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前方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上面只剩下了两位数，高中生活也不可避免地到了尾声。
早自习课后，语文老师让两个班的课代表把班里同学曾经在图书馆现刊阅览室办的读书卡收起来，在毕业之前由课代表统一还回去退押金。
方婷把卡收齐了，和一班的课代表李雯雯约好了等下午大课间的时候一起去。
临县一中的读书卡样式很简单，不是通用地磁卡，只是一张贴了照片的硬卡片，写了编号盖了学校的公章之后再塑封。因为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办的，所以照片上还是一张张很青涩孩子气的脸。
方婷下课后在两个班中间的楼道处等了很久，才看到李雯雯从班里匆匆忙忙地出来，一脸焦急。
“不好意思啊，方婷，班主任刚刚跟我说我妈今天来给我送东西，现在就在校门口呢，我今天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去了，你能帮我把我们班的读书卡拿去一起退了么？”
“没事儿，你去吧，我帮你退。”比起退卡，当然是家里来人地事情比较重要。
学校规定了每个星期地探视日，住宿的学生只有周三才会能在校门口短短的见家长一面，收一些家里送来的东西。
作为两个班的课代表，两个人平时联系并不少，李雯雯可以说是她在一班最熟悉的同学，她自然不会不愿意帮这个忙。
“谢谢你啊，这是我们班的读书卡，一共二十八张，该退八百四十块钱。”
李雯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那我先走了，拿回来的钱先放你那里就好，等你回来差不多就上课了，下一节我们班是化学，估计化学老师又要拖堂了，等晚自习我再找你拿。”
“知道了，放心。”
等李雯雯匆匆跑着去校门口之后，方婷也快步去了学校图书楼。
因为临近毕业，所以来退卡的同学还挺多。
方婷找到管理员老师，排了一会儿队，把一班和二班退卡同学的数量都登记了以后，对方就直接从下面抽屉里数了足够的钱递过来，接着马上开始接待下一个人。
方婷看着手里一大摞好像被管理员老师忘记的读书卡，问道，“老师，这个不回收吗？”
忙碌的管理员老师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不回收了，你自己用剪刀把它剪了丢掉，确保作废了就行。”
管理员老师说罢，又马上对着另一个同学道，“二十二个人是吧？一共六百六十块的押金，我这儿没有零钱了，你们有四十没？我给你们整七百，回去你们自己去换吧？”
眼见着对方忙起来，又快到上课时间了，方婷只能带着一沓零钱和一摞读书卡回了教室。
从同桌那里借了把剪刀，趁着课间，方婷准备把手里的读书卡都剪碎，最先剪掉的，就是自己的。
一张张卡片，从剪刀的刀锋之间穿过，变成两半，被丢在书桌底下的垃圾桶里。
每一张照片上的脸都异常青涩，丢掉的时候，就像是丢掉了一段时光。
方婷手里的剪刀渐渐地慢了下来，在看到其中一张的时候，愣住了神。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同样是满脸青涩，却有一种少年人身上少见的气定神闲在。
方婷的手指在卡片上摩挲，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地把这张照片放在了抽屉里，心里砰砰直跳。
晚自习课前，李雯雯来班里把押金取走。
她没有问读书卡最后是如何处理的，或许以为是被按照惯例收走了，方婷也没有提，偷偷地藏下了一个小秘密。
……
两张试卷，一张演草纸，一张带着照片的读书卡……
方婷坐在床上，一样一样的看过月饼盒里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一段回忆，代表着他们之间屈指可数的交集。
放在盒子最下面的是一本熟悉的蓝色册子。
方婷打开，里面是她们整个年级的毕业纪念照。
她一页一页的看过，视线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定点在那个即使在照片里也依旧瞩目的少年身上。
在他们这一届以前，一中的毕业照向来都是自己班里同学拍一张照片。即使你在别的班有很要好的朋友，也很难一同出现在一张毕业照上。
尤其重点班实行流动化管理，最好的朋友可能毕业的时候跟自己不是一个班。
好在从他们这一届开始，老派的一中开始赶潮流做毕业纪念册。册子里囊括整个年级所有同学和老师的照片。
方婷很感激当年做出这个提议的老师，因为这让她有机会拥有了那个惊艳她时光的少年的另一张照片。
光明正大的拥有。
哪怕他们并没有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只是在一本册子里的前后两页。
……
迷迷糊糊地一觉醒来，已经是除夕。
楼下传来小孩子的吵闹声和摔炮爆炸的声响。
方婷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韭菜香气。
过年期间一向忙碌的刘女士难得在家，“昨天几点回来的呀？快去洗脸刷牙，你爸还在锅里给你留着饭呢！”
