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里?”
睁开眼睛,姜昭昭迷惘的看了看四周,天空像是被一层灰尘遮住,朦朦胧胧透出一丝光亮。
“醒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入她耳旁,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依稀看见船头有个男子,一袭黑袍被风吹得翩翩飞舞。
他转过头来,姜昭昭才看清楚他的容颜。
“师……师父,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黄泉彼岸。”
他站在船头之上斜斜的瞥了一眼姜昭昭,语气波澜不惊,音色冷冽。
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冷漠让姜昭昭心紧紧一缩,心里泛着疼痛。
她在天牢里被关押了一个月,酷刑加身,只因为她偷盗神器。
是她昏了头,不该听信魔君的花言巧语。
“师父,对不起!我不应该偷天机镜给江沉壁。”
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昭昭这幅模样,连玥藏于衣袖的手紧紧攥着。
脸上的表情依旧那么冷漠,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让人难以察觉:
“你犯下大错,从此我们师徒关系恩断义绝,以后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不再是我徒儿。”
抬眸望着师父那张冷峻的面容,姜昭昭像失了魂的木偶,她感觉黄泉的风,冰冷刺骨,燃尽了她最后一滴热泪。
师父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黄泉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忘川海,彼岸花漂浮在海上,艳的红火。
岸的两头站着冥界的阴司,船行驶到岸边,黑袍男子恭敬的向他躬身行了个礼。
表情十分的谄媚:“恭迎连玥上神,不知上神驾临冥界,有什么需要小人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阴司见连玥沉默寡言,表情有些尴尬。
只见他眼晴一亮,他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上神身后这位仙子该如何称呼。”阴司直勾勾的看着姜昭昭,那眼神让她有些害怕。
她站在身后扯了扯师父的衣袖,一双无辜清澈的丹凤眼一眨一眨,怯懦的开口道:“师父。”
只见连玥表情十分冷漠,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她不过是个罪人,当不得仙子二字,这句话莫要让我再听到了。”
“是,是,小人明白。”阴司像个哈巴狗一样点头,佝偻的背驼起像座山一样,脸上笑得极为猥琐。
他朝姜昭昭看过去,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那样子十分凶狠,像白鹿山那一群狼一样,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折皮扒骨。
这眼神吓得姜昭昭脸色惨白,她紧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连玥望着忘川海,脸上神情莫测,抿着薄唇,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师……师父。”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姜昭昭声音有些暗哑,最后询问道,心里一直渴盼他能回头,瞧一眼她,哪怕是一眼,这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句话他身体轻微颤抖着,他脚步停滞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一步步向前走着,随着他的脚步,黄泉河面泛起一道道涟漪。
这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亲人了,从此孤零零一个人。
“罪奴快走啊,去狱海,还愣在这里干嘛,放心!上神是不会再见你了。”
阴司一袭黑袍着身,黝黑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样子,他执着鞭子狠狠的朝姜昭昭抽了下去。
“啪嗒。”
沾了忘川水的鞭子淬着点点亮光,在空中转了一圈,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
瞬间上好的蚕丝衣被撕裂了一口道口,那衣服是用千年冰蚕丝制成,刀火不侵,而这么轻松便撕裂了一道口子,可见那鞭子的威力。
鞭子抽打过来,蚀骨的疼意像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自己的身体,让她皱起了眉头,紧咬着唇瓣,一声轻微的闷哼声溢出了口。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般滋味!怨不得他人。
“罪奴走啊,不走当心我抽死你。”阴司沉着脸,语气十分的凶狠,他死死的盯着姜昭昭,仿佛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畜牲,任意打骂。
她从喉咙中艰难挤出几个字:“遵命,大人。”
这样子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要有多卑微就有多卑微,她这个样子让阴司大笑了起来。
“这就乖了,不要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时的你早已经不是上仙。”
他朝天空大笑了几声,那声音如鹰的嘶叫声那般刺耳,样子极为的癫狂。
在阴司的眼中,恐怕也只有高高在上的上仙才值得他尊重,而她只不过了落了难的凤凰还不如鸡。
姜昭昭像失了魂了一样,跌跌撞撞跟在阴司的身后,样子十分的狼狈。
忘川海一望无际,海面上漂浮着一朵朵彼岸花,它们艳的似血,像是用鲜血灌溉了一样。
跟随着阴司踏上了小船,船头的船夫戴着一顶斗篷,朦朦的布纱将样子遮挡住了,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只听见他声音十分的沙哑苍老。
