
*
顾舟逸在浴室磨蹭了半小时。
是有意为之,也是为她考虑,不想逼得太紧。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却看见苏清浅抱着电脑,坐在之前自己坐过的位置上。
“怎么了?还不困吗?”
你在,我睡不着。
苏清浅内心答道,面上只是摇摇头,“没有。我现在还很精神。”
看到苏清浅电脑上的图,顾舟逸了然,“还要赶稿?不给自己放个假吗?”
苏清浅撑着下巴,撇嘴,“那你不也要做策划?你的长假也不好过吧?”
顾舟逸一听,苦笑,“你猜的没错。”而后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U盘。
苏清浅好奇伸过头,“我能看看吗?”
“当然。”
文件夹是密密麻麻的文档,随便点开一个,都是上万字的策划案。
看着可真像大学参赛要写的计划书,苏清浅问道:“这些都是你写的?”
“不,是策划组一起做的。”顾舟逸顿了顿,顺道提了一嘴,“最近确实要做一个新项目。”
难怪看他最近有些疲惫,身在前期筹备阶段工作中,肯定压力不小。
顾舟逸喝了口水,偏头笑着看她,“那有来有往。我能看看小姑娘你画的东西吗?”
那当然没问题。苏清浅对于自己的看家本领还是很自信的。
相对于顾舟逸的文件夹,苏清浅的就都是图画了。
幅画中人物总是很有灵气,这种灵气来自她扎实的线条基本功,和清新唯美、生动梦幻的色彩搭配。更重要的,是隐藏在笔触下真诚善良的心,亦如她整个人。
亦如他初遇她时的那般的清纯干净。
苏清浅自己也很感慨,如果不是顾舟逸突然问,她也没想到自己已经画了那么多作品。
看到一个命名为“黑历史”的文件夹,苏清浅有点不好意思,不打自招,“这个……是我很早画的了,有点辣眼睛。不过当时也不懂,谈不上技巧,但当时发到网上的时候,还有挺多人喜欢的……”
点开一看,图片缩小显示不清,但能隐约看出和现在相比是显得有些青涩了。
顾舟逸静静靠在一边听着。小姑娘说着有关绘画的时候,浑身都放松和自信。
“说起来,你姐姐是我特别喜欢的大大来着。”
“顾洛笙?”顾舟逸有些慵懒地支着脑袋,“她对小粉丝挺好。”对他就说话就不客气。
说到顾洛笙,苏清浅不可自抑想到之前误会他们姐弟的关系,突自笑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问问,我能去那坐坐吗?”说完,指着不远处的吧台。
话锋一转,顾舟逸眉眼一挑,“你想喝酒?”
当时自己喝酒出糗的画面她还刻骨铭心,苏清浅立刻摇头摇成拨浪鼓,“就是想看看。”
“没什么不能看的,过来吧。”
吧台擦拭得干干净净,上方木柜整齐摆放几瓶红酒和高脚杯,流理台上还放着顾舟逸使用的煲水壶。
苏清浅坐在高脚凳上,双手撑在台上支起下巴,“你很喜欢喝酒吗?”
想来当时两人酒吧相遇,她并不觉得顾舟逸是个一杯倒的体质。
“其实没有。我只是会应酬,或者有点难过的时候。”
难过?
苏清浅听到这个词一愣。
从容,沉稳,冷静。
这是她形容顾舟逸最先想到的词。
难过,悲伤,这样的破碎感用在他身上有些违和了。
但,或许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吧。毕竟他走到这个位置,应该也是高处不胜寒。
“那这样说来,你勉强能算个烟酒不沾了?”
“我确实不喜欢烟味,有时候饭局上沾到也挺烦恼。”顾舟逸垂着眼皮,再抬眼看她时,多了层不可名状的复杂之色,悠悠道:“怎么,还想管我这方面了?可惜我只听我女朋友的。”
他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望过来,苏清浅莫名感到一点拘束,“谁要管你了?我在为你未来的女朋友考虑。”
“是吗?那小姑娘还挺好心。”说完,双手撑着台靠近。
两人之间仅仅隔着吧台的操作台面,苏清浅甚至感受到他微弱又不可忽视的呼吸,随后耳边传来磁性温润的声音。
“反正我目前也没有女朋友,你可以先替她管着我。”
什么叫替啊?
苏清浅看着面前清俊的面容,不自觉地舔了下干涩的唇。
好奇怪,明明才喝过水。
更奇怪的是,苏清浅看到顾舟逸眼色突然一沉,追随者他的视线。
于是。
她发现,他目光锁住的地方,是她的嘴角。
意识到这一点,苏清浅头脑仿佛有烟花炸开,急忙后仰拉开这危险距离,耳根藏在黑色长发里变得通红。
“那个,还有水吗?我想喝。”
顾舟逸听到,没立刻动作,过了几秒才回答,“好。”声音也变得有些暗哑。
这个地方她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接过水杯后,苏清浅立马跳下高脚凳,缩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缝隙,没注意到地板上多了些从杯里撒出去的水痕。
顾舟逸慢慢跟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喂,你能不能别坐我对面,这和刚才有什么区别???
顾舟逸举着玻璃杯和苏清浅手里的碰了一下,“不是说要喝水?喝完洗漱睡觉吧。”
两个普通的杯子做着夸张的礼仪动作,像极了情侣的亲吻。
苏清浅难耐地咽喉。
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怎么睡?
苏清浅觉得自己想错了。好像她不该担心顾舟逸会不会对她做什么,她应该担心,自己好像,也有点忍不住。
忍不住想靠近他。
微曲着的手指拿起水杯,苏清浅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发软没拿稳,不出意外水在下一秒就会滩在茶几上。
苏清浅眼疾手快,把水杯扶正,也碰上了顾舟逸的手。
她感受到两人的手指同步颤了颤。
却都没有放开。
空气里,循序渐起地,升起让人无法忽视的暧昧。
周围好像都变得虚化起来。
不行,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
苏清浅想要缩回手,却被顾舟逸接下来的动作钉在原地——
他的另一只手抚开她的碎发,往后,掌住了她的后脑。
是一种绝对控制的姿态。
苏清浅呼吸一滞,眼色也变得朦胧,认命般闭上眼。
没错,她也是愿意的。
是她允许的。
两人无声地移动,挨上彼此的额头。
苏清浅感受到有东西再靠近自己的嘴唇,突然——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