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沐阳县一处赌场中，一个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男人快速穿过人群，走到一个敞开衣襟沉迷赌博的中年男人身边：“少爷，有个新货色，弄来了少说也能卖这个数。”

    鼠目男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八，立刻把中年少爷从赌博中拉回了神，随意把身前剩下的银钱扫进怀里：“走，边上说。”

    赌场很有眼色，看他坐到边上休息的席位上，立刻让人捧来一杯不冷不烫的茶。

    “哦，那么值钱？”赌了半天，嚷了半天，正好口渴，中年少爷胡敷世端起茶，咕嘟咕嘟两口喝干，一面问一面噗噗朝着地面吐出茶叶，一些茶叶吐到狗腿子脸上，后者谄笑，也不抹去脸上的茶叶，逗得胡敷世有点乐，对其很是满意。

    “我亲自去看过一趟，八百两都是往少的说了。”鼠目男狗腿赔笑，脸上露出□□来，“这些年就没见过比这个更好的货色了，咱们这的头牌比她都差远了，太不一样了。”

    胡敷世又哦了一声。

    “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些年他经手的的女人多了，这个狗腿子跟着他也没少长见识，居然能被他说一句不一般。

    “小人粗人一个，哪里能说得上来，就是不一般。”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沾在脸上的茶叶随着他的表情上下抖动，干涸后，自己掉了下去。终于想出如何形容，“就和仙女下凡一样。”

    胡敷世闻言也来了兴致：“那行，既然这次货好，先送府里，我玩上几天再说。”

    他浑不在意道。

    “可，可，可，您住在县衙后面呀！”狗腿子颤声道，“大老爷降级，不是吏部侍郎了，老爷说让咱们悠着点，怕巡抚不再帮忙。”

    胡敷世是内阁学士、太常寺少卿胡简敬之子，不过却没有跟着父亲上京，而是被嫌弃丢人留在老家让弟弟胡旭照看，名义上替他在两老跟前尽孝。

    如今胡旭通过胡简敬一番操作成了沐阳县令，他也跟着叔叔一家搬进了县衙里，老宅虽然更豪华，但有父亲留的管事能够约束他，到底不便。

    “让你干就干，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爹可是大学士，当过皇帝的老师，降级了也是正四品，而且是降级调用还能任太常寺少卿，过不了多久又能升上去，巡抚他不会看不明白这一点。”胡敷世不耐烦道，身为官家子弟，他可很是清楚降级调用里面的水分，可能降级了一辈子都不会有缺等着上任，但如果有缺能补上，则说明前途还不错。

    “对了，你去看货时没惊动别人吧！这些乡巴佬，一个个都学精了，知道把人藏起来。”

    “没，没，小人悄悄过去的，没惊动下梁头村任何一个人。” 狗腿子有经验道。

    以前倒是无所谓惊动不惊动，但后来就不好，人都学精了，看到他们几个人就知道把人藏起来，不让他们瞧见。

    搞得他们有段时日没有搞到上等货色，地位都快不保了。

    要知道，他能在胡敷世跟前有一份体面那是因为少爷好赌，偏偏赌运不佳，不说十赌九输，也有个七输八输。手头紧，自然需要一些外快。

    拐卖妇人就是最来钱的生意买卖。

    而能够管教胡敷世的胡旭则是只要不让他这个当叔叔的出钱就好，其他都由着他来，偶尔还会分润，反正别人看的是胡简敬的面子，他巴不得跟着一块狐假虎威收受好处。

    要是大侄子风光霁月，他怎么扯虎皮？

    他哥愿意庇护自己亲儿子，未必愿意庇护他这个亲弟弟。

    “这就好，快去快回，免得夜长梦多，多带点人去。”胡敷世安排道，心里突然有点痒痒的。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保准今天就把人给您带到。”狗腿子忙不迭退下。

    不想，才到半路上，远远一个人看到他们就飞奔回下梁头村，瞧着是去报信了。

    狗腿子气不打一处来：“啐！可恶，竟然碰到了人。”

    “头儿，怎么办？”有人问道，“不然改天再来？”

    他们掠卖妇人也是趁着别人离开家门才动手，这次有人报信，显见别人要躲回家，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妇人从人家里揪出来抢走。

    “不行，少爷今天就要人！”狗腿子咬牙，“大不了进去抢。”

    “啊！”有人想要退缩，入室抢人和路上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抢人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们是坏蛋，但也没有入室抢人过。

    “啊什么啊！少爷的能耐你们还不知道，举人都奈何不了少爷，一个小小童生还能如何？”

    “可，可，可……”跟着的人牙齿咯噔咯噔打颤，入室抢人，如果真的判刑很严重的，他们会被凌迟处死的。大清律令对这种拐卖人口处罚相当严重，从绞刑到凌迟，入室抢良家妇女无疑比在街上拐要严重多了。

    不过狗腿子早有准备，冷笑：“哼，我们就是明抢又怎么了？那个女人是周廷鉴捡回家的，我们抢他家的女人了吗？没有！这种黑户抢了也是白抢！”

    听了狗腿子的话，跟随他的小弟不再害怕，齐齐围在他的身边：“还是头儿英明。”

    黑户，抢了也就抢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下梁头村赶去。

    另一厢，发现狗腿子的村人飞奔回村，在村头正好见证阎心爱要离开，周廷鉴也跟着护送，村人阻拦，忙吼一嗓子：“胡家狗腿子来掠人了，快回家！”

    周廷鉴忙对阎心爱道：“胡家狗腿子肯定是冲着你来的，赶紧到我家躲起来，你在外头他们会强行掠走你的。”

    “他们来了多少人？”阎心爱没有害怕的情绪，反问道。

    报信人慌忙道：“乌泱泱一群人，瞅着有二三十个人呢。”

    既然胡敷世都让多带人，狗腿子当然要多带小弟风光一把，几乎是倾巢而出，也让小弟们集体行动，看看自己的能耐。

    听到有二三十个人，阎心爱没有犟，听从建议，回到周廷鉴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