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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三郎,你瞧你,这么大的人了,爬那么高的树上做什么?”巩相轻责。

    曹夫人随侍在侧,正欲替自己儿子辩解,毕竟她的儿子她知道,向来行事稳妥。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单吉秋说:“不怪三哥哥,是我想吃石榴了。”

    巩鸿修大概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解释,微微诧异的目光,一扫而过。

    “殿下见笑了”,巩瑞对公良敦拱了拱手,请他入上座,“我家这几个孩子啊,太不省心了。”

    公良敦的脸上始终是春风般温煦的笑意,他只说:“哪里。吾自小便就羡慕修三,家中有年龄相仿的兄妹一起玩闹。”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窦夫人从灶房方向过来致礼,哎了一声,歉歉地说:“殿下驾到,妇未整衣冠,真是失礼了。”

    大型节庆的家宴都由窦夫人操持,她乐得这般忙碌,自侍主母的姿态。

    “哪里,窦夫人进止雍容,是吾突然来访,打扰了。”

    窦夫人走上前,将一直垂首在侧的单吉秋拉到公良敦面前,“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们大家啊,可都乐得欢迎殿下呢”,说罢,还略施力道,捏了捏单吉秋的手掌。

    单吉秋感觉到了公良敦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本生得一副好容色,看人时便总似温情脉脉。她曾无数次痴醉于这样的目光,但此时此刻,她只觉自己如狼环虎伺。

    窦夫人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单吉秋,单吉秋急促地行礼,却说:“父亲、母亲,刚沙尘弄脏了衣裳,容女儿先下去更衣。”

    “你这孩子”,巩相当她是在公良敦面前顾及形象,便半是玩笑地说,“殿下又不是外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相爷,这女儿家的心思你哪里懂,殊娘,快去吧”,曹夫人依然是那般善解人意。

    单吉秋顾不得其他,只想赶紧远离公良敦这只近在咫尺的猛兽。

    “殊娘,等等。”

    他这一声,险些让单吉秋跌倒,就好似那个晚上,乌蒙山顶、接引殿外,他唤的一声“秋娘”。

    藏在大袖中的指节紧攒,指甲几乎掐进了骨肉,她屏住呼吸,毛孔随之竖起,公良敦那熟悉的沉香越来越浓,他说:“这是送你的节礼。”

    声音提示着他与自己仅咫尺间距,单吉秋不敢回头。

    可窦夫人拉了拉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接过。”

    单吉秋慌张地回身,福身接过锦盒,可指头碰到公良敦的手背时,还是惊慌得,失了手。那方锦盒,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明黄的丝绸散开,富贵红木的盒中,静静躺着的,是一株......天山雪莲。淡淡的碧色光泽,薄如蝉翼的花瓣,几瓣散在盒中,几瓣落在了青石板上。

    “哎呀呀”,窦夫人率先惊呼出声,赶紧将锦盒拾起来,苏麽麽也已将青石板上的几瓣雪莲花瓣放回了盒中。

    曹夫人不无可惜地道:“这雪莲从凉州运到建州还能有如此色泽,想必是驿卒快马加鞭,走前朝的荔枝道急送过来的。就这么沾了土,真是可惜。”

    窦夫人瞧见公良敦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脸无措和惶恐的单吉秋,便走上前,拍打着自家女儿,说趣道:“你瞧你,也就才几日不见太子,便这般不稳重了。”

    “殊娘,可是有什么不适?”公良敦问。

    “可......可能是......”

    “我猜啊,五妹妹肯定是以为这雪莲还是那单家人提供的”,巩鸿宣刚从外面回来,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朝太子见礼,而后继续对单吉秋说,“其实,五妹妹不用介怀,这单家人在凉州早已不能一家独大,殿下很早就换掉了供应雪莲的商户。”

    “什么!”胸腔似被巨石覆压,单吉秋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公良敦。

    她眼神里的质疑、询问,以及似有还无的愤恨,让公良敦蹙紧了眉。

    巩鸿宣并未发现异样,继续张扬地说:“不光是天山雪莲,往后虫草、灵芝、石斛等,那些奇珍药材,都不再由单家单供给杂买务。我今日去太府寺,办的就是这差事。”

    杂买务,是专为宫廷购买货物的官署,由太府寺辖制,先由杂买务从各地商户中拟选出供货商,再至太府寺备案。

    天下商贾,无不希望能在太府寺的册子上留下名字,这样一来,不但有了稳定的售货渠道,还能借由皇家威名,为自己的商号增光溢彩。

    而单家,之所以能够成为凉州首富,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得益于,它曾连续多年为皇室提供珍稀的名贵药材。

    巩鸿宣急于炫耀,没注意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解谷兰走到自家郎君身边,嗔怪道:“三郎,谁要听你那些枯燥乏味的差事,今儿个可是中秋家宴,你回来迟了不说,给大家备的礼呢。”

    巩鸿宣顺势应着,指着身后,满抱礼盒的小厮道,“都带着呢,一个不少。”

    一群人这才又其乐融融地回到长桌,东方为尊,公良敦和巩相互相谦让着,最后是巩相坐在东面的上首位。

    “今日本就是家宴,没有君臣。”

