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

    夜长明刚吼完,李屏娇就在他们身旁停下,她疑惑的看着两人,“你们这是……”

    “没什么!他就是突然晕船,有些想吐。”

    夜长明死死捂住秦颂的嘴,让一个病秧子使出了这十几年来,最大的力气来堵他的嘴。

    秦颂还不甘心,张牙舞爪的想要挣开束缚,嘴里唔唔的喊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屏娇往后退了半步,嫌弃的扫了他一眼,“他这是发病了吗?”

    秦颂闻言挣扎的更加激烈,嘴里骂骂咧咧恨不得上前和李屏娇打起来。

    “秦颂”

    夜宿离冰冷的声音响起,秦颂瞬间没了气焰,他立马安静下来,夜长明的手也慢慢松开。

    氛围忽然一下子沉寂下来,李屏娇察觉到这里气氛的怪异,识趣的转移起话题。

    她望着不远处的海上飓风,问,“我们能躲过这飓风吗?”

    海面与天幕缠绕在一起,连天的骤雨携卷着飓风而来,虽然这艘巨船坚固庞大,但面对那海上飓风,李屏娇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我看不一定能躲得过。”

    殷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一只大手揽住了李屏娇的肩膀。

    夜长明的身体僵硬一瞬,他的余光忍不住扫过殷捐,眸光忽闪,半晌又是低落的垂下脑袋,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阴云中,周围的气压低得很。

    夜宿离的兴致被他勾起,他竟然破天荒的主动问起,“此话何意?”

    李屏娇懒得甩开他的手了。也好奇的看向殷捐。

    殷捐笑而不语,神秘莫测的勾唇笑着,李屏娇等的不耐烦了,用手肘轻轻撞他的腰。

    “你怎么不说了啊?为何我们躲不过?”

    李屏娇刻意压低声音,语气中还带着点不解,声音压低时,软软柔柔的,还勾着尾音。

    殷捐笑着伸出手指蹭了蹭李屏娇的下巴,李屏娇见状睁大双眼往后缩,却被殷捐勾着后脖,一把扯到怀中。

    李屏娇的脑袋撞到殷捐的心口上,她吃痛的低声叫了下,殷捐面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确实满满的威胁。

    “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是怕你那朋友误会什么?”

    殷捐的话说的咬牙切齿,夜长明的视线似有若无的投过来,殷捐咧嘴露出嘴中两颗白的发亮的尖牙,朝他呲牙冷笑。

    夜长明立即收回视线,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成拳头。

    李屏娇捂着自己的脑袋,闷闷的控诉道,“你怎么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们可是连朋友都还算不上的,你别总是动手动脚的,你不要名声,我还想要呢。”

    殷捐心底止不住的冷笑,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尖牙,“李屏娇,你很好,等会儿被卷进去,可别叫我救你。”

    李屏娇垂着头不说话,殷捐揽住她的手用力收紧了些。

    夜宿离冷冷的扫了眼夜长明,又将视线掠过李屏娇他们,他拧眉露出不悦的神情,他这个弟弟,就是温室里被精心呵护的娇花,风一吹就会倒,遇见几只蝴蝶,就被迷了眼,失了心智。

    这样也好,断了他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撞到南墙,自会回头。

    飓风越来越近,携卷而来的海风将船帆吹的鼓起,李屏娇的衣摆也被吹的扬起,她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强风,艰难的睁开眼查看四周的情况。

    她的视线落到角落里站着的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个肤色被晒的焦黑的男子,只见他在狂风中走向夜宿离,神色尤其恭顺。

    李屏娇分出一抹心神放到他的身上,只听那男子说到,“三皇子,如今东风已到,只要撑过这东风,就能又见蓬莱了。”

    李屏娇偷听的心一跳一跳的,殷捐忽然凑到她耳边,问,“你偷听到什么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吓人!我才不告诉你。”

    李屏娇本就因为偷听心虚的很,殷捐又忽然出声,吓得她三魂快没了七魄。

    殷捐哦了一声,嗤笑道,“想要去蓬莱,也不看有没有去。”

    殷捐的话让李屏娇心神一震,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对蓬莱的情况很是熟悉?

    她迟疑的开口问到,“你……去过蓬莱?”

    殷捐瞥了她一眼,“去过又如何?”

    李屏娇闻言欣喜的欲要继续问些什么,只是她的嘴才刚张开,殷捐的后半句话就吐了出来。

    “没去过又如何?”

    李屏娇生气的转过头,这次是真的不想再搭理他了,殷捐笑的意味深长,他扫了眼夜宿离身边的男子。

    他心中暗道,岂止是去过呢,他还对那渔夫很熟悉呢……

    只是他未将这话宣之于口,隐晦的眸光只是一眼扫过,而夜宿离却微微颦眉。

    渔夫的声音微顿,他惊疑的往四周扫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可他悬起的心怎么也放不回。

    是错觉吗?

