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昭文帝并未离开,等连奉彻底制住混乱场面,他才从禁军包围着出来。

    连奉单膝跪地抱拳,声音铿锵有力传来。

    “启禀皇上,刺客已全部捉拿!”

    他往前踱两步,那张饱经风霜却庄严神圣的脸上,怒色显露。

    “全都带下去审!一定要把幕后凶手审问出来!连奉你跟吏部尚书梁丘新一块务必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审问清楚!”

    连梁二人领命,押送嫌犯离场。

    他转头看向惊吓不已的百姓,有的人缩在一起,身体颤抖;有的人在此次混乱中失去亲人,悲痛欲绝。

    “此次受害者家眷,往后可免三年赋税,盛京城县令雷沧何在?”

    雷沧从百官中站出,“臣在。”

    “赋税县衙需按户登记,后续安抚赗赙七段,绢两匹,充敛衣,并给棺椁,递送还家。”

    雷沧叩领命,陆续撤离百姓,禁军为死者收尸送回县衙。

    死者共有十二人。

    他离开匆忙,要去盛京城找做白事的铺子,选棺敛衣。

    处理完目前紧要的事,昭文帝才转头看向身后百官。

    褚玉静静站在褚闲身边,沈萝站在她身侧,紧紧抓着李嬷嬷的手。

    现在她已完全平复下来,能冷静思考这件事起因后果。

    青脸天狗只有一人,是冲她来的,能想到的人只有沈家。

    她方才慌乱,竟忘记揭开面具查看其人的脸,也没时间查看刺客身上是否有何证明身份的物件。

    不管是不是沈家,胆子都未免大了些,竟敢当着皇上的面要她的命。

    除了她这边,还有黄脸以及青夏口中的说辞值得让人深究。

    杨皇后竟还有个妹妹嫁去北蛮。

    大齐跟北蛮关系紧张,又公然有人混进来想要搅浑盛京城的水,天下百姓,悠悠众口,难以堵住众人的嘴。

    褚玉想着现在昭文帝恐怕在心里思量该如何将这件事收尾。

    哪怕杨皇后并无跟北蛮往来的嫌疑,他们说得话就已经足够让人猜想,一国皇后,是不允许有污点的。

    她跟皇上一样,若是有污点,就要遭天下人诟病。

    褚玉也在想着这件事该如何收尾,昭文帝会如何做。

    这些事忽然一夕之间全部陷入僵局。

    她总感觉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总是抓不住,或许不是几件事,她可以把这一切都当做一件事来推断。

    从她跟赵临川失踪开始,盛京城里早就有人开始布局了。

    后来回盛京,他们互换一事被捅出,虽有惊无险,后来阮芷被抓,曾大人死亡的,她几次三番遇刺,再到如今祈夏节。

    可尽管她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几件事有什么关联。

    褚玉尝试着把这一切已知的原由抛开来分析。

    倘若,她死了,有何好处?

    曾大人死了,有何好处?

    阮芷被抓,有何好处?

    牵扯出皇后的旧事,又有何好处?

    褚玉静静望着台上众生相,他们各有不同,神色各异,有人精明如鼠,有人憨厚老实,有人刻意伪装自己,有人毫无保留展露自己的心思。

    百官有自己的立场,立场是今日到场的太子,未到场的恭王,还有从始至终一直未曾表露任何态度无所作为的怀王。

    “今日之事,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昭文帝一开口,大臣们面面相觑,神态不一。

    有人是他登基时就存在的老臣,有人是后面他陆续换上来的臣子。

    最终他点名楚兴年,“丞相,你说。”

    楚兴年的态度会决定一半人的态度。

    “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怀王身上,像是在进行某种抉择。

    褚玉想让楚兴年彻底跟怀王搭不上线,就必须在今天让他们都看到自己的选择。

    故意动了动,吸引楚兴年的目光,她口型无声说出两个字。

    ——洛青。

    有时候觉得洛青这个身份,挺好用的,至少在他爹这件事上。

    楚兴年拱手:“臣以为,皇后娘娘在位二十二年,温良恭俭让五行样样以身作则,此举恐是北蛮想出来的让大齐盛京城自乱的招式,此时我们还需小心谨慎,莫让蛮子钻了空子。”

    有人站出来道:“皇上,正因为如今边关战事吃紧,皇后又与北蛮有牵扯,臣以为皇后还有待考察?”

    褚玉分辨大臣们的言行举止,哪些是站在皇上或是太子身边的人,哪些是中立,哪些又是清流,哪些是怀王或恭王的人。

    在皇后这件事上,他们总该是要出来表态的。

    现在站出来这位,有可能是怀王或是恭王的人,皇后出了问题,太子也将有待考察,一石二鸟。

    皇后一下,最直接的受益人便是沈贵妃。

    “皇上,臣认同丞相大人所言,当初皇后娘娘的妹妹和亲去往北蛮,本是想两朝修好,忍受亲人分离之苦。”

    “那你看如今这局面,北蛮与我朝修好了没?”

