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缭乱，珍宝琳琅，周围的宫女太监都是嘴角带笑，热络非常，金丝楠木桌上摆满了桂圆花生和一些宫中果品，年轻的女子端坐在成色上好檀香木的贵妃椅上，面容姣好，垂下的眼眸掩盖住她的神色，却在不经意间瞥向那顶凤冠，冠上饰件以龙凤为主，龙用金丝堆累，凤用翠鸟毛粘贴，色彩古朴艳丽，珍珠点缀何止千万，流苏簌簌落下，珠宝花、翠云、翠叶相辅相成，恰到好处的编织却又不失大气，更别提上面的珠翠，钻石，红宝石，光是工匠就花了几十个，这是她希望的吗？也许吧，至少有所依托。一开始，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萧嬿，她只是贱籍出身的乐妓，为了供养自己的弟弟萧策，为了解决家里的吃穿用度，她自愿从平民落入贱籍，更何况她容貌不俗，在那贫民窟里也是明珠落尘，与其在家中等待一望到头的人生，她还不如去展现美貌才艺谋生。这个时代对女子抛头露面的非议还是太大，她弟弟萧策就劝过她无数次，但她决意如此。更何况，是平阳公主府，拿到的赏钱也是比别人多的。

    有了赏钱，家里的娘亲就能歇歇她编制箩筐的手，爹爹就能缓缓他弯下的脊梁，弟弟也能少跑几趟马车，多看看兵书。那个时候她感觉一切都在变好。平阳公主也很喜欢她，经常看着她的脸露出满意的微笑，赏钱也是比旁人多的。

    “府里倒是有你这么标志的人儿，本宫倒是眼拙才发现。”平阳公主微笑的看向她时，正把玩着一只八宝攒金玉簪，做工华美，三种颜色的宝石在阳光下发出七彩的光芒，那个簪子，已经足够她们家里人一年的开销了。

    “奴婢惶恐，公主殿下天人之姿，我等烛火不过笑尔。”即使如此，她低下头，也不敢看那个簪子多一眼，只能小心恭谦的说着讨好的话。

    “倒是个嘴甜的。”平阳公主微笑不变，，却让身旁的婢女去扶起了她，这是大大的恩典，她把头往下低了又低，露出谨小慎微的姿态。

    “把头抬起来吧，本宫又不会吃人。”平阳公主仔细打量着她，她无奈，尽可能不出错的抬头，也只是低眉顺眼。

    “好姑娘，当真如天人一般呢。”平阳公主哈哈一笑，“有你这样的可人儿，府里也算是有面了。”说罢，竟把那根簪子塞在她手上，“下去吧，这是赏你的。”

    看啊，一根簪子，几十两银子，就这么随意赏人了，她当时觉得，她真的很幸运，有这么一根簪子，他的策弟至少可以买新的剑了。

    在公主府里的日子，平阳公主对她很是关照，她虽然年轻，但早就有了摸爬滚打的敏锐力，她所拥有的一切，早已经在暗处明码标价，她知道她的命运也许是赏给权贵做妾，但不知道，那个权贵竟然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他叫什么名字？”平阳公主漫不经心的问道。

    心头一惊，但还是低头恭顺回答她。

    “回禀公主，奴婢确实有个弟弟，单名一个策字。”

    “策，好名字，可认得字，习过武？上过学。”

    “公主说笑了，我们贫民家的孩子自然是没上过几年学的，策弟不过认得几个字。”她避重就轻的回答。

    “不用这么紧张，本宫都听说了，你的弟弟是个天资聪颖的人，尤其是武学上还有些造诣，本宫也知道你家中困难，倒不如让你弟弟到府里来做个侍卫。”平阳公主微笑着说着，仿佛为她想了一百次心一样，但是她知道，迎接她的命运来了，有了亲属，她这只贫贱的燕子就再也不敢挣扎违逆了。

    “那是策弟的福气。只怕策弟年轻，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的不安只在细微处不经意展现。

    “欸，有你这么七窍玲珑的阿姊，想必弟弟也不会差。”平阳公主摆摆手，随即转身离开了。

    她害怕了，告假一天，回去告诉了策弟。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她的策弟，还有大好的门路。

    “阿姊无需担忧。”萧策彷佛早就知道一般，只是担心阿姊，他的阿姊在他心里自然是顶好的存在，何须做旁人之妾，那高门权贵之妻也是在做得了的，只是可怜她阿姊的命苦。

    “阿姊，我们逃不了了。”萧策何等聪慧之人，那双漂亮的瑞凤眼中只有无奈。她也一愣，对啊，逃不了了，平阳公主已经盯上她们了，就算逃跑，举家迁徙，她的户籍还在公主府里，公主府里的人也会找到她们，她们这等平民百姓，那些贵人的施舍就是恩赐，你不能去反抗，也不得不接受，因为他们弯弯手指，就能压垮你的脊梁。

