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生死局

    再次有意识时,林小小瞬间被眼前的场景惊艳到了。暗色的漆墙庄严肃穆,窗隙透出的晨光恰到好处的拂过室内每一处器物,一个宫女摸样的青衫少女双膝微弯,只能看到她梳得一丝不乱的乌亮头发,她手捧托盘,润泽的茶壶和一只小巧的瓷杯静静立着。

    美则美矣,可这是在干嘛?

    “林晓,不得无礼!”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回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负手而立,蓝色的着装不那么正规,俨然是道服与官服的结合体。

    原生的记忆瞬间回笼,简单梳理了信息后,林小小沉默了。

    毕竟,谁会想到,这个看着规规矩矩的小道士,袖子里藏着一包毒粉呢。

    看向那急切溢于言表的原生师父——也是卫国现任国师,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也许是年纪大了,生死看淡,为了被暗害的先帝,竟想出下毒这样简单却后果严重的法子。说他聪明吧,让自己徒弟干这事,出了事自己也难逃其咎;说他蠢笨吧,偏挑个素来不留意的学生,到时候撇清干系,照样尊享富贵。

    至于这个倒霉徒弟,到底是要为国献身的,多是一件荣耀,若不是他牵挂太多,放不下整个道观,哪里轮得到她林晓——这个看在天资尚可收下的孤儿呢?

    林小小不再多想,端起茶杯,按照记忆里的礼数走向皇帝。那个坐在软榻上的中年男人,当今天子,即嘉霖帝,眼里也泛着喜色,国师敬献的仙品,向来受他喜爱。林小小垂下眼睛,侍立一旁,余光中,金灿灿的皇袍煞是亮眼。

    茶被喝了下去。

    “呼。”两声喟叹同时响起,国师放下了紧绷的神经,皇帝则感到身心舒畅。

    “好啊,朕再饮一杯。”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从国师的脸上转移到了皇帝那里。

    怎么回事,老者猛地回头,直愣愣盯着林晓,他的乖徒弟此时却低着头,恭敬地站着。

    林小小目前没那么多心思,她很困,这具身体一大早起来忙前忙后,又是烧水又是端饭,也没吃点好的,还要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干杀皇帝。17的年纪70的命,她现在只想发会呆再回去睡觉。

    这显然不可能,愤怒的国师等一回住所就开始兴师问罪。

    “你怎么搞的,这种事都做不好,我把你养大有什么用?”他的怒骂让林小小一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仅是原生,她这么多年也没少听这种话。她也曾因此自责,愤懑于自己的无用,暗自垂泪。

    但如果一开始她被捡回来就是为了能有一天让她有用,这种行为就可以被定义为一种投资。失败了,亏损了,只能怪自身的眼光,与那些被选择却又无法自己作出决定的对象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徒儿并非胆怯,”思及至此,林小小猛然抬头,眼底闪出泪花,“徒儿都是为了道观着想啊!”

    “徒儿从三皇子的奴婢们闲聊中偷听到,南蛮那儿的大巫已在京师落脚了,若是直接实施计划,徒儿担心在道观受牵连时,他们从中作梗。”她没再说下去,给了便宜师傅思考的时间。

    这个借口漏洞不少,但多亏这老东西平日眼高于顶,自认地位崇高,不把别的流派放在眼里,以致像她这样不受关注的弟子,只会写写简单符纸,打打杂,对外界事物一概不知,自然不会说出南蛮那么明确的指示词。

    其实林小小也对这个世界不甚了解,不过是原主爱看些杂书上出现过,嘉霖帝又常派三皇子搜寻奇人异事,两相一结合,大大加深了可信度。

    老头肉眼可见地犹豫了,“师父,徒儿您最是清楚的,”不然怎么用得这么顺手呢,“徒儿是绝不会因为担心丢掉性命而退缩的!”只会把威胁做掉,比如你。

    “只要时机成熟,”只要再拖一会,给我应对的时间,“徒儿定当义不容辞!”毫不犹豫地解决你。

    “不愧是我的好徒弟。”似乎成了,但是他的表情为什么还是有点不对,“可是先帝重臣已经下狱,如果不发生什么扰乱皇帝阵脚,忠良危矣。”