    单吉秋见他对巩相这般的谦逊,不由得想起单父在他面前几乎折弯了的腰,记忆里,好似从未见父亲在公良敦面前直起身子过。

    苦涩的藤蔓自凉州贫瘠的沙地蜿蜒,延伸,又从夜幕下婆娑的石榴树枝枝头,冒出尖儿来。

    单吉秋站在原地,这满园的其乐融融不属于自己,他们以慈悲的眉目怜爱着她这幅身躯,却对灵魂里的自己怙恶不止。

    在舒园时,巩鸿宣曾说:“我在凉州可帮五妹妹好好地出了口恶气。”

    他以抢断了单家供应皇家药材之路,向巩妹殊邀功,这行事,巩家人似乎心照不宣。

    而公良敦,距离自己跳崖寻死也不足半月吧?他已能备上厚礼,在巩府,在明月昭昭之下,和他们谈笑风生。

    是了,乌蒙山的深林之中,她曾听匡晁说,“巩相给的期限只到月末,若再找不着良娣,我们无法交代。”

    “告殂相替,鬼录不清”,这招换生替死,根本就是他们的合谋!

    公良敦以及巩府上下,他们个个都是元凶!

    如今却还对自己笑得如此温柔,说着体贴的话语,炫耀着如何将自己如蝼蚁般的父亲踩在脚下。

    “殊娘,快过来坐”,窦夫人朝她招手,巩相和公良敦说笑间也朝她看来,席间的每一张脸都高洁华贵,单吉秋却恨不能冲上去将他们撕碎!

    “挡在这儿干嘛”,身后一只手轻轻将她往前推了推,在剧烈的恨意吞噬她的理智之前。

    明明庭院那么宽敞,偏偏巩念苏就要从她站的地方过去。

    “苏娘”,巩姜轻斥了一声,领着她朝公良敦和巩相拜礼。

    单吉秋敛气心绪,也随着走了过去。窦夫人指了指公良敦身边的空座,单吉秋却只当没看见,坐在了巩念苏的一侧。

    巩念苏白了她一眼,低声问,“吃错药啦,以前不是挤都要挤到太子身旁坐吗?”

    “今日,我偏就想挨着苏沐坐。”

    巩念苏习惯了她的任性,赶紧捂住她的嘴,“你给我小声点儿。”

    窦夫人并不喜欢巩姜,是以也不喜欢巩妹殊同她们亲近,但碍着巩相在,只得隔着几人问:“殊娘,你不是要去更衣吗?”

    单吉秋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是吃饭要紧。”

    窦夫人无奈,只得对着公良敦说,“她啊,一贯的馋嘴儿”。

    公良敦以笑致意,满是宠溺,好似他真的是一位体贴入微的郎婿。

    大哥巩鸿德还在哄着戎金玉,往她的碗碟中夹菜,因为巩相和太子在的原因,戎金玉并不敢太过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不满。二哥巩鸿宣已经斟满酒,走到公良敦的面前,好好敬谢了一番,大致是感谢他对自己所办差事的认可与支持,解谷兰如今十分满意自家郎君,如此通晓世事。而三郎巩鸿修,明明他即将成为太子府詹事,他却只认真地吃着自己的饭,除偶尔太子或巩相谈起某件事情时问起他,他才会回说几句。

    曹夫人伺候着巩相的用膳,窦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宴席,她共备了十三种酒,凡献一酒,从以两道菜肴。

    巩姜也只顾自己吃饭,偶尔端起酒杯,望望高悬的月,神色便又落寞两分。

    巩念苏也只顾自己吃饭,但多了个单吉秋在身边,她便又多了同她抢菜的乐趣。单吉秋却无法尽情,她虽坐在席面的末尾,却忍不住尖起耳朵偷听前头的谈话。偶有“凉州”有关的词一出,她便心头一怵。

    是以,在巩念苏提出要同她划拳时,她也只敷衍地点头,敷衍地玩,然后也败得理所当然,酒便一杯又一杯地淌入了腹中,直到,她从微醉,至半酣。

    “殊娘,怎么还在跟殿下赌气吗?”解谷兰与她正对坐着,瞧着巩鸿宣正坐在公良敦身边的空位上,虽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见神情,也知是太子在提点他,便压低声说,“不是二嫂嫂说你。殿下毕竟是储君,他能屈尊来参加我们的家宴,已是最大的让步。你刁蛮任性,在家里怎么样都行,可对太子,还是得适可而止,毕竟,莫说那良娣比你先入府,即便是你先成了太子妃,往后的后宫佳丽万千,又岂止一个单良娣。”

    “二嫂嫂,这是何意?”

    解谷兰继续说:“那单良娣既已跳湖,五妹妹又何必伤害自己,与那死人置气,不就是再晚些时日成婚嘛。”

    伤害自己?巩妹殊当真是个因为婚期推迟,就以死相逼的主儿吗?

    “我......”单吉秋一时无语,转头想从巩念苏那里得点信息,就见她撇了眼,哼道,“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真是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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