“你们这是要去哪?”船夫颤巍巍的撑着船桨,一双纤细的双手瘦如枯枝,皮肤纹起像老树的皮一样松垮,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狱海,老头子快点带路。”
他望了望站在阴司身后的姜昭昭,眼神宛如古井一般幽深,像极了黑暗中的幽火,散发着一丝彻骨的寒冷。
“阴司大人,你身后的女子是犯了何事才被关进了为狱海。”
“她啊,偷盗神器天机镜,被贬入狱海受罚,你这老头子话不要太多,赶紧驶船。”阴司皱着眉头,表情极为不悦,按压下内心的那种不耐烦朝船夫开口道。
“哦哦,小人知道了。”
话落,船夫退了好几步,生怕阴司会怪罪他,他的这个样子倒让阴司心情大好。
“开船了,各位客官。”
船夫做在船中央,双手撑着船桨,一笔一划的在忘川海行驶着。
船夫见姜昭昭坐在船边,眼神空洞,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剩下一具空壳。
或许他瞥见这一幕心有些不忍,他朝姜昭昭开口道:“姑娘为何这般模样,人生在世应当看开些。”
姜昭昭依旧是那个样子,坐在船边一动不动,不说话脸上无任何表情。
船夫眸子闪烁着微光,依然不死心继续开口道:“姑娘,你这般样子,你亲人看到会心疼的。”
这一句让她有所动容。
眸子里淌流出一滴泪水,炙热的烫人,却被风吹得冰冷干涸。
她没有了师父。
她没有了爱人。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见这位姑娘这个样子,他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再说些什么,面纱下遮住了他的样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老头你说那么多到底烦了烦啊,她不过是一介罪奴,费那么多心干嘛,横竖逃不过一死字。”
阴司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而船夫似乎被他这态度给吓到了,结巴的说:“大人,是小人多嘴,以后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话落,他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专心的驾驭着船。
阴司站在船边,望着忘川海神色凝重,再过不远便离狱海越来越近了。
船在海面上行驶着,不远处可以看见那座孤岛,船夫抬起眼帘,只见天空黑雾弥漫在岛的上方,丝丝雷电萦绕在云层中,渗得慌。
他将船只行驶到孤岛周边,朝阴司开口道:“大人,狱海到了。”
阴司怔了怔,眸子有些畏缩,似乎对这座岛屿有所恐惧,他朝船夫挥了挥了,开口道:“老头,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随即,他朝姜昭昭望去,而姜昭昭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这让他心里十分窝火。
他抓着姜昭昭的手臂,另一只手臂恶狠狠的往她脸扇了一巴掌,开口道:“愣在这里作死啊!还不赶紧上岛。”
姜昭昭被一巴掌扇到在地,白皙的脸蛋红肿了一片,多了几分狼狈与可怜,但这并没有让阴司心软,反而更加的无情。
“呸!真是晦气倒霉,竟让我看管这种罪奴!”阴司往地上吐了吐口水,一脸嫌弃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船夫想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姜昭昭,可是还是没有伸出手。
听到罪奴,这二个字让姜昭昭神情有些恍惚,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再是师父的徒弟。
这二个字如同诅咒一般紧紧的缠绕着姜昭昭,她不该盗取天机镜,后悔当初没有听师父的话,后悔认识他。
从地上爬了起来,姜昭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嘴边溢出来的血使她容颜多了几分妖冶。
这笑容让船夫怔了怔,那笑容很凄美,犹如这海面上的彼岸花一般妖冶,透露出一丝绝望的气息。
站在岸边,船夫亲眼看着姜昭昭被押上岛,抬眸望着上方天空。
他似乎对此景色并不恐慌,而是站在岸边一直打量着这岛屿的样子,神情有些厌色。
忘川海的风很大,吹的他衣袂翩翩,他将头顶的斗篷摘下,露出的是极为冷峻的脸庞,一双黝黑眸子的眸子闪烁微光,浑身迸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望着一望无际的忘川海,视线越来越远的狱海,他喃喃道:“若有下一世,夕儿记住莫要当连玥的徒弟。”
“莫……莫再遇上我。”
他轻轻的说道,语气很轻。
姜昭昭一步步跟在阴司的后头,踏上孤岛便嗅到一阵血腥味,十分刺鼻,令人作呕。
孤岛十分的荒凉,寸草不生的土地上遍地覆盖着黑色的土壤,土地里时不时会往冒几只骷髅手,十分渗人。
走在土壤上,她望着那一双双冒出来的手,死死的抓住衣角,紧紧的跟在阴司身后,深怕一不小心会被骷髅手抓住坠入深渊。
一步步向前走着,再往前走便能看见一座高塔耸立云霄。
高塔前站着两位身穿金色盔甲的天兵,他们笔直的站在那里,虽说面无表情,但却十分的渗人,让人恐怖的不是他们的面容而是他们的气势。
虽然长相平凡,但那双眸子似一面镜子,亮得惊人,他们朝这个方向望去,发现一男一女正往他们走来,冷斥道:“来者何人。”
走上前来,阴司弯腰鞠躬的朝天兵毕恭毕敬的行了礼:“两位大人,这是新到的罪奴。”
“这罪奴所犯何事。”
两位天兵冷冷瞥了一眼躲阴司身后的姜昭昭,开口道。
那眼神吓得他直哆嗦,狱海的天兵是最无情,最冷酷的仙人,他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将怒气全部撒在了姜昭昭身上。
“这贱奴盗取神器天机镜,罪恶深重,特被贬下凡来狱海受罚。”
话落,阴司转过身来恶狠狠抓住姜昭昭的手臂,推着她走到天兵面前。
“贱奴,还不赶快跪在向大人行礼。”
一听这罪奴盗取天机镜,两位天兵脸色微变,他们望向姜昭昭多了许些同情与怜悯。
见她还傻傻的站在那里,阴司一怒之下一脚狠狠的踢在姜昭昭长腿上。
剧烈的疼痛感侵蚀着神经,她承受不住双腿跪在了地上。
“大人,这贱奴不懂规矩,我替您教训了。”阴司笑得特别难看,一脸讨好的说道。
两位天兵相视看了一看,开口道:“既然这罪奴是犯了错来到此处,那便交给我们,你先下去吧!”
