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楚真身

    他们前脚刚走,邓鸿杰后脚就匆匆而来。才到门口,还没进屋,他就焦急问道:“二位大人,二位大人可好?”

    “下官参见二位大人。”他草率地行了个礼。

    “邓大人免礼。”楚天佑不动如山,敌不动,我不动。

    “谢大人。下官在县衙听闻驿馆失火,火势凶猛,甚为担心二位大人的安危,现在亲眼看到二位安然无恙,下官终于放心了。”邓鸿杰一到门口就把他俩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扫了好几遍。

    “托您的福,我们没成烤猪。”赵羽语气不善。一想到他竟想烧死公子,他实在挤不出好脸色。

    “小羽!”楚天佑略带责备地看了赵羽一眼。他自然知道赵羽是为他生气,也不会真怪他,只是面对敌人,还是要沉住气。

    “公子,我知错了。”赵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

    “不妨事,不妨事,赵大人自是刚刚经历大难,心绪难安,下官明白,明白。”邓鸿杰的确圆滑。

    “邓大人所言极是。方才是我失礼了,邓大人勿怪。”赵羽已调整好心绪。

    “不敢,不敢。”

    “邓大人,劳你亲自前来探视,多谢。不过,正堂烧得不成样子,只好在这寒室招待你了。”邓鸿杰不挑明话头,楚天佑绝不先说。

    “大人客气了。”邓鸿杰看了看四周,再次开口:“楚大人,方才我进来时,看到烧得很严重啊,怎么会失火呢?又烧成这个样子?火因查到了吗?听说有不少人受伤。”他注意观察楚天佑的脸色。

    “唉,烧死了几个,烧伤了十来个。亏得我与小羽昨日游玩晚归,不然,我们两个怕是也危险。烧毁最严重的,正是我们住的主院。”说到此处,他盯着邓鸿杰的眼睛,“这火烧得也是奇怪,不知怎么烧起来的,还一着火就火势凶猛,我至今也没查到什么。”

    邓鸿杰心里转过几十个念头,对楚天佑拱手道:“两位大人福泽深厚,洪福齐天,得上天庇佑。楚大人,听起来,这火烧得确实古怪,可需要下官为大人查明火因?”

    “那就有劳邓大人了。”楚天佑笑了笑。

    “应该的,应该的。”邓鸿杰想起师爷的嘱咐,接着说道:“二位大人,如今这驿馆烧得不成样子,修缮还要些时日,火因又没查到,我看在此之前,二位大人不宜住在此处。大人若不嫌弃,不如……枉驾县衙小住数日如何?”他细细观察着两人的反应,心中紧张。

    楚天佑不动声色,笑笑说道:“多谢邓大人的美意,正因为火因没查到,我们就不便打扰了,万一连累县衙可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多心,邓鸿杰总觉得楚天佑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笑得也古怪,让他很不自在。于是说道:“既如此,那楚大人请自便。楚大人和赵大人忙了一宿,又受了些惊吓,该好好休养才是,下官就不打扰了。楚大人有何差遣,尽管开口。”

    “多谢”

    “下官告退”

    “请”

    邓鸿杰出了门,看不见人影,丁五味就忍不住窜了出来。

    “哼,没烧死我们,就想骗我们去县衙,自投罗网,羊入虎口啊。不弄死我们他还不罢休了!”丁五味叉着腰,气愤不已。

    “小羽,刚才如何这般沉不住气?”楚天佑话语听起来是责问,语气和脸色却丝毫不见责备之意。

    赵羽一低头,拱手道:“公子,我知错了。我太率性了,什么都写在脸上,容易被对手一眼看穿,我该学学公子的喜怒不形于色。”

    “诶,小羽,我并非责怪你不隐藏心事,只是你性子太急了些,日后只怕会因此吃亏。”楚天佑时刻为自己的好兄弟着想。

    “赵羽哥,《战国策》说‘归真返璞,则终身不辱’。你是坦荡的君子,不喜矫饰,这正是你的襟怀坦荡、光明磊落,又有什么可苛责的呢?”白珊珊笑笑说道。她欣赏楚天佑的处变不惊,也赞许赵羽的率性坦荡。

    “嗯,说得对,说得好!”楚天佑对白珊珊这一说辞大为赞赏。

    赵羽脸上的神情也松了,笑得爽朗:“我常常为自己的率性而苦恼,总担心坏公子的事,今天听珊珊这么一说,忽然就释怀了。”

    “诶诶诶,各位,说正事,说正事。现在,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们不能坐着挨打啊。”丁五味扇着他的小扇子。

    “村里的证据差不多了,天佑哥,我们该抓紧找到当初进村看病的大夫。”白珊珊看向楚天佑。

    “没错,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现在的藏身之处。”

    邓县令回到县衙,跟林师爷说了驿馆的情形,他现在急得不得了,楚天佑分明是在怀疑他,他该如何应对。然而林师爷接下来的话让他如遭五雷轰顶。

    “大人,学生查到一件事,是关于这两个所谓的‘长史’和‘司马’的真实身份。”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邓鸿杰。

    “真实?他们的身份还能是假的不成?”邓鸿杰不太信,他们的身份可是刺史亲自证实的,刺史还能骗他不成?

