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本家在京市,是地产大鳄,也做一些酒店商场等连锁生意,所以全国都有不少陆家的产业。
陈伯故乡在梅远,几年前听闻富商好友准备发展建设家乡经济,听他们投资了农副产业和旅游业,便在陆老爷子面前提了一嘴。
陆老爷子是个商人,无利不欢,见梅远市是个小地方,便没放在心上,把这事交给了二儿子陆知礼,也就是朱媛的丈夫,让他自己看着办。
后来富商们把梅远市发展起来,得到政府的支持,陆知礼心善,看准时机也投了一笔,在月亮湖边建了一个中档酒店。
小地方盈利不多,后来在酒店知名度以及文旅发展相互影响下,也慢慢带动了东旭村的经济发展。
至于赚不赚钱一说,对于家大业大的陆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陈伯也因这件事私心里对陆二爷一家更亲近一点。
*
这日清晨朱媛带着陆书眠在周边跑步,一路僻静人少,环境舒服怡人,回到月亮湖时经过那天徐露珠指的去寺庙路时,朱媛抬头望向山顶上那座古色古香的庙宇,与儿子道:“我们上去瞧瞧。”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太阳露出了头,还不算太热,但他们跑了半个小时,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陆书眠抬手擦掉额前的汗珠,黑发湿淋淋地耷下来,他抬眸往山顶看去,低声应好。
陆书眠是个安静人,来东旭村这么多天,每日除了陪妈妈出来跑步外,都待在酒店看书。
换成以往暑假,陆家小孩都要被送去培养一两个技能,只是陆二爷四月份时因车祸意外身亡,朱媛精神状态不稳,这才想找个僻静地躲清闲。
陆书眠便跟着母亲来了。
母子两登上山顶,到了寺庙,清风徐徐,率先入目的是中间的那棵高大菩提树,枝繁叶茂、葱茏劲秀,满树的红绸丝带随风飘荡,承着上面的平安祝愿寄托上苍。
寺庙内供奉的是观音菩萨,朱媛领儿子跪在蒲团上参拜,烧香敬佛。
寺内有一个女主事,朱媛问她这里可不可以抽签解义,女主事道可以,将佛像前的签筒递给了她。
陆书眠不信这些,站在一旁看母亲虔诚地摇签。
签筒里的竹箸争先恐后想要出来,朱媛弯颈闭目,心中默念菩萨保佑,“啪嗒”掉下来一支签条,她保持着俯首姿势静了片刻,方放下签筒捡起签条来看。
只一眼,她面上就血色全失,这签文太过简单好辨,朱媛眼眶蓦地湿润起来。
箸上刻:第十五签,行人一口气难吞,却有灾事近来临;鸟投林巢无所宿,好寻深处稳安身。
陆书眠见母亲拾起签,便想过去看上一眼,怎料朱媛抬手挡住,不给他看。
“如何解?”她问女主事。
女主事便去外面将扫地僧叫来,着粗衣衲鞋的僧人眉目深远静漠,看了朱媛一眼后,便坐到了靠近殿门处的红木桌前。
“签文拿来。”
僧人拿起桌面上的老花镜戴上,本想翻看桌面上的书册来解文,接过竹条后手顿了一下,撩起眼皮看向朱媛,静声:“这签……”
朱媛眼神有些悲戚,闻言殷切地看向他。
“不太好。”
朱媛:……
僧人也不再翻书册,坐在木椅上,淡道:“夫人不是本地人。”
朱媛点头。
“刚逢悲事。”
朱媛神色中有了一些变化,静静地看着僧人,等他后面的话。
“夫人放宽心,勿多忧虑,这签文是佛祖给您的告示,此间有您的福运,往事不必挂心,时间自会抚平一切,不要让过往扰了夫人现在的生活,此难便可解。”
陆书眠走到木桌一侧,眼神瞥过去,便看到了签文内容。
他撇了撇唇,心道果然不可信。
谁料僧人注意到他,面容和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心诚则灵。”
陆书眠脸色一僵,收回视线回到妈妈身边。
朱媛付了解签钱,与僧人道了一声谢,便领着儿子回去了,因被那签文扰了心绪,一路上神思不定。
陆书眠牵着妈妈的手,垂眸想了很久,忽道:“我们可不可以不回京市?”
朱媛一怔,因儿子天真的话而目露沧桑,久未答话。
道路另一侧有对行的车辆行来,看着有点眼熟,果然下一刻摩托车后面就探出两个脑袋,可可爱爱地朝朱媛打招呼:“阿姨早上好!”
陆书眠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颇有些不满地看向打扰他们母子相处的人。
于慧兰笑脸盈盈地停在他们身边,“朱夫人你们出来散步呢?我刚才去找你们没找到人,现在带孩子们去菜市场买菜呢,今天中午来我们家吃饭如何?”
徐露珠抱着徐霖,同样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们。
徐家人太过欢乐,朱媛一遇上她们,便不由自主地被这快乐气息感染。
人总是要过得自在一点的是不是?