“知道了。”
方婷迅速地洗漱，等坐在餐桌前吃了饭之后，又去厨房把碗刷了，才回到客厅帮忙包饺子。
“今年怎么弄这么多馅儿？”
“今年你姑你大伯他们初一初二都来咱家过年，大小一二十个人呢？不多包点儿怎么够吃？”
“哦，对，去年过年是在大伯家过的。”
方爸爸兄弟姊妹四个，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他排老三，底下还有个妹妹。
方爷爷在方婷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根本没有印象，但是方奶奶如今还健在，且身体还不错。
因为早些年方爸和刘女士结婚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所以方奶奶一直是在方婷大伯家里养老。
也就过年的时候，方大伯和方爸两家轮换着招待亲戚，方奶奶才会在小儿子家住个几天。
刘女士虽然对老太太有意见，但也不至于连这几天的孝都不让方爸爸尽。更何况老太太虽然看她不顺眼，但对两个孩子还不错，因此这二十几年下来还算相安无事。
“方源昨天放假了吧？今天什么时候到家？用不用我去接他？”
刘女士一边擀皮儿一边道，“不用，他今年不回来。”
方婷一惊，“怎么回事儿？怎么又不回来了？”
一年就春节国庆两个长假，上次国庆他也就在家呆了两天，这次春节又不回来，不会又是去哪儿玩了吧？
方婷既羡慕他的洒脱，又觉得他过年团圆的时候都不回家有点过分。
“今年过年说好了他先跟着盼盼去那边老家过年，见见家里长辈，等明年再带着盼盼来咱家，这样等后年，他俩的事儿就能定下来了。”
“哦，那挺好的。”知道是正事儿，方婷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方婷的亲弟弟方源，比她小四岁，在S市上的大学。目前大学毕业已经一年多了。
方源在学校里就交了女朋友关盼，J省人。两人处了也有四年了，想定下来也是正常的。
“好是好，你弟好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好一个？”
听出老妈话里的意思，方婷连忙打断转移话题。
“不着急不着急，好饭不怕晚。方晟方琪他们今年回来吗？还是已经到了？”
方晟方琪是方婷大伯家的堂兄堂姐，也是一直在外工作。
堂兄方晟还好，大专毕业之后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如今三十五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了，大儿子都上了初中，小女儿也上了小学。是家里亲戚眼里听话稳妥的孩子。
倒是大堂姐方琪，大学毕业之后男朋友没少交，但是家里一提结婚她就跑。
如今三十二岁了，依然单身未婚。是全家长辈眼里的老大难。
家里人念叨的多了，连大堂哥家里六岁的小侄女都知道姑姑是个“齐天大圣“。
她是家里替方婷承担最多火力的人。
去年，因为大伯母放话说让大堂姐不带对象回家就别回来，大堂姐过年就真的没回来。
今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你大伯早上打电话说了，方晟在家，昨天上午就开车回来了，方琪说是今天晚上到，能赶得上今天晚上在家里吃饭。”
“那小姑今年什么时候回来看奶奶？”
方婷的两个姑姑，大姑就近嫁在了临县县城，一家子目前依然在临县生活。小姑嫁的有点儿远，婆家家里情况也复杂，有时候初三初四才能回来。
方爸回道，“初二，你小姑打电话回来说了，她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两个老的去年过世了，再也不用看亲婆婆后婆婆的脸色了。”
想起以前每年过年，方小姑都回娘家哭，说两个婆婆给她立规矩，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要不是小姑父确实是个好人，也拎得清，两人之间还有孩子，家里哥哥姐姐早十几年就劝着妹妹离婚了。
所以，听到这消息，虽然有点儿不太厚道，但方婷和刘女士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过年要招待的人实在不少，中午简单煮了几碗饺子吃了以后，下午刘女士去巡视店铺的时候，方婷和方爸就在家继续包。
直到把冰箱里剩余的冷冻位置全都摆满，才停了手。
方家一直以来的传统是除夕夜都在自家过，大年初一初二才会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所以除夕的晚上，家里依旧只有三个人。
客厅的茶几上，水果瓜子和糖果小零食摆了一桌子。一家三口围着桌子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吵吵闹闹的春晚，享受着难得团圆的时光。
等接完了方源从J省打回来的拜年电话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因为一家子初一早上还有事儿，所以也没守岁，早早地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