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明衡仰头看了太阳好一会儿,直到眼泪几乎快要流干,眼睛变得酸涩难忍,她才低头,闭了闭眼,缓解之后,看向祂。

    明衡不知道,此刻的她眼尾泛红,墨绿的眼瞳也因泪水的洗刷而颇有几分温和,仿佛触手温润的碧玉,柔化了她的目光。

    正在注视明衡的祂猝不及防地与她四目相对,后者的眼睛更加柔和了,那碧玉缓缓融化,漾成了一泓春水,顺着她弯弯的眼角流淌。

    祂的金眸瞪大,上眼皮几乎绷成了一道锐利的线,从鼻根起始,斜斜地划向脸侧,连水珠从睫羽滚落都没发现。

    明衡心里直乐,真像受到了惊吓的小猫。不对,祂为什么会被我吓到啊?为了给祂留一个好印象我都友善地朝祂笑了呢。

    要知道,大多数人在我这里基本都只能得到嘲笑或者冷笑。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他们自找的。毕竟连最基本的基因序列分析都做不好,提取蛋白样品都能损耗近一半的“人才”没有资格得到春风化雨的教导,唯有冷酷无情的“棍棒教育”才能让他们成长。

    明衡不信邪,弯着眼睛,提起嘴角,加大了微笑的弧度。

    毕竟不清楚祂能不能听懂人类的语言,贸然开口可能适得其反。

    同时根据联盟科学院突变种行为研究所的结果,一般来说,突变种对人类微笑表情的积极情绪反馈最多。

    所以,微笑应该能够表达我的友好,安抚祂的情绪。

    果然,她感觉到腰间的触手环绕得更紧了,小腿上的触手也几乎吸附在肌肤上,舍不得离开。

    祂们反馈过来的情绪都是积极的。

    她正准备再接再厉,同时快速在脑海中思索怎样才能让祂答应成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时,面前的“人”定定地用眼睛锁住她,牵拉嘴角,微启唇瓣——

    “我想,待在,你身边。”

    这声音语调平平,带着一丝沙哑,吐词不够清晰,有点含糊,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话的人在重新熟悉自己的声带和舌头。

    这下轮到明衡呆滞住了,这是天上掉馅儿饼了?我都还没有开始发力祂就自己撞上来了?

    等等,祂刚刚是说的,是人话!

    怎么回事?虽然我这些年几乎都是在研究DNA,蛋白质等分子层面的东西,但也没听说过行为学领域有人发现动物类突变种能够口吐人言啊?!

    难道是这个进化种的异能力?虽然说软体动物能够进化出和语言相关的异能力很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违背进化的规律,但是基因序列重组本就具有无限可能性。

    更何况,根据她的“解析”,这个突变种的基因序列同样兼顾稳定与活跃,是完美的进化产物。

    完美,自然意味着无限可能。

    明衡如是想着,竟顾不上答应祂的要求。

    迟迟没有等到明衡的回答,祂眼眸越来越暗,变得焦躁,洁白的发丝从发根处开始隐隐泛绿,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祂人类的身体中破出。

    祂虽然还是稳稳地托着明衡浮在水面上,但是缠绕着明衡腰部的触手越来越紧,吸附在她小腿肌肤上的触手也在向大腿盘绕,反应比本体更加激烈。

    感觉到身上的异样,和祂传递过来的焦躁情绪,明衡立刻停止自己的头脑风暴。

    认真地看着祂,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感觉这句话还是太单薄了,不能表现出她对祂的看中,明衡又保证道,“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我身边永远会有你的位置。”

    得到了明衡的保证,祂满意了,触手们也重新恢复平静,乖巧地趴伏在她身上。

    明衡松了一口气,大意了,以为没有感知到恶意就能够高枕无忧,果然还是太松懈了。

    看来如果一个人的行动快过我对他情绪的感知,或者他的情绪能够骗过我的感知,那“神魄”不但对我没有帮助,反而会蒙蔽我,迷惑我,会是我的催命符。

    果然不能因为基因进化了就过度依赖异能力啊,这会让人惰化,迟钝,失去最原始的警觉性。

    想通这点,明衡干脆利落地结束“神魄”。

    与此同时,祂眼皮垂下,覆住銮金的双眸,思索了一会儿,复又抬起眼,看向明衡,愉悦地说:“你可以叫我,塞西尔。”

    明衡也笑了:“你好塞西尔,你可以叫我明衡。”

    此时此刻,在南半球冬季的海平面上,来自深渊的可怖怪物与明衡互相问好,似乎以交换名字的方式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契约。

    此时此刻,南极辖区某一冰川脚下。

    四个身着X-7系列作战服的异能者分别埋伏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作战服根据他们周围的环境变换颜色与质感,让他们完美地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大气也不敢出,藏在辅助追踪定位眼镜后的双眼紧紧盯着包围圈中的冰裂层,仿佛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即将从中钻出来。

    就这样严阵以待了八个小时,在他们的注意力开始涣散时,终于,一个脏污不堪的脑袋从冰裂层中一点一点显现,接着是祂血肉模糊的五官,再是丧失人形的躯体。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坨足有2米高的巨大的腐烂流脓的肉块上顶着一个小肉球,令人作呕。