    他为何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之夜,一双带着尖锐利甲的怪手狠狠刺向他。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他的心脏就被生生挖出了。

    他还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月夜,他架着一艘破烂的渔船,飓风将他卷进漩涡的中心。

    漫天的大雨像是冰锥一样打在身上,电闪雷鸣,疾风骤雨,眼前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等他再醒来时,一座仙气缥缈的岛屿映入眼帘,岛上立着一座石碑,蓬莱两个字清晰的镌刻在石碑上。

    渔夫本就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家中夫人病重,缠绵病榻半年之久,他耗尽家财去医治夫人,求之无路时,有人告诉他,或许鲛人身上有一物可救他夫人。

    他只是一介粗鄙的渔夫,身无长物早就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他就乘着自己那艘破烂陈旧的小木船出海。

    去寻那传闻中的鲛珠。

    他的运气很好,竟然偶然找到了蓬莱仙岛,渔夫在岛上搜罗了一整日,岛上什么也没有,甚至寸草男生,一片荒芜。

    渔船早就被冲毁不知散去了何处,旁人找不到蓬莱岛,而他离不开蓬莱岛。

    渔夫就这样被困在岛上数日,就在他奄奄一息濒临死亡时,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

    他慌乱的冲出山洞,跪在仙岛的岸边,声嘶力竭的祈求着

    “误入仙岛,惊扰神人,实在不是我之愿,求众位仙人饶我一命,若我能逃过此劫,我日后定日日供奉蓬莱仙神,年年上香。”

    渔夫已经没有选择,他只能祈求蓬莱仙神显灵,大雨将他淋个透顶,海面雷电破空而出,电闪雷鸣中,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一个身影。

    他兴奋的大叫起来,“这必定是仙人来救我了!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他像是发疯了似的跑入海中,黑影离他越来越近,风暴中亮起一道雷电,也照亮了面前之人的完整面容。

    “啊啊啊啊!是鲛人,不是仙人仙灵!”

    恐惧漫上心头,渔夫立马往岸边逃,这鲛人的肌肤是浅淡的蓝,一头乌黑的长发打湿垂在颊边,他的下半身生长出幽蓝色的鱼鳞,鱼尾没入暗色的海水中。

    鲛人生的俊美无铸,天边的雷电时不时照亮他的面容,只是一眼,便能惊心动魄。

    渔夫慌忙的跑上岸,他刚回头看是否已经甩掉鲛人,一抹黑影就闪现到他面前。

    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他苦苦求饶道,“求您放过我吧,我家中还有夫人等着我,我真的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鲛人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容,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顺着刀刻般的脸颊滑落,他缓慢抬起手,像是从海中爬上来的恶鬼。

    渔夫认命的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预想中的痛苦并未袭来,渔夫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只见蓬莱仙岛中甩出一根柳条,直接打在了鲛人的身上。

    蓝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鲛人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吼声,他死死盯着仙岛的某一处,幽蓝色的眸中划过一抹不甘。

    渔夫见状连忙爬起来,他奋力往仙岛里跑去,一个踉跄又扑倒在地上,他的脑袋撞到尖锐的岩石上,鲜血的味道瞬间弥漫开。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可他再次睁眼时,竟躺在龙宫岸边,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好似一场虚无的梦。

    渔夫的思绪回笼,天幕连接处电闪雷鸣,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夜宿离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问,“你发现了什么?”

    渔夫不敢确定的挠了挠头,语气躁郁,“我好像感受到鲛人的气息了,但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夜宿离若有所思的垂眸思索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孤霜忽然开口提醒到,“飓风已经到了。”

    风暴袭来,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夜宿离立即沉声喊道,“设阵,抵御飓风!”

    潜藏在巨船角落的暗卫随即现身,他们站在巨船的不同方位,阵法一起,瞬间相连起效。

    李屏娇瞬间了然,人家这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她还傻傻的替人担心。

    她拉住殷捐的手,小声说,“你抓紧点我,等会儿要是被卷进去了,你可不能弃我不顾,我现在就只能指望你了。”

    李屏娇委屈巴巴的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根红绳,她顶着殷捐质问的眼神,讪讪解释道,“双重保障,你我都安心。”

    她将红绳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轻轻一绕,红绳就立马红光一闪,没入两人的身体后消失不见。

    这东西也是从赤水芊芊送她的东西里翻出来的,李屏娇刚拿出来时,一不小心就被红绳缠住,五花大绑包成了一个茧。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带上呢?李屏娇本来是打算用它来抓鲛人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就用到了殷捐身上。

    殷捐挑了挑眉,李屏娇羞涩一笑,抓着他的手甩了两下。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冲散了,我想的很周到吧。”

    殷捐轻哼了声,半是不情愿的任由她去。

    法阵将巨船整个保护在结界中,飓风与结界相触,竟一时还冲不破结界。

    李屏娇松了口气,只是她还未高兴一会儿,结界就开始摇摇欲坠,飓风生生将结界冲破一个口子,巨大的吸力陡然席卷而来。

    李屏娇连忙抱住殷捐,整个人快要挂到他的身上,“殷捐,你可要抓紧我啊!”

    殷捐无奈一笑,他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声音有些纵容,“我已经抓的很紧了,应该是你不要松开才对。”

    李屏娇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根本就没听他说话,殷捐好笑的揉了一把她飞舞的墨发,眸光一扫,却落到夜长明通红的双眼上。

    殷捐单挑眉尾,夜长明此时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吃了,但赤红的双眸又蒙上一层水雾,显出几分可怜。

    殷捐还没做什么呢,夜宿离忽然将夜长明的脑袋掰过去,他冷声警告着,“现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若你不想再被关在宫门,就给我清醒一点。”

    夜长明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沉闷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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