    “对,就是假的,刺史大人跟他们一起骗了您!”邓鸿杰觉得近几天师爷的眼神总有些不一样,好像带着一股狠劲儿。

    “呃……你是说,刺史大人跟他们串通一气来骗我?刺史大人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两个又是什么人?”邓鸿杰仍是半信半疑。

    林师爷看了看门口,确定没人靠近,他凑近邓鸿杰,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据学生查到的可靠消息,那个赵羽,不是什么州府司马,他真正的身份是忠义侯赵羽!”。

    “什么?”邓鸿杰惊叫出声,脸色也变了。

    林师爷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那个楚天佑,什么州府长史?他的真名叫‘司马玉龙’,当今国主!”他说得刀劈斧削、掷地有声。

    “啊?!他……他……”邓鸿杰惊得摔了茶杯,手被滚烫的茶水烫了都不自知,他瞪着林师爷,面色惨白。

    “大人,出什么事了?”门外的下人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急匆匆跑过来,看到碎瓷片,就要过去捡。

    “你先下去,待会儿再来收拾,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被下人一喊,邓鸿杰已从震惊中回过神。

    “是”

    待下人不见了人影,邓鸿杰压住狂跳的心,攥住林师爷的手腕,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他是……他是……国主?他当真是国主?”他有些不敢相信,更是不愿相信,不甘心地想要确认。

    “没错,千真万确!这种事不确定我不敢乱说。国主微服出京寻找太后一事,大人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找太后找到这里来了,还恰好撞见了我们的事。”平时一副书卷气的林师爷在东窗事发之时竟没有丝毫的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我做的事,瘟疫,他已经知道了,我还把他抓进牢里,差点杀了他,文书办的死,还有昨晚放火……”

    邓鸿杰不敢再说下去了,他冷汗涔涔,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止不住地颤抖。

    “大人,您做的那些事,落到他的手里,那是绝对没有活路的。”林师爷看着邓鸿杰那心如死灰的样子,心中得意,继续说:“恐怕不止是您自己,还有妻儿老小,您的几位爱妾,恐怕也很难有活命的机会。”他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儒雅,带着阴狠。

    “怎么办?怎么办?我差点杀了国主!师爷,你快想想办法,救我呀,救我全家。”邓鸿杰几乎带着哭腔,不住地颤栗,他掐着林师爷的手臂,如抓住救命稻草。

    林师爷也不废话,用手刀作了一个劈的动作,单刀直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的眼睛里透出杀气。

    “什么!”邓鸿杰惊叫着猛地站了起来,太师椅都被带得撞墙。

    “杀国主?!”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书生师爷。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文质彬彬的师爷说起杀人就像折断一根树枝那么轻松。

    邓鸿杰虽然已经干过杀国主的事了,可那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现在他知道了,让他再去干,他还真是没那个胆。

    “大人,这是唯一保全全家的方法。”林师爷把惊吓过度的邓鸿杰按回椅子上,“虽然咱们这位国主仁厚,但对犯错的臣子也不手软,他杀的还少吗?”他故意咬重“杀”字,然后如愿地看到邓鸿杰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继续恐吓地说道:“制造瘟疫,毒杀村民,谋刺国主,这些加起来,诛一次九族只怕还不够。若让他活着离开此地,我们都是死路一条。只能趁着他还不知道您已发现他的身份,先把他给杀了,这是唯一的法子!”林师爷目露凶光,眼含杀机,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这……这……”邓鸿杰跌坐回太师椅上。其实不用师爷说,他也能想到这些,只是不愿,不敢。刺王杀驾,这可是捅破天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万万不愿走到这一步的。他不过就是想捞点银子而已,怎么就到了要弑君这一步了?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他想不明白。

    屋里安静了许久,邓鸿杰在心里默默说服了自己,他的确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背水一战,或者叫拼死一搏。主意打定,他反而没那么忐忑,也没那么害怕了。他稳住战栗的手,抹掉脑门上的冷汗,声音也稳了许多,“林师爷,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记住,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林师爷隐去眼中的笑意,恭恭敬敬答道:“大人放心,学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这就去找人。”说完躬身退出,又是从前那个儒雅的文弱书生。

    “等等!”就在林师爷要退出门口时,邓鸿杰突然叫住他。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林师爷毕恭毕敬地站着。

    “你……”邓鸿杰狐疑地把林师爷扫了个遍,“你真的是林师爷?那个我认识的林师爷?”

