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爆专家

    “啊?”

    陶桃揉完眼,又去揉耳朵:“我没听错吧,早起还好好的啊?”

    “先坐,”赵星推她上车,对司机说,“师傅,越快越好。”

    她们一坐下,赵星举起手里的大衣:“你披上,外面冷,不行的话到了再换。”

    陶桃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是条松垮垮、垂至脚踝、皱皱巴巴还起了不少球的白色棉质睡裙,二话不说把大衣裹紧。

    赵星又递来湿巾、漱口水和保温杯,答道:“就是因为不清楚怎么回事,才想着找你。覃局也去想办法了,唉。”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样子一天一夜都没回过家。

    陶桃按开垃圾桶,吐掉漱口水,迟疑道:“付灿他……人……嗯……还活着吗?”按照她为数不多的印象来说,寻常人被闻君打,基本等于要去阎王殿报到了。

    “……暂时。”赵星懂她的意思。

    车从后门驶离,陶桃问:“既然着急,怎么不走前门?这边要绕路。”

    “前门堵了,”赵星头疼道,“赶上警方查案。说是门口倒了个团伙成员,同伙要报仇,把附近势力的人约来,聚众斗殴,现在还没调查完。”

    “你住的这地段太乱了,”她沉思,“不安全啊。”

    “哦?嗯,是有点。”陶桃敷衍,心想,该不会是替她背锅了吧?

    两人聊了没几句,司机师傅基本是把车开得四轮离地,一路贴地飞行带她们到了限制局。

    实际上的场面,比陶桃想象中还夸张——

    所有工作人员早被疏散了,整栋行政楼空空荡荡,唯独二楼大厅有群黑衣外勤特工,个个全身重型防暴甲,前排持盾,后排端槍。

    周围墙上满是弹孔,当时战况有多激烈可想而知。但空气中没什么火药味,应该歇了有一阵子。

    隔着几层人墙,她看不见付灿的人,只有身高鹤立鸡群的闻君身影清晰,眼眶完全被他权柄催发出的火焰填满。

    “……闻君?”陶桃站在楼梯口,心里还是怕的,是个人就怕啊。

    怎么就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了呢?她承认,自己偶尔是手黑了点,但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老天有必要安排这种报应吗。

    闻君本来是半侧着身子的,听见声音,顿了下,缓缓转过来抬头看她。

    尽管中间有几排人挡着,陶桃仍是本能地退了一步。要不是有赵星及时拉住,她就要滚下楼梯了。

    “闻君,”陶桃咽了咽唾沫,“你,你先放了付灿,有话咱们好好说……不对,有事好商量。”

    她昨天不怕闻君,是因为他明显对自己人有保护意识,又听话。今天情况有变,他敌我不分,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无论赵星他们如何解释刀和鞘的联系,强调闻君不会伤害她,她都不敢全信。

    不会和不能,这两者间区别大了。

    仅仅观察眼前特工们的反应,就知道不是她多心。

    在闻君转身同时,他们的阵型也随之收紧,谨防被冲散。

    “你听见了的话,就先放了付灿。”陶桃重复。

    她抽空看了眼赵星打在手机屏幕上的字,说特工汇报,付灿人还在他手里提着呢。

    赵星又打了一行:你靠近看看。

    陶桃眼睛瞪得溜圆,意思是:你也疯了?

    上一个这么干的人,也就是付灿,不仅被她敲破了头,现在还被攥在手里,出气多进气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样。

    赵星继续打字:你过去,解决这事,局里自费给你换房子。所有权不能给你,但只要你还在职,都有使用权。

    只要是小面积户型,邺城范围内,随你挑,包全套装修家具。她又打一行。

    陶桃……陶桃可耻地心动了。

    李珠去首都治眼睛后,她为了省钱,才搬去旺角小区。里面牛鬼蛇神遍地,除了便宜外,没有任何优点。

    “那我要是牺牲了呢?”陶桃做口型。

    赵星手指移动飞快:房子会赠给你的直系亲属,不算在抚恤金里。

    陶桃夺过她手机,直接狮子大开口,点开网页,麻利地找出自己一直以来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中情房”截图保存,也打了行字:就要这套!

    赵星看过,没有多犹豫,点头表示同意。

    这辈子不就为这个吗!

    陶桃眼一闭,心一横:拼了!

    赵星答应得痛快,她却实在痛快不起来。依指示从侧面靠近时,脚步格外踟蹰。

    蜗牛状挪到前排特工附近,终于发现了付灿。

    他被闻君拎住一条腿倒提起半截,上身着地,看不见正脸。地上虽没几处血迹,但人这会动也不动,不用想都知道情况好不到哪儿去。

    陶桃鼓起勇气:“闻君,松手。”

    她注意到,他拎付灿的那只手上,有几枚较细窄的戒指出现了许多裂纹,肯定不是好兆头。

    闻君眼眶中火焰滚动,明显在听,可动作没变。

    赵星在远处晃晃手机,提醒她别忘记约定。

    陶桃吸气,努力做出个平静的表情,迈了一步。

    她能听见,一面面盾牌的边缘不时因为肌肉收缩产生的颤抖而轻轻摩擦碰撞。特工们的紧张,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死脸朝天,不死万万年!

