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此时正和织田作之助讨论该如何把你从幻境中拉出来。
在毙掉十几条方案之后，中原中也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一向作为武力派的他并不擅长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
“可恶，如果是太宰治那个混蛋的话，也许……”
“诶？不对，那条青花鱼呢？他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少了一个人。他四下寻找太宰治的身影，却发现……
“嗨，中也。”太宰治笑眯眯地向中原中也打着招呼。他此时正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绷带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他却像是没有感到任何痛苦。
……他甚至还朝着中原中也招了招手。
这就……离谱。
中原中也骂骂咧咧地把太宰治放了下来：“你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自杀好歹也要看看场合啊，弥生还在幻境中没有出来。”
“诶，这样吗？”太宰治的脖子被勒得通红，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弥生终于完成了她的心愿。”
他的脸上充满了空洞与厌弃，像是对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再没有半分期待了。
“她终于可以从这个荒诞腐朽的世界里解脱了。”
“……”中原中也眉头微皱，在注视着对方那双没有一丝光亮的鸢色眼眸的时候，心底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烦躁。
“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果然是只有蛞蝓的脑容量才能说出来的话吗？”太宰治觑了一眼中原中也，眸中满是惋惜，就像是在对中原中也说“没救了”。
“难怪弥生不喜欢你。”他摇了摇头。
“喂，你这家伙，”中原中也额间爆起了青筋，果然这条青花鱼就不该管他去死，“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这条滑溜溜的青花鱼。”
“而且，这又和弥生有什么关系啊？”中原中也嘟囔着。
“当然有关系了，”太宰治一本正经，“算了，不该对你这个小矮子的大脑抱有什么期待，毕竟你是无法了解弥生的想法的哦。”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被人嫌弃了还不自知什么的。”
中原中也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井”字，“可恶，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若是真的了解她，就把弥生给救出来啊，混蛋。”
“才不要，”太宰治摇了摇头，“明明这样子的弥生超幸福的，为什么要把她拉出来。”
“你这家伙，分明就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吧，那就别给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喂。”
“哦呀，原来蛞蝓也能说四个字的成语吗？真是可喜可贺。”
“……”
“两位，打扰一下，”眼看二人马上就要来一场混战，织田作之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终于打断了两人的吵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思考怎么让弥生清醒过来吧。”
“原来你也这么想吗？”太宰治看向他，眼眸中很是疑惑。
“我还以为在得知了弥生的愿望之后，你会放弃什么的。”
“这明明是个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太宰治感叹道。
……好到，即使他想沉浸于这场幻梦之中也……没有办法……
幸福的死去啊……多么奢侈的词汇，是他毕生的渴望而不可求……
对他而言，即使是片刻的安宁都无法得到，又何谈幸福……
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的少年，又是一个陷入泥沼之中的孩子，他挠了挠头，有些无奈，所以原来这样的人都是扎着堆出现的吗？
他想了想，神色认真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等弥生自己清醒过来再说吧。那时候，无论她怎么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但现在还不行，我们无法替她决定她的未来。”
“哦呀，”太宰治呆愣地看了一阵那抹烟蓝，半晌，他的嘴唇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我现在明白，弥生为什么会将你纳入自己的幻境之中了。”
“你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呐，织田作。”
……像是包容的海，无论什么都能容纳下去，无论什么都不显突兀。
“其实我姓织田。”织田作之助纠正到。
“好的，织田作。”
“……”算了，“织田作”这个称呼也挺不错的，随他怎么叫吧。织田作之助无所谓地想到。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一个相当佛系的人。
“至于拯救弥生的方法，我这里的确有一个。”太宰治说道，见到两人都向他看过来，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不需要哦。”
“什么？”中原中也有些奇怪，他并不能明白太宰治的意思。
什么是不需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太宰治轻笑着，眼眸却无半点光亮，“弥生从来都不需要被拯救，她会自己走出来的。”……或者，是被她的阿姊推出来也说不定。
因为……这算的上是一个注定无法实现的悖论。
若说幻境中的人真的是你的阿姊，那么她就不会将你拖进火海，让你和她一起死去；但若幻境中的只是一个虚假的赝品，那么……又何谈让你感到幸福？
因此，这个结果是注定的。
先得而复失。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有开始就会有结束；只要有得到就注定会失去。兴盛之后必定会是衰败，而喜悦过后也必然会有悲痛来袭。
所以……太宰治倒宁愿你蠢笨一些，若是你无法分清那个赝品的存在，就可以没有遗憾地死在这场幻境中了，也自然不必……再经历那种刻骨铭心的悲痛与绝望。
说起来“乌托邦”这样的异能，果然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呢。表面上来说是可以治愈心灵的能力，然而骨子里面，却比什么都令人绝望。
——不过是虚假的，一戳就碎的幻影。
————
你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因为，你的眼里，心里只剩下了阿姊。
你们一起去了很多的地方,登过高耸的山峦，越过广袤的海洋，看过橘红色的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也见过夕阳下家家户户燃起的点点炊烟……
到最后，阿姊蒙住了你的双眼……
“结束了吗？”你这样问道。
她没有回复，你也不知道此时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和那时一样的温柔。
四周是“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的声响，等到她将自己的手放下，你便已经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了。
在漫天遍地的火焰之间，你的阿姊将你死死地推了出去，你不知道这么柔弱的人是如何会有这么大的气力的。
火光将她的脸庞照得透亮，因此你能够清楚地看到她此时的口型。
“活——下——去——”
你的拒绝声被湮没在口齿之间。
“才不要，”你很想这么说，然而，却没有办法说出来，这是阿姊的愿望，你需要带着她的那一份活下去。
就如同当年，她将唯一的生的机会给了你，然后……自己选择死去。
“啪嗒——”，不知道是谁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很快便被火焰蒸发，消失在空气之中了。
————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高楼之上，一个男人正在眺望着这一幕。
“费佳，你在看什么？”
“一出好戏”，费奥多尔的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贵族一般用优雅的，慢条斯理的语调说到。
——一出由神明本人亲自编写，倾情出演的戏剧。
“诶？小丑也要看。”
“会有机会的。”紫红色的眸子冰冷而黏稠。
而且……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他翻开手中为其量身定制的剧本。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神明自天国而来，见此处罪恶，遂予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