    “师父竟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付于我!”所以你所作所为居然还有点逻辑,真是难以置信,“可徒儿身无所长,”你啥也没教,“恐难担此大任。”你器重的大师兄,疼爱的小师姐,是不是更合适。

    “徒弟啊,事已至此,为师只能靠你了。”苍老的大手仁爱地拍拍林小小的肩,让她泛起些许恶心。

    行行行,忠良要救,道观要保,恩情还要报。

    就她的命不是命是吧,非得指望她吗?!

    那么,想要她的命,他们得压得住她才是。

    端坐在木桌前,林小小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静默了一瞬。

    镜子里的人也面无表情,好家伙,这不是她自己的脸吗?

    “符合你的气质”就是字面意思?还是说,这个林晓为了信念——对师傅的孺慕,可以做任何事情?

    像她?真是讽刺!

    罢了,林小小不再深究,该办手头的要紧事了。

    林小小不通化妆,好在她的身份省去了这点麻烦。但是等会的事,却是离不开外貌加持的。小床上,水绿色裙子映入眼帘,底子上的花纹似细软浪花,轻盈的丝绸彰显着品样的不凡,它毕然不是林晓够得着的东西,但这等好物,不过师傅一句话,团宠小师姐再不情愿也无法。

    林小小一边轻抚面料,享受裙子美妙的质感,一边梳理今晚的打算,不知不觉以至黄昏。她默默起身,穿着那身不起眼的蓝衫,拴上一只成色尚可的玉佩。走之前,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那身裙子。

    我先离开一会,她想,回来再穿你。

    余晖烂漫,碎光在裙面上舞动着,安和而美好。

    今天过后,你就会完全属于我。

    “公公,这是国师大人对天道运转的推演,麻烦您禀报陛下。”林小小低垂双眸,态度谦恭,往日来传话这事轮不上她,没能在侍臣那里混个脸熟是大破绽,皇帝身边的太监不好糊弄,好在便宜师父还算配合,制了个像样的图腾,并上国师印,总算像个样子。

    “哎呀呀,此等大事,杂家怎能耽搁。”目送大太监脚步急切地进入大殿,林小小就转身离开,最重要的一环任待准备。

    月上柳梢,一池残荷像结了层白霜,西风悠悠,卷起绿翠般的衣摆,飘渺无尘,小亭里那人静默不语,只做抬头望月状。水为其座,月为其纱,她凝聚于四海,又将自散于八荒。

    无牵无挂,无忧无扰。

    这是嘉霖帝第一眼的感觉,然后他就再也移不开眼。

    她是谁?

    人,仙子,还是天道本身?

    自觉时机适宜,林小小施施回眸,淡淡望向今日的目标。

    “陛下到底是来了。”她浅浅欠身,是陈述,而非感慨。仿佛皇帝前来与否,无关紧要,不过匆匆过客,无需挂怀。

    “阁下所谓何人?”嘉霖帝极力压制语调中的激动,给仙长留下坏印象绝不可取。

    “红尘中人。”

    冷质的音色让帝王战栗着,他尝试着附和:“仙长所言极是,敢问仙长此行,意欲何为?”

    墨色眼眸凝望下,他不禁自省,莫非指示已分外明确,仙长厌弃起了自己的拙笨。

    林小小不语,任凭皇帝猜虑。

    锅得是她来背,译释图腾的字定然是她来写。便宜师父怎会料到,她是勾来了皇帝,只不过接口不是大卫国运,而是帝王转运。

    短短四字,却是暗礁密布,巨涡横生。

    但她赌赢了,在皇帝读完字条,与惊疑,怨怒缠斗,却最终还是选择独自来到这里时,一切,就已经掌握在她的手中了。

    反噬开始了呢,林小小略过帝王眼中的崇敬与恐惧,玩味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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