    四个异能者的肾上腺素飙升,肌肉寸寸绷紧,在紧身的作战服上隆起,心脏加快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按计划A进行。”景昱站在不远处一块裸露的岩石上,下达指示。

    “收到!”随着声音落下,四人分别将一个银白色的尖锥插入冰面,作为四边形的四个顶点,相互联系,形成了一个暂时封闭的空间,只进不出,防止祂突围逃跑。

    这是四个尖锥是用空间系堕化者的骨骼制成,其做法类似于测谎天平,但由于堕化者的基因链本就是崩溃的,其异能力都逸散在血肉中,制作过程中省去了固定那一步,直接用浓缩剂将力量聚集到骨头中即可。

    那个怪物受到惊吓,马上转身,蠕动着庞大的身体,想要再次回到缝隙之中,却发现有什么无形的屏障挡在面前,怎么也钻不进去。

    神智丧失的祂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岚,掩护。张于行,束缚。何萧,沈其曜,准备好收容。”

    “收到!”

    只见其中一个身量颇高的异能者双手平举,掌心一条极细的红痕浮现,慢慢裂开,从中射出几条鲜红的血线,直直地朝那堕化种飞去,在空气中划出令人心惊的冷光。

    正在奋力撞击结界壁的祂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在血线即将要缠缚上堕化种时,祂腐烂的肉块迅速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血线。

    “该死!这玩意也能这么敏捷吗?!”张于行低咒一声。

    祂辨认出血线的来源,愤怒地低吼,快速朝张于行靠近,速度不愧“敏捷”之名。

    后者一边后撤,一边操控血线继续未完成的“缠缚大业”。

    林岚则快速朝祂的前方射击,企图阻止祂的步伐。

    南极的某一区域出现了一个极为滑稽的画面:一个腐烂流脓的怪物扭着身体躲避血线,跳着步子躲开子弹,像是在跳踢踏舞。

    “噗嗤!哈哈哈哈,祂好好笑啊!张于行祂在跳着舞靠近你呢!祂是想邀请你跳舞吗?有没有被感动到?!死了都要爱!哈哈哈哈!”

    负责收容的沈曜其见暂时没他什么事,就乐得在一边看戏。

    “闭嘴。”

    “真是不知道科学院的那帮酒囊饭袋怎么想的,居然要我们带回完好无损的堕化种,难道他们也想和祂跳舞吗?!”

    林岚非常郁闷。毕竟她的异能是规则系异能“射击必中”,一旦她发动异能,就能够使射击类武器的火力利用率达到百分之百,是极强的辅助攻击能力。

    但是在这里,她要用自己的异能保证必不中堕化种,换而言之,用异能必中堕化者面前的冻土,如何能不憋屈。

    四人中唯一的普通人何萧虽没有异能,但是具有极好的战场实时分析能力,是团队中的大佬。

    他看着眼前的战况,紧紧地皱着眉头,不对,这样不行。

    虽然祂与我们隔着一个结界,但是结界的强度是有限的,而且它承载的异能因为多次使用而损耗严重,保守估计只能再用两次。

    加之该堕化种的血□□有腐蚀性,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其腐蚀性很有可能已经达到了A级,能够影响到结界屏障这种虚化之物。

    而且那个堕化种显然是被我们“激怒”了,虽然目前并不清楚这种激怒的机制是什么。可能单纯只是异能力者磁场调动了祂血肉的活性,也可能是祂的脑域并未完全被摧毁,还保留了一点神智能够表达愤怒的情绪并引起躯体反应。

    但行为学领域的研究已经证实祂们被“激怒”之后会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不可思议巨大的力量,然后陷入虚弱状态,或者由于消耗过大而直接溃散。

    根据以上推测,张于行现在很危险,有可能……

    在他还没有作出最后推测时,场上局势就迫不及待地向着他所担心的方向发展——

    那堕化种不再踢踏,停止下来,全身的烂肉开始蠕动,形成无数个瘤样突起。那些突起下的肉块还在不断往外膨胀,把皮肤撑平,撑紧,几乎撑成一层薄薄的膜,膜下隐隐透出紫红色血肉经络。

    有点像是熟透的葡萄,一碰就要炸开,喷射出紫红的汁水。

    何萧瞬间寒毛倒竖,还没来得及让张于行退开,那堕化种就已经爆开,一块块拳头大小的血肉四散,蠕动着,在冻土上拖曳出紫红色的印记,显现出冰雪、岩石被腐蚀后的痕迹。

    其中就有好几块血肉向张于行飞去,他自恃有结界的存在,站在原地丝毫不慌,还颇有好奇地点评道:“咦,有点恶心。这是什么分身能力吗?”

    然而那血肉并未被阻拦在结界内,只是在触碰到结界时稍作停留,把后者腐蚀出一个缺口,直直地朝张于行的脸上扑去。

    那速度之快,张于行想躲也来不及了,其他人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惨剧发生。

    眼看他要被肉块抱脸时,一个与他们同样身穿X-7作战服的人突然出现在张于行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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