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死亡

    成群的老鼠,明明是地表上最微不足道的生物,此刻却密密麻麻,像是不可战胜的、最为坚固的屏障一般,它们睁着猩红的双眼,尖细的啮齿上还残留着哺乳动物的血肉,无数的悲鸣席卷了大地。地下的物种来到了地表,却并没有使他们衰弱,反而变得更为恐怖绝望。

    萨诺人向来是掌握地下的种族,他们细长的长耳和纤瘦的四肢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如履平地,但此刻,这群被他们控制的牲畜生出了僭越之心。于是,几百年的平稳被打破。

    数不尽的鼠潮来临,萨诺引以为傲的地下城堡被摧毁,老鼠们虽然沙漠中塌陷出一片深谷,老鼠们于是从一个一个松散的洞里钻出来,他们饿疯了,于是什么都吃,不管是沙子、是植物,还是人,所到之处,一片血海。

    本能告诉它们,前面有更好吃的东西,于是它们中的一些又向前不知疲倦的奔行。

    城堡坍塌之后,有战斗能力的萨诺人都选择拿起武器,而没有能力的人们要么奔跑要么哭嚎,朝着崩塌的城堡中心跑去,他们知道,那么有萨诺人最为坚固的防守系统。

    然而,在地堡中心,长发少女正守在那里,她的发丝乌黑亮丽,纯黑色的瞳孔中带着宝蓝色的光泽,像是纯洁的宝石闪耀。

    萨诺人哭喊着跑来,却看到地堡的防守系统被完全破坏,甚至连地堡守卫中心的其中一位负责人也躺在地下,生死未卜。

    他们这样问道:“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女抬起头来,眼睛明明注视着那些人,却感觉无物,像是木偶一般,她张开嘴,那样说:“这是,命令。”

    下一秒,她举起长刀挥舞过来,那柄刀比她的个子还要高还要长,她却像是举起了一根羽毛一样轻盈,甚至速度十分惊人。避难者中的一位男子咬了咬牙,拿起腰间的小刀冲了过去,看起来是想要与少女一战。

    少女刀光一闪,只有一刻,那柄刀削铁如泥,薄薄的刀刃和少女一样纤瘦有力。

    “铮”的一声,男子与少女刀光相见,他看到了,少女眼中没有一丝神采,蓝黑色的宝石瞳孔像蒙了尘。下一秒,他的小刀被硬生生砍断,长刀顺势,男子头身分离,他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碰到地面的时候还在想,‘那位少女,不像人。’

    “反抗者,全杀掉。”少女脸颊溅上一丝血痕,那不是她的血。

    蓝黑色的瞳孔望过来,避难者们像是看到了死神一般,他们不敢哭叫,只能默默地捂住嘴巴流着眼泪。

    避难者中,有一位白发碧眼的女孩,她和众人不同,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像一头牲畜一样的男子,低下了头。

    下一秒,地表上传来了轰隆的巨响,地堡仅剩的框架摇摇欲坠,一块巨石眼看着就要砸到避难者身上,他们惊恐地闭上双眼迎接死亡,并在心里想着:‘这样死去,和被抓走相比起来,不知道哪个更可怕。’

    但刀光仅仅一瞬间,割了十道,那块巨大的碎石被分解成了无数块极小的微粒,掉到人的脑袋上也不痛不痒。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拿着刀,仿佛上一秒杀人这一秒救人的不是她。然而少女心里有道声音:‘投降者,应该庇护。’

    是的,少女的想法就是如此单纯——反抗者清除,投降者庇护,这是她被创造之时就定下的规矩,至今无法反抗。

    来不及让避难者们震惊,地表上的轰隆声越来越大,不像是人类与鼠类斗争的声音,倒像是什么高科技炮弹的声响了。少女皱了皱眉,按照她的计划中不该是这样。鼠类吞吃掉萨诺的战斗人员之后,再由她解决掉鼠类,这才是她的任务。

    三型行动器:“任务出现异常,请001号立刻前往地表查看情况。”

    下一秒,少女没有任何犹豫,踩着长刀,竟然直接悬浮在空中,长刀此刻变得不再像长刀,尾部生出了一个类似推进器一般的东西,乘着空中的气流旋转着往上飞,载着少女飞到了地表上。

    只留下那些避难者面面相觑,然而他们的周围都是废墟,想跑也是跑不掉的,少女恐怕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放心地离开。

    视角来到了地表上,此时的场景已经与刚刚的场面全然不同了。战场鼠类人类的尸体随处可见,老鼠们疯狂地吞吃人类,但人类的抵抗之力却渐渐薄弱。而且,还有一个绝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东西。

    一架巨大的仿生机器,无人驾驶型号,上面装载着六架追踪炮弹。如果是之前的萨诺,绝不可能被这种机器戏弄,但现在不一样了。

    少女抬眼,看到了上面明显的“root”标识,正是她所在的组织。少女没有惊讶,只是冷静地按着行动器上通讯按钮,说道:“行动部,任务出现异常,灭世005号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干了什么?”

