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褚玉在河对岸瞧见赵临川带着人几个人拿着绳索和一些可能用到的工具离开了,背影匆匆。

    上游林倚欢还在组织着将士以最快的速度修筑河堤,因时间紧迫,修筑起来的河堤只是暂时的,并不能长久使用。

    留在对面的最后一批人也上了竹筏,涉水过来的男子陆陆续续都上了岸搀扶着自家妻儿父母不停地朝将士们道谢。

    河面上的水不知不觉又往上涨了一截,现在并不是下山的好时机,他们能上来已是幸运,开辟出来的路刚好是沿着河岸上来的,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快找到林倚欢等人。

    天色昏昏沉沉的,随时像要下起雨来。

    褚玉想了想,还是保险起见,“你们先上山去找跟其他百姓汇合,待人全部到齐后,休整休整再下山。”

    “不,姐姐,我不去,我想留在这里等我爹娘。”

    男孩轻轻扯住她的袖子,仰头露出一双泛红湿漉漉的眼睛。

    褚玉摸了摸他的头,蹲下身来握住他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我叫阿虎。”

    褚玉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柔声劝道:“阿虎乖,你的爹娘很快就来,你先跟大壮一起上山去好不好,这里有些危险,倘若你出了什么事,爹娘来了可就找不到你了。”

    阿虎低着头,褚玉继续说道,“你是个乖孩子,知道担心爹娘和村子里的人,也不想让爹娘担心吧?”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再次抬起的脸目光坚定,“姐姐,我听你的,不会让爹娘担心的!”

    说完他便跑向了大壮,大壮的奶奶搂着他,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立在身旁,她朝褚玉笑了笑,低头安慰阿虎,“走,跟着奶奶走,莫害怕,还有大壮陪着你呢。”

    褚玉让几名小卒护送着百姓上山,她继续留在这里等赵临川和林倚欢他们回来。

    从她这个位置能瞧见林倚欢忙碌的身影,她站在岸上,不是帮忙挖石头就是砍树的。

    莫约一炷香的时间,赵临川回来了,还弄得一身泥,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半截染了泥土的手臂。

    跟在他身后的是剩下的二十几个人。

    竹筏再渡回到河中,小卒下水将竹筏送过去。

    褚玉从立在一旁的小卒手里拿过接起来的绳子,拴在这边的树干上,另一头交给渡河的人送过去。

    “过去之后,把绳子绑在距离河边最近的那块石头上,让他们淌水过来的人抓着这根绳子过来。”

    岸上的人依旧是老人妇人孩子先上竹筏,不会水的年轻人等最后一批再过去,会水的先行下河,抓着新扯起来的绳子,缓慢渡河。

    林倚欢他们那边总算是建起河堤,泡在河里的将士陆陆续续开始上岸,他们的双手因长时间泡在水里有些发白,他们坐在原地休整,等着百姓过河。

    褚玉在岸边搭把手将人拉上来,谁知好景不长,上游原本修好的河堤,随着水流汇集在一块,压根承载不住这股力量,有一部分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木桩散了下来,顺着河水往下冲来。

    眼看就要撞上中央的竹筏,赵临川率先跳下水,一己之力拦住了木桩,木桩带着水的冲击力,险些让他摔进河里。

    褚玉瞧见心中焦急,赶忙让送竹筏过河的将士们把人送过来。

    脚下的河床越来越高,对岸还没上岸的百姓心生慌乱。

    “我要过去!我要过去!”

    一男子尖叫着纵身跳到一艘距离他较近的竹筏上。

    竹筏最大承载只有四人,上面都还是老人跟孩子,有人跳上来,竹筏瞬间沉了下去,上面的人全都栽进了河里,原本牢牢拉着竹筏两端绳子的小卒被扯个踉跄,反应快得在快落水那一瞬间送了手。

    落水的人在水里慌乱挣扎着,惊叫着,哭喊着。

    岸上的更是乱作一团,有人都争先恐后把目标投向还未远去的竹筏。

    赵临川挡着木桩,等先前的竹筏到岸后才把木桩推到一遍,让它飘向别处,岸上的将士一个接一个的下河捞人。

    一名男子挣扎着来到刚驶进中央的竹筏旁,他身后一把拽住了一名妇人的脚,妇人被他拽得差点一个踉跄栽进河里,立在她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拉住他,竹筏眼看就要倾斜。

    送竹筏的小卒想去拉那名男人,谁知他慌乱得谁也不给碰,将小卒推开身旁,迎面撞上了从上游下来的树干消失在视线中。

    赵临川连忙拉起河里的两人,此时上游的流水声愈来愈大。

    井然有序的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赵临川想出声维护秩序,但上涨和因搅动晃起的水花在他张口的一瞬间争先恐后呛进他嘴里,迫使他不得不闭嘴。

    “你们不要乱!想活命的都不要乱!”