    “只是可怜我的策弟，你还有大好的路。”她长呼短叹道。

    “阿姊不必忧心，成事在人，哪怕我读万卷书，没有门路也是无用的，去了公主府，到还有可能受到贵人赏识。”萧策安慰道。

    从此以后，萧策就去了平阳公主府当侍卫，萧策身量修长，眉目清俊，有着少年郎独特的野性未泯，还有一种微妙的成熟，但是两种气质并不相冲，反而互补起来，以至于他在府中也是很受人喜爱，人又谦虚有礼，平阳公主对他也很是欣赏，甚至请了武师教导。

    不过一年过去，是夜。

    月明星稀，秋蝉鸣鸣，那一天，她永远记得。

    公主府晚上开宴也很正常，只是如此盛大华丽的还是头一次的，她意识到，这次来的人，绝对是贵中之贵。

    而那一晚，她也意识到，平阳公主要用她了。

    清一色的舞裙，偏偏她是不一样的，平阳公主给她送了一件华丽的红色纱裙，还有面纱，是打算让她当主舞的，平阳公主身边的嬷嬷也特意交代了她，富贵通天，就在今日，望姑娘不要忘记公主的恩德。

    就算是为了自己，为了策弟，这支舞，她也必须得跳了。

    月亮露了出来，洁白的月光彷佛是降下了一层霜，翩翩起舞的舞女，醉生梦死的宾客，除了主座上那个俊朗的男人，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什么起伏，只是挂着礼貌的笑回应着平阳公主的。

    但那一刻，他的目光停住了，他的目光好像不敢置信一般，看着红衣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起舞，红色的舞裙随风而动，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还是能看出那双眼睛下面的绝色，那个男人，眼睛好像闪动着什么，虽然不是第一次遇见垂涎美貌的男子，但他的眼神好像不一样，好像在看着她，却又不像。

    突然，秋风乍起，红色的纱裙几乎要扬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脑袋空白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件平阳公主送的裙子竟然被如此设计，正当她屈辱的闭上双眼时，一件黑色的披风包裹住了她，那个上面还有淡淡龙涎香的味道，她被那个男人抱在了怀里，他很高大，怀抱也很温暖，那张脸的五官，比她远看时还要好看。

    “倒是一出英雄救美，陛下，此女如何啊。”平阳公主彷佛醉了一样，笑着问着这个大汉帝王。

    是皇帝。她的身体紧绷起来。随即逼迫着自己放松，竟然是皇帝，她闭上双眼，这个时候，当一个吓坏了的弱女子是最好的了，不过她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的不安。

    “皇姐有心了。”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她能感觉，周围的嬉笑声不见了，皇帝 也没有看她。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收了此女，倒也有个英雄救美的佳话。”平阳公主笑道。

    前几次送女人，陛下都婉言拒绝了，但是这个女人，她有信心。

    皇帝没有说话，气氛冷了下去，但是，这是她最后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了，她睁开双眼，努力让眼角发红，缓缓落下一滴眼泪，随即扭动身体打算跪下祈求。

    但是，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感觉那个冷然的气氛似乎没有了，有的，只有那个男人眼中化不开的浓雾。

    “朕，多谢皇姐。”手臂紧了又紧，她也松了一口气。

    今日皇帝会住在平阳公主府，她会把握住机会。

    那个夜晚，华美的房间里面漂浮着淡淡的幽香，月亮渐渐西沉，她进去的时候，皇帝看着月亮出神。

    她不敢打扰，只敢在一旁站立侍候。

    皇帝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就招了招手，把她拢在怀里，她看着那双星辰一样凌厉的眼睛不禁害怕低头，但皇帝似乎很恼怒这样的行为，强迫地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去。

    很热，男人的身体很热，她像几乎找不到落脚点的燕子，双手无意间的推囊只让这个怀抱更加的紧，皇帝好像不知足一样，好不容易放下她转身就抱住了她，向床榻走去，即使知道不可避免，她还是害怕，很害羞的低头，皇帝却一直很沉默。

    很疼，但是她忍住了，皇帝的眼睛不像那样凌厉，反而带着一股幽深的感觉，手臂环住她的同时，似乎是要她非要出声一样，盯着她的眼睛，向上提了一下她，让她惊呼出声再堵住嘴唇。

    突然，外面传来兵刃相向的声音，刀剑冲锋，今夜是策弟值班，她心中顿时担忧起来，皇帝好像食髓知味一般，要是这种时候，他早就起身看情况了，但是这一次他好像红了眼一样。

    “陛下，陛下。”小声提醒，皇帝才停了下来。目光清明了几分，抽出身便披上了衣裳，眉头紧缩，看了她一眼，说了第一句话。

    “起来吧，穿上衣服，和朕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