“是,是,小人这就离开。”
话落,他躬身点了点离开了。
见阴司走远了,天兵脸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了许些,他俩搀起地上跪着的姜昭昭,开口道:“姜昭昭仙子,你还好吗?”
姜昭昭抬头一望,心里有些诧异,为什么狱海的天兵会如此关心她,明明她不认识他们,她现在如此落魄,担不得仙子二字,姜昭昭颔首低眉开口道:“我现在只是一介罪奴,上仙莫在取笑姜昭昭了。”
“不,我们兄弟俩并无此意,姜昭昭仙子可还记得牧渔村那两个孩童吗?”若不是您救了我俩,我们俩早就葬身在妖兽的口中了。”
“牧渔村,孩童。”姜昭昭喃喃道,神情迷惘,她努力回忆着往事,可记忆里并无这件事情。
“上仙大概是认错人了吧,奴一直深居在白鹿山,从未去过那个地方。”姜昭昭低着头。
这句话让两位天兵微微一怔,他们朝姜昭昭开口道:“大概是时间太久远,仙子不记得了。”
见姜昭昭沉默不语,他俩继续开口说道。
“如今仙子落难,兄弟二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些微薄之力,来抱答仙子的救命之情。”
“仙子请跟我们来。”
天兵两人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姜昭昭,她魏魏颤颤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腿上传来疼痛时不时在提醒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现在不是凤凰一族的公主,只是一个卑微的贱奴。
盗取天机镜,勾引魔族君主,放跑上古妖兽的一介罪奴罢了。
姜昭昭自嘲的笑了笑,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划落漫延至嘴角边,原来眼泪如山花的茎叶一般苦涩。
一步步走向塔里,浓浓的血腥味冲入鼻口,让人忍不住想呕吐,塔中一共有一百零八层,每一层的刑法都不一样,天兵只能找一个刑法微轻的地方,让她宿在那里。
思来想去,第一百零一层刑罚最轻微了,那里除了冷一点,并遭成不了其他伤害。
天兵带着姜昭昭一步步踏上阶梯,每一层看到的景象,都十分的血腥惨忍,她很难想象这里的罪奴是怎样活下来。
尖锐的惨叫声震耳欲聋,那一件件古怪锋刃的刑具一刀刀刮在他们身上,鲜血从锋刃上划落滴入血池。
这一幕幕吓得姜昭昭不敢再去观望,吓得全身无力,腿脚发软,走路时很不稳当,像大海的一艘破般,被海浪冲击跌跌荡荡。
姜昭昭希望能快点到一百零一层,不想在见到这样的场景,姜昭昭真的受不了了。
每见到他们凄惨的模样,姜昭昭心里泛一层悲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活在这世上,她是个罪人,活在这世上只是为了赊清罪孽。
她犯下的错,应该承担,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怨不得别人。
姜昭昭很想哭一顿,但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她想她的心早已经死了吧,在沉璧骗她的那一刻,在师傅抛弃她的那一瞬间,如今她想的是好好地活下去,不管经历多大的挫折和苦难,她都要好好活着,苟且偷生的活下去,为了那些曾经爱她的人。
到了第一百零一层,一眼望去是无尽的冰川山原,冷风呼啸犹如巨大的野兽在嘶吼般,刮的她脸蛋生疼。
冰天雪地的寒冷冻入骨髓,还不到片刻,手脚就变得有些僵硬,姜昭昭双手搓了搓,冷除了冷还是冷。
“仙子,这一层是冰狱,惩罚最轻的一层,兄弟俩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都得靠你自己运气了。”
“多……多谢上仙。”
“不用客气,若是仙子想在这一层活下去的话,首先要和这里的人处理好关系。”
“我知道了。”
“那姜昭昭们先告辞。”
望着一望无际的冰川,只有雪花在天上飘扬,姜昭昭裹装衣领,吐出一口浊气,透过冰面只见黛眉下长长的睫毛结了一层单薄的冰霜,她低头朝前方行走着。
偌大的冰川像一面镜子一样,能够清晰倒映出姜昭昭狼狈的样子,她低头俯视着自己的样子,吸了吸鼻子,朝镜子中的自己勉强笑了笑,那个样子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一步步向前走着,冰川的路很滑,姜昭昭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迈着步伐向前走着。
天很冷,冻得她手都是发麻的,白皙的皮肤因为寒冷变得酱紫,听天兵说这附近有人,姜昭昭想如果能找到人的话,说不定能在此地借宿一晚。
寒冷的风像失了心智的野兽,四处刮着,不分时间地点,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吹的姜昭昭眼睛看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