    褚玉出声,“快去拿竹竿来!”

    她瞧着河里的人,招呼着人跟她一起去拿竹子。

    用剩下的竹子伸进河里,让河里的人抓着竹子拉上岸来。

    那个名紧紧抓着妇人脚腕的男人想爬上来,这一用力,竹筏彻底倾斜,岸上的将士手里原本握着拴竹筏的绳索,也瞬间被拉进了河里。

    男人死死抓着妇人惊叫破音,“我不想死!救命我不想死!”

    最后二人被迎面而来的树干撞进了汹涌的河里。

    林倚欢喊着自己手底下的人朝着刚修好的河堤走去。

    “快跟我去修河堤,让他们过河!”

    上游传来巨大的声响,水流的流速一瞬间汹涌起来,原先用来挡水的泥沙树干瞬间被冲散。

    赵临川将他手里的两个人送到竹竿处,又转身顺着河流游下去想去救被冲走的人,但河水流速太快,他刚抓到一个男人的手,后背就被树干撞得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等他稳住身子,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波浪翻滚的河面。

    “赵临川!”

    褚玉瞧见他身后树干又来,忙出声唤他回神,等她话音落完,又有落水声传来。

    她瞧见那几个原先修筑河堤的将士纷纷跳入河中,朝着河堤方向过去游去。

    “林营头!”

    褚玉瞧见林倚欢抬头朝她笑着,眉眼弯弯的。

    “我们为你们争取时间!要加油啊!褚姑娘!”

    她说完便也跳进了水中,溅起一层转瞬即逝的水花,唯有河面上荡漾开来的涟漪在一圈一圈泛起。

    林倚欢还有原先跟着她剩下的十几名将士站成一排,手勾着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新的河堤。

    风低沉沉地吹着,夹在风里的雨带着一丝凉意扑在面上。

    河面的水流减缓不少,那些将士挡在前方,拦下往后更加汹涌的水浪,水浪冲得他们身体摇摇晃晃,个个咬紧牙关仰头,不让水浪从鼻腔处灌进去。

    褚玉手里的竹竿一阵发沉,她含着眼泪回神瞧见竹竿的另一头是一名老媪,她红着眼眶将人拉上岸来,目光不忘看着那群抵挡着浪潮的将士。

    做完这一系列东西又把竹竿放回水里,盯着河里挣扎的人。

    嘶声力竭:“动作快啊!”

    赵临川将最后一个孩子送上岸来的时候,未等他上岸,汹涌的河水瞬间冲下来,在他快被冲离岸边的时候,是距离他最近的一名老媪抓住了他的手。

    他在河里水不能自控,双骨瘦嶙峋苍老的手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死死抓着他,赵临川对上那双被皱纹包裹的眼睛,只想救他。

    哪怕她的身子已探出大半。

    褚玉将手里的竹竿调转方向,放到赵临川身旁,让他抓着,即便他的手抓住竹竿,老媪依旧不松手。

    立在褚玉身旁的妇女们没等将士反应过来,率先上前帮褚玉将人从水里捞了上来。

    河面寂静得只剩下水声。

    他们不约而同朝着上游的河面望去。

    那里空荡荡一片,银白色的河浪翻涌,拍打着岸边,卷起一朵朵浪花。

    只剩下河水流淌的哗哗声,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寻不到。

    褚玉猝不及防地掉下来泪来。

    她记得林倚欢在下水之前,还冲她笑着。

    还跟她约好了尘埃落定时送她去盛京城,教她念书识字。

    那个苦了一辈子的姑娘,像绽放短暂的烟火在她的生命绚烂不灭。

    那些将士明明在此之前个个都还活生生得站在她眼前。

    雨又唰唰下了起来。

    他们这群活着的人,不得不整理行装走向生的希望。

    人死了,就像这场汹涌的河浪,奔向未知的远方。

    他们一路沉默着上了山顶,却瞧见方才先上来的村民站在一旁,不敢靠近最先上来的百姓。

    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味儿,最早上来的那群百姓中,有人一名男子瞧见穿着盔甲的将士,忙从人群中出来,踉跄着哭跪在褚玉跟前,他的手刚要抓到褚玉裙角却被人从旁边一脚踹开了。

    他待在泥泞的地上,打在枝叶上地声音噼里啪啦的,雨从树缝里落了下来。

    褚玉瞧见他手上有血,记得林倚欢是留了几名将士守着他们,可现在却不见那几名将士的人影。

    赵临川挡在褚玉跟前,目光冷峻,“你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褚玉目光落在一旁翻出来蓬松未捂严实的新土。

    雨落到土地,流下来的水里带着刺眼的红。

    男人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缩回了人堆里,企图掩盖住自己。

    那些人一语不发,抱团立在原地,沉默得令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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