    陶桃在心里吼了一嗓子,没有遵从赵星比划出的要她“慢慢来”的手势,一口气走到闻君近前。

    就赌赌看那劳什子共厄隧道到底靠不靠谱吧!

    陶桃抬手,在十数个槍眼注视下,去拽闻君的手。

    她逼自己睁着眼,就怕第一下抓空,再没有第二次尝试的勇气。

    同样程度的接触,同样无奈的心情,不同的是现在她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手凉,还是错觉,碰到闻君手腕时,他的皮肤摸起来比昨晚时更热。

    她屏息,试着掰开他的手。

    手指刚开始用力,那几枚有裂痕的戒指就像放置多年老化了还被拉伸超过极限的橡皮筋,“噼噼啪啪”接连崩断。

    弧形碎片回旋镖般爆射出去。有的打到盾牌上后被弹飞,形成新的抛物线,最终回归地面。

    陶桃盯着其中一点碎片,仿佛看到了即将以类似角度被扔出去的自己。

    她掰开了闻君的食指,接下来是拇指。

    手掌再无法形成关键的抓握姿势,付灿悬着的腿“砰”地落下。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两秒,闻君没有表现出进攻的意向,他眼眶位置朝着陶桃,做了个“看”的动作。

    其中的两团火焰,或许已经不能叫做火焰,它呈现一种粘着的胶质态,波动微小而缓慢。

    浓郁的钴蓝色幽邃如夜空,有着强烈的非人感。

    又过了三秒,四秒。

    陶桃觉得他应该不会有异动了,眼神横向特工们,后者立即出手,最近的两人半托半抬地挪走付灿。

    闻君看着付灿被带离,弯了弯手指,伸向陶桃。

    她一惊,另有特工迎面扑上,挡在身前,同时将她推出老远。

    “他……”

    陶桃想说点什么,闻君却已被数人死死压住,用特制的多股绳索牢牢捆缚。

    绳索的具体材质不得而知,不过里面阻厄合金的含量肯定不少,她看见闻君眼中色彩在绳索上身时迅速褪去。

    “赵科长,您看?”特工请示赵星的意见。

    “带他去静室,注意安全。”

    赵星朝她点头,递来个肯定的眼神:“你做得很好,房子的事,局里会尽快安排。”

    陶桃试着扯了下嘴角,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望向被押解进走廊深处的闻君,浑身不对劲。

    太奇怪了,她心中明明正因为能住上好房子了而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给李珠报喜,可脸上就是笑不出来。

    脸部肌肉此刻不归大脑管了,她的身体在居然跟她的思维作对,怎么回事?

    “不舒服?”赵星留意到她神色怪异,赶过来搂着她胳膊要扶。

    “没什么,”陶桃巧妙地躲开,莫名非常不想被碰到,“我去……洗把脸。”

    “……好,”赵星打量两眼,“我先去医疗室,看看付灿的情况,你等会要来吗?”

    “嗯。”陶桃说话的意愿也在降低。

    赵星想,贸然请普通人入行还是太急躁了些,无奈覃局和她一时都想不出更两全其美的主意。

    陶桃贴着墙,脚步虚浮地飘去洗手间,拨了开关,掬起捧冷水就往脸上泼。

    有零星的水脱离了大部队,沾上发丝,像失控的缆车,几滴挨着,随发流成串坠进后领里。

    她被激得打了个寒颤,只觉背上湿冷无比。脱了大衣扭着头背对镜子查看,里面的睡裙晕开大片深色水渍,贴在皮肤上,还有些痒。

    全是汗。

    等等还是找赵星要件干净衣服穿吧。

    陶桃拽出一把纸巾,粗略擦了擦,干爽点后就准备回去。

    可刚束好大衣的腰带,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满是湿痕。她有些茫然地伸手摸,越靠近眼眶就越是温热。

    是泪。

    陶桃先是呆愣,后是困惑。

    她得有个一年,也许是几年,甚至更久没哭过了吧。

    李珠隐瞒病情,查出葡萄膜黑色素瘤不想治疗想等死时她没哭;兼职打工,为了不耽误上课一天睡四个小时才赚到第一桶金,被造谣从事不正当职业,影响恶劣,遭学校开除时她没哭;意识到误入灰黑色产业公司,蹲在马桶上听隔间外的人讨论实习期一过就灭口时她没哭。

    为什么现在哭了?她在哭什么?

    陶桃拭去挂在下巴边上的泪珠,立刻就有新的落下来。

    纸巾丢了一张又一张,这泪都没有半点停止的势头,淅淅沥沥,几乎汇成道蜿蜒的溪流。

    骤然失去大量水分,她隐隐感到有些口渴了。

    陶桃想把眼皮缝起来的心都有了,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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