    行动部没有立刻回应她,当她正准备第二次通话的时候,行动部的通讯来了,署名叫齐娜。

    齐娜:“回001号,无任何异常。”女人的声音冷酷淡然,正如她所说的一样,这次的任务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仿生机器灭世005号也是任务中的一环。

    少女没有再追问,不仅因为她的程序,也因为她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她的程序正在提醒她,解放所有能量,完成最终任务——灭世。

    她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因为她天生为了“root”而生,所以不需要犹豫。但在其中那么微小的一刻,少女的眼中或许闪过一丝挣扎。

    灭世005号恐怖的不是它的攻击力,还是它在垂死挣扎时释放出的能量,那能量具有一个非常诙谐的名字“灭世波”。它能将方圆五千公里的地表建筑夷为平地,并且具有一定的放射性,所有的地面在经历过灭世波的侵袭之后都会变性且失去种植能力至少上千年。root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灭国,他们的计划就是灭掉一个地下亡国,所以牺牲掉一个001号也不觉得心疼,哪怕001号是root的王牌,但对于灭掉一个国家来讲,这种吸引力简直不值一提。

    001号举起长刀,刀光转化为灼热的能量朝着灭世005号劈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乱把灭世005号的能量放出来,用灭世波毁掉整个萨诺以及她自己。

    灭世005号体表采用了目前密度最高硬度最高的材料,少女的刀光碰到它也不过是掉了一层皮,不过这并不是少女真正的实力。她的长发飘在空中,身形纤细而立,蓝黑色的瞳孔在一瞬间变为闪着光泽的宝蓝色,手中的长刀变成了一把精美的黑金色长弓,长弓拉满,能量随着抗性因子在全身活跃,为主人不停地创造着能量,少女小声低喃:“一击必中”,下一秒,弓箭瞄准了灭世005号头部的排气孔而去。

    箭尾拖着金光,像是一颗熠熠生辉的流星,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冲向了高达数十米的笨重机器人。只听到“咚”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灭世005号的排气孔被摧毁,失去排气功能的灭世005号内部加速产热,可以快速储存灭世波的能量。孔盖掉落下来,砸到了裸露的地下古堡建筑上,下面传出了细碎的哭泣声,那是那些被留下的避难者。

    他们有老人小孩和女人,聚成了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消除痛苦和恐惧。001号打算再来一箭,直接将灭世005号的能源中枢摧毁,加快他的自尽行为。

    然而下一秒,避难者中站出了一位白发碧眼的少女,她抬起双眸看着空中的001号,碧绿色的瞳孔中没有痛苦和绝望,只有等待死亡来临的淡然。001号听到那些哭声低头看去,瞳孔瞬间变成了红色。

    谁也没有猜到,在那仅剩的几秒之中001号在想什么。她的脑海中响起了警报声:‘伤害禁止!伤害禁止!’

    那是自从她出生就带在身上的咒——反抗者清除,投降者庇护。

    于是,少女放下了弓,她看了一眼灭世005号,眼神中闪过一丝考量,下一秒她划破了自己的胳膊,血液加速再造能力开启,体内全部的抗性因子都用来制造能量。在灭世波发射的前一刻,她创造了巨大的能量罩将那些长耳避难者护在身下,而眼前是蓝紫色的死亡之波。

    哪怕是再柔韧坚固的仿生材料也无法抗住这样巨大的能量,于是001号的皮肉溃散,半边脸被烧灼,露出了白色纤维材料的框架,一颗宝蓝色的眼珠还留着,另一颗已经被烧成了灰白色。

    在距离死亡这样近的一刻,或许001号并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她居然短暂地产生了一丝不愿的想法,似乎是遗憾,似乎是不甘,但下一秒,001号也不存在了,留在现场的只剩一地的尸体,一架巨大的失去能量的灭世机器人,一堆抱在一起流着眼泪的避难者,以及——

    一位撑起了巨大能量罩,并践行了自己唯一行为准则的机器人。

    ……

    数十年之后,这片土地重新建立起了文明,依然叫做萨诺,他们都是长耳族,能力为御鼠。他们与鼠类共享地下世界,却并不苛待鼠类,反而与鼠类相依存。即便放射的危险性依然存在,但他们身处比之前更为深处的地下,避世而活,这些危险早已无法动摇他们的生存。

    窗边,白发碧眼的少女手中握着一个黑金色的铭牌,上面写着编号“001”,但铭牌翻过来,用非常柔美的字迹写着一个好听的名字——“加利奈”。

    意为,救世主。

    于是,故事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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