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以后，吕洞宾自然过了好长一段春风得意的日子。但是这时间对于何仙姑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众仙都尽力满足吕洞宾的所有愿想，事业如意，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吕洞宾大寿前一天夜里，何仙姑问他，“人生可有憾事？”

    男人笑着拉起她的手指亲吻，神情宠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都已是不惑之年，但容颜并未完全老去。吕洞宾梦里一生没有妾室，对待何仙姑甚至有些过于留心。众仙都担心两人别是真的有点什么了。但好在收网的时间已到，何仙姑再三保证了绝不会心慈手软。

    想到“明日”的计划，何仙姑抽出手，“你正经点，不是和你开玩笑。”

    两人梦里几十年的夫妻，吕洞宾多多少少了解妻子的脾气，见此认真道，“短短数年，已是得偿所愿。其余不在多求。”

    何仙姑：这可是你说的。

    ——

    第二天，吕洞宾大寿。家里女儿刚祝寿完毕，便迎来了皇帝亲临。扮演皇上的自然是张果老，身旁的皇子是铁拐李。吕洞宾大喜过望，可还没高兴几分钟，场面突然发生了惊变。

    皇上离奇死亡，皇子直接篡位登基。当然了，铁拐李直接倒打一把，说是吕洞宾杀得皇上。

    吕洞宾的岳父，也就是何仙姑的便宜父亲早就投靠了皇子，诬陷女婿顶罪。吕洞宾百口莫辩，很快就被下令处斩。斩首前一天，一家三口关在阴暗的牢房里，看着狱卒送来了丰盛的断头饭。

    “是我连累了你。”吕洞宾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面对何仙姑却强行打起精神，将牢房里唯一的床板擦了又擦，直到不见一丝灰尘，才轻柔的扶着她坐下。

    三人明日就要被砍头，故事的主人翁死死压抑情绪，只为让她得到最后的安宁，何仙姑却不领情，她抬起如霜雪般的冷眸，轻声开口，“时至今日，你还想让我和蓝儿一起随你赴死么？”

    男人浑身一僵，“素素，你……”

    “父亲说，只要我同意更换身份改嫁他人，便不用陪你一起死。”

    对上男人震惊苦痛的眼，何仙姑一脸平静，说出的话却杀人诛心，“相公，你想我活，还是想让我死？”

    “……”

    同甘共苦，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美梦。虽然吕洞宾清楚何仙姑作为太尉亲女，只要肯放下身段去苦求，确实能逃过这一劫。可是读书人总有浪漫幻想，以己度人，认为一家人最好的结局是生死都在一起。

    蓝采和扮演的小棉袄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睛直溜溜的瞪着她名义上的母亲，心想仙姑不愧是仙姑，终究是他们八仙之中最讲“义气”的神仙。

    这场关于取舍的戏，何仙姑主动提出要加的。目的很简单，手就是想趁着那些糟心的情劫还没有开始，先给吕洞宾打一剂强心针，让他清楚的明白，

    “拿起一段感情，有得必定有失，爱怖同生，苦乐都需要独自去承受。关键时候还要懂得取舍，即便自己心如刀割。”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天窗隙缝中散落下来，何仙姑从幽闭的环境中睁开眼，看见的依稀还是吕洞宾那张英俊的面孔。

    他一夜没合眼，盯着妻子的睡颜看了一夜，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又纠结明明过了数十载，到头来却想不起除新婚夜以外的快乐。不甘心有，悔恨更甚，所有种种情绪中还夹藏着一丝侥幸，可清晨来临，在她睁开眼的瞬间，所有不堪而凌乱的情绪仿佛顷刻间消散了。

    “我放你走。”吕洞宾道，声音低哑，字字刻骨铭心。

    ……

    “午时已到，处斩！”

    快刀落下，大梦骤醒。

    吕洞宾惊起。

    场景回到酒馆，汉钟离等人正守在身边，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瞧他。吕洞宾摸了摸脖子，看着熟悉的人和物，恍惚道，“是梦？”

    “是也！”汉钟离故作镇定，“感觉如何？”

    “荣华富贵，男欢女爱，都不过是虚无。”沉默半响，吕洞宾低声叹道。

    汉钟离则笑，“不但只是一场梦啊，即使拥有了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呐。”

    吕洞宾已经从伤痛中恢复过来，“若真如此，那人生还有什么期望？”

    汉钟离说，“既然是官道难求，那就修道成仙吧”

    “我明白了。”听到汉钟离的话，吕洞宾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又气又笑道，“两位莫非是……”

    汉钟离，张果老哈哈大笑，亮出真身，“的确是，上界的神仙。”

    汉钟离等人直言自己是来度吕洞宾成仙，刚大彻大悟的吕洞宾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那我现在就能立地成仙了？”

    但汉钟离却抚了抚长须说，“先看你的心够不够坚硬。”

    ——

    黄粱梦告一段落，平白得了个高徒，汉钟离好不得意。八仙居中天天就看到他和张果老铁拐李设计怎么整吕洞宾，好在吕洞宾心性坚定，全都一一化解。

    前前后后很长一段时间，何仙姑都在修炼。主要是她知晓全部剧情，最近又没有她的戏份，便干脆不出现。直到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在即，何仙姑受到邀请，才回了一趟八仙居，岂料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在编排她。

    “都说八仙中已有五仙归位，怎么一直到现在，才看到你们四个人？”约莫是吕洞宾在说，熟悉的声色比记忆中要清亮一些。

    蓝采和道，“哦，你说仙姑啊，她比较喜欢修炼，这会应该还在闭关吧。”

    张果老挤过来附和，“是啊是啊，仙姑不太爱搭理人，特别是那种自来熟的，越热情她越讨厌。”

    “所以洞宾兄，你最好别往人家跟前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何仙姑一边摇头一边走进去，“这是趁我不在，说我坏话？”

    张果老等人吓了一跳，脸上的惊慌还没有来得及褪去，就已经纷纷拿眼睛往吕洞宾身上看。

    而此时，吕洞宾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进来的人身上。

    何仙姑的模样和黄粱梦中不差分毫，去了凡人气息，只更加显得出尘脱俗。她一身白衣，墨发如瀑，容颜无比清丽，笑容不见疏离。只一点，她看向他的眼神和看其他仙友一般温和，别无二样。

    纵使早已经做足了准备，吕洞宾还是难免恍惚。

    “素素……”他喃喃道。

    何仙姑笑看了他一样，“怎么，洞宾兄这是还活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