    他刚刚处于震惊和恐慌中,没顾得上,现在冷静下来,就觉得师爷太不寻常了,又觉得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不由疑心。

    林师爷不慌不忙答道:“大人,我这有哪里不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国主的身份的?这么大的事。”邓鸿杰这才想起刚刚被自己忽略的这一点太重要了。

    林师爷从容地答道:“大人您忘了,学生的同窗中有人在京为官,也有做地方官的,我们偶有书信往来,也会论及政务琐事,学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一鳞半爪,加之嘉陵县的三教九流,就……”

    邓鸿杰想了想,似乎没什么问题,又问道:“你为何这般坚定地主张,杀……”后面的对象,还是最好不说。

    “我的大人,除了这样,还有别的办法活命吗?我追随大人多年,跟大人的家人也是熟识的,您家的小公子、小姐们,还一口一个叔叔地称呼学生,学生不忍心看着这些懵懂天真的孩童跟着您一起身首异处。”他偷偷看了看邓鸿杰再次惨败的脸,继续说:“还有,学生也有私心。您做的那些事,学生也参与了,学生不想死。”说完直直看着邓鸿杰。

    一切听起来都合情合理,邓鸿杰再无芥蒂,只是挥挥手,凝视林师爷,说道:“你去办吧,一定不能让他有活命的机会。找的人务必要可靠,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杀人这种事,邓鸿杰不是没做过,比如文志谦。他不怕杀人,只是这次换了对象,他初时有些惶恐。主意打定,也没那么怕了,跟过去杀人一定镇定。

    “大人放心,学生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他退了出去。只是在转过身背对邓鸿杰时,他嘴角扯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狞笑。

    可靠?屠龙会的杀手能不可靠?

    没错,这个林师爷是屠龙会的人。他在县衙蛰伏多年,终于派上用场了。几天前他从屠龙会嘉陵分堂得知楚天佑的真实身份,也接到堂主的命令,要不惜一切除掉司马玉龙,就想到了这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毒计。

    邓鸿杰想不明白的事,林师爷却明白得很,这可是他精心布的局。他发现了司马玉龙的身份,不但故意隐瞒,还唆使邓鸿杰火烧驿馆。就算烧不死司马玉龙,也能骗他犯下滔天死罪。为了保命,邓鸿杰还不狗急跳墙,乖乖听自己的杀掉司马玉龙,以达成他的借刀杀人之计?

    除了邓鸿杰,林师爷要拉下水的还有廖家。廖家实力不俗,必须为屠龙会所用。于是他决定亲自上门告知他们家跟邓县令一起做的那些已经被州刺史知晓。州刺史派了两个人来查他们,那两个人就是楚天佑和赵羽。

    说是廖家,其实他看中的只是廖庭泓。老大廖庭泽,很少露面,病秧子一个,只怕一阵风都能吹倒;老二廖庭润,有勇无谋,空有蛮力,拿来当个打手、杀手还差不多;老幺廖庭漪,丫头片子一个,除了倒采男色,耍耍横,就不会别的。只有这个廖庭泓,有勇有谋、心狠手辣,又结交甚广,值得他拉拢。

    廖庭泓长期结交江湖人士,阴狠毒辣的事又没少参与,比邓鸿杰这个文人干净利落、杀伐决断多了。林师爷才透露一点,廖庭泓就挑明,楚天佑和赵羽不能留。

    林师爷心满意足地离开,廖庭泓在背后骂邓鸿杰:“哼,饭桶一个!这点儿小事都要我出面摆平,他除了捞银子,还会什么?”

    恰逢廖庭漪路过,听到哥哥在骂人,就笑吟吟地走进来,语气慵懒地问道:“三哥,这回又是哪个饭桶惹你生气呢?”她抚着一朵花,歪着头,一脸的轻浮。

    “邓县令!”廖庭泓没好气地回答,说到这个名字他都嫌弃。

    “他又干什么蠢事了?要三哥你出面摆平?”廖庭泓歪坐在椅子上。

    “杀人。”廖庭泓语气平淡,波澜不惊。杀人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真的就像踩死蚂蚁一样。

    “我当是什么事呢?”廖庭漪一翻白眼,也是不屑。

    廖庭泓突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眼里浮上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廖庭漪说道:“这回他要杀的人,跟四妹你可是有关呐。”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哦?跟我有关的人?什么人啊?”廖庭漪懒得去想。

    “就是那个楚天佑啊。”廖庭泓语带促狭。

    “楚天佑?谁啊?我认识吗?”她是真想不起这号人。

    “哎呀,你呀,你呀,也太薄情了吧。”廖庭泓语气夸张,边摇头边笑着说:“亏得你一看见人家,就想带回来做你的裙下之臣呢,这才几天呐,就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比你哥我还薄情啊。”廖庭泓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公子样。

    “哦,那个小白脸儿啊。”廖庭漪恍然大悟,又转头看向廖庭泓:“不是你说不要打他主意的吗?怎么,他干什么了?竟能劳动三哥亲自出手?”她抚着垂在肩头的一绺头发,漫不经心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不幸被我说中了,那个人还真是有背景的,还要坏我的事。”廖庭泓的薄唇抿了一口上好的君山银针。

    “哦”廖庭漪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继而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道:“唉,只是有点可惜那张脸。”

    廖庭泓轻笑出声。这个妹妹,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就这点爱好。而他这个哥哥偏偏就还宠着她,护着她。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