哪怕只有一刻。
朱媛眼中慢慢浮起笑意,温婉笑:“我是一直等着慧兰姐请我去您家吃饭呢,求之不得啊。”
于慧兰摆手笑,“唉!怪我怪我!这几天忙着干活,今天才空下来,来来来!等我买菜回来就带你们去我家哈!”
朱媛点头,“麻烦慧兰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
于慧兰挥挥手,骑着摩托车载儿女走了。
陆书眠眉眼间浮上一丝不悦,摇了摇妈妈的手,他仰脸道:“您说好今日要带我去市里的。”
目送她们离开,朱媛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她垂眸看向儿子,“改日再去好不好?”
“可我的书都看完了。”
朱媛弯腰,淡声:“你整日呆在酒店,也不出去社交,那我们来这里有什么意义?不如回京市去。”
陆书眠目光定定地看着妈妈,日光如金般洒在她脸上,头发丝也像淬了金般,温婉面容此刻却像冰块一般冷硬无比。
静了良久,陆书眠错开视线,低声:“知道了。”
妈妈以前不这样的。
*
于慧兰他们很快回来,让露珠领着朱媛母子到家去。
露珠自动忽视了一侧的陆书眠,只拉着朱阿姨说话,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总是能想到话说,让朱媛觉得轻松极了。
到了山林中的徐家,看到外面沙土地上的一堆鸡和鸡屎,朱媛面上不显,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脏东西,陆书眠则是一点脏都受不了,看到那些污秽的时候小脸瞬间绷紧,如临大敌地越过那片沙地。
耳边还充斥着徐露珠响亮震耳的声音,让他更加烦躁生气。
于慧兰在杀鸡,听到女儿笑嘻嘻的声音,热情地招待他们进去坐,自己则蹲在外面拔鸡毛。
朱媛五指不沾阳春水,偶尔也做过菜,却都是现成的食材,从未亲眼看过宰鸡宰鱼,便好奇地围在于慧兰身侧,也不嫌弃腥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干活。
请人吃饭,自然没有让人帮忙干活的道理,且于慧兰也不敢劳烦城里来的贵夫人帮自己做什么,故见朱媛凑过来要帮她洗菜,她推托不断。
于慧兰不让她帮忙,却又拗不过朱媛,争来争去她们反倒分起工来,配合得很好。
朱媛撸起袖子晒在太阳底下,干起活来时觉得浑身有劲。身边还有一个勤劳善良的女子陪着,朱媛不由喜欢上了这里,觉得安心极了。
而另一边的氛围也很“和谐”。
屋里播放着小花仙的动画片,徐霖坐在电视机前的地面上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怜巴巴地啃着手里又大又红的柚子,敢怒不敢言。
陆书眠坐在靠窗的长靠椅上,亲眼目睹了徐露珠为抢电视而对徐霖实施的一系列“暴行”。
但见她把遥控器牢牢握在手里,跟徐霖在地上滚在一起,对徐霖又掐又捶又拧的,最后成功把徐霖弄哭、守住了遥控器。
陆书眠思绪飘散地想,他打徐霖的时候好像也没她这么狠吧。
然后就见徐露珠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柚子,臭着一张脸用柚子把徐霖哄好了。
姐弟两继续非常“友善”地相处,好似刚才的打架没有发生过。
陆书眠又联想起家里的那群兄弟姐妹,唇边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这么一比较,他突然就有点羡慕徐露珠了。
要是他也能有一个弟弟或妹妹该多好啊。
这般想着,他眼神便变得阴鸷起来。
眼前忽地出现一瓣柚子,陆书眠顺着那肉乎乎的手往上看,对上徐露珠又黑又大的脸,见她假惺惺地朝自己一笑。
丹凤眼眼尾上挑,她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颊两侧的肉便被牵拉起来,真的不算好看。
丑极了。陆书眠心想。
徐露珠见他不接,便捧着柚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吃柚子啊,可甜了。”
她本来不想理陆书眠的,但总不能主人吃东西却不请客人吃吧?
那多不礼貌啊,徐露珠便主动给他递了一瓣。
却没想到陆书眠这么不给她面子,直接侧过脸不理她,装作没看见。
徐露珠皱眉,脸上的笑僵了下,心道气死我也!
她保持着递柚子的姿势僵了一会,眼睛忽地瞥向外面,朝陆书眠哼了一声,小声道:“等着瞧。”
陆书眠不以为意。
徐露珠跑到院子外面给朱媛展示柚子,指着他告状道:“阿姨,陆书眠好没礼貌,他不想吃柚子就说不吃嘛,可是他却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不理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陆书眠眉心一跳。
朱媛正给花盆里的芦荟浇水,听到露珠的话她看向屋里,厉声喊道:“阿眠!”
于慧兰见自己女儿惹事,忙骂道:“露珠你瞎说什么呢!人家书眠可懂事了好不好?”
被夸懂事的陆书眠走出门外,微笑着朝露珠走来,他接过她手里的柚子,非常有礼貌地道:“谢谢你的柚子,我没有不理你,只是刚才被动画片吸引了,没注意到。抱歉。”
徐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