    “臣附议,如今皇后娘娘品行恐不能再继续坐在后位,还需尽早查清为好,以免耽误大齐。”

    褚玉记得,当初还在望山城的时候,他跟她提过赵家跟皇后之间的羁绊,以及当年往事。

    北蛮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要重归于好。

    他们还真是逮到机会就往前咬上一口的狗。

    “这位大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褚玉出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

    “当初未曾有人开头,为何不见大人就此提议,攀咬皇后娘娘呢?”

    他面色一沉,顿时怒不可遏。

    “这哪有轮到你说话的分!当初不说那是因为没有人提出来!”

    褚玉负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昭文帝跟前,朝他跪拜叩礼,起身后红衣烈烈,宛如青松挺拔。

    “那今日我就与这位大人辩上一辩,敢问大人姓氏?”

    “本官姓方,官职……”

    “方大人。”

    褚玉打断,她可没心思听他的官职,请教姓氏已是她的尊重。

    “方大人为官几载?”

    “五载。”

    褚玉恍然,“五载,五载官职在朝中沉浮,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方大人垮着脸,褚玉继续说道:“我如今已是赵家人,自是知晓一些当年旧事,当年因皇上登基才不到一年,那时朝政混乱,面临着新的官员制度,加上北蛮常年不断地骚扰,望山城百姓可谓是苦不堪言。”

    褚玉说完目光落向昭文帝,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往下说,“皇上不忍百姓再饱受战乱之苦,故而委屈效仿古人,递上和亲文书,希望能够以姻亲联系两朝,往后友好往来,所以皇后的妹妹杨今瑶才大义献身和亲远嫁,敢问方大人,在你印象里北蛮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方大人一怔,“自是蛮不讲理,背信弃义之徒。”

    褚玉勾唇,“既是蛮不讲理,背信弃义之徒,那他们违背两朝修好的约定,再起战事,有何不妥?”

    方大人语塞之际,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太傅大人,我都不知道你的女儿竟如此牙尖嘴利,巧舌如簧。”

    褚玉敷衍得拱手,“这位大人,若想与我争辩一番,还请报上名来。”

    他同样敷衍拱手,“本官姓林。”

    褚闲此时也站了出来,“我女儿一向聪明伶俐,林大人莫不是刚从山里出来,要真是如此,难怪你不知道,但不知者无罪。”

    林大人被褚闲呛了一下,转头攻击褚玉。

    “皇后一事,你且听他们临死前都还说北蛮新王登基,等着娘娘前去跟亲人团聚,这难道不该质疑皇后?”

    褚玉面不改色,“那我若说你也跟北蛮有牵连,还说你就是北蛮派来的人,并且以死明志,那敢问林大人是否真有这回事?”

    “你这是诡辩!”

    “这不是诡辩,我只是站在事情的开端,给林大人打个假设,他们身份目的不明,仅凭一面之词,你们就想定皇后的罪过,不也是无稽之谈?”

    “本官姓陈,敢问褚小姐如此袒护皇后,是害怕皇后一事坐实,拉赵家跟褚家下水么?”

    褚玉睨了一眼,又来个蠢的。

    赵太师从后面默默走出来,漫不经心道:“后面听不太清,似乎有提到我赵家,我来前头仔细听听。”

    他说完颇为礼貌抬手,笑呵呵地,“陈大人,你继续。”

    “还请褚小姐回答下官的问题。”

    “既然怀疑,不妨陈大人去替我那不要命的夫君镇守望山城,跟蛮子打来打去,换他回来盛京城待着,赵家褚家的人全都在一起,给你查查?”

    褚玉叹了口气,“还得是盛京城好啊,动动嘴皮子随随便便怀疑一个人,吵来吵去,但吵归吵,又不丢性命。”

    她转头望着剩下的官员。

    “你们说皇后跟北蛮不清不楚,可知皇后娘娘的妹妹杨今瑶当年是死于她亲生儿子之手,只因她是大齐人,杨今瑶死去数载,何来去北蛮团聚?又为何要捅皇后一刀?若不是皇上,娘娘此时早已血洒当场,还能被你们作为靶子打来打去?”

    让大齐乱起来,就是他们的目的。

    褚玉目光从昭文帝脸上最终转移到一语不发的太子身上。

    皇后是他的母亲,为何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话?

    一不小心,他甚至遭受牵连。

    褚玉似乎抓到什么,她去寻人群中寻那抹身影。

    最终在一名身穿朝服的官员身旁,找到了粉色衣裙的姑娘。

    她的目光似乎是有所察觉,朝她袭来,眼尾上扬,露出浅浅的笑。

    阮芷出食指轻轻抵在唇边。

    风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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