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客栈外一声轰鸣巨响，李兴业面色大变，“不好！他们查到这里了！”

    “这群仙人竟然还余有灵力！”王勇亦是露出惊色，脸上的横肉跟着抖了抖。

    “快跑，若是被他们抓着了，我们讨不着好！”

    李兴业从不小看这些仙人的手段，后院的暗窟纵然隐蔽，但倘若那些寻来的仙人已经认定了此处，想要找到这地下的暗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话间众人已意识到了处境的危急，纷纷露出惊惶之色。想也知道，只要那些仙人瞧见了此处的一切，就绝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暗窟内顿时一片混乱，所有人争抢着往暗道涌去。推搡间有人碰倒了木架，噼里啪啦，架子上的酒瓮跟着摔落，撞碎了一地，一片片血红快速地在地面上漫开，沿着石阶缓缓淌下。

    “该死！”伙计不慎摔在了碎片上，青灰色的短打登时染上了斑驳血色。顾不上被划破的后背，他咒骂一声后胡乱抹了一把脸，咬牙跟上了同伴。

    无人再去管那些“酒”，他们一心想着逃命，在满地的狼藉中，他们踏过湿漉漉的地面一心往暗道里跑。

    洪宝山这个该死的东西！ 竟然叫仙人摸到了这里！

    李兴业不断地在心里咒骂着，然而比起对洪宝山怨憎，此刻他更痛恨的是他那苍老腐败如枯木般朽钝的凡人之躯。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竭力地想要逃出去。

    他们会杀了他，一定会杀了他。他的心跳随着身体的奋力奔跑而剧烈地跳动着，衰竭的体力令他难以为继，也令他无可避免地为自己可以想见的未来而恐惧惊惶得难以喘息。

    跑，跑起来，从这里逃出去！他得躲过他们，只要能够活着，他往后还会有大好的日子在等着。靠着仙人的血肉他一定还能活上很久很久……

    “碍事的老东西，给我滚开！”身后一股巨大的蛮力将他一下子推搡开。“嘭”他被那力道推得一头撞在了暗道内的石壁上。

    李兴业艰难地喘着粗气，前额感受到一阵剧痛，然后温热粘稠的液体从前额流下来。他感觉到了头晕目眩，睁开的眼睛完全被猩红的血液模糊了，他只能够看见一道又一道的人影从他身前踏过。

    救救我，带我一起离开……

    他虚弱地呼救，寄望于有人能够发发善心帮他。

    但是谁又会去帮他呢？他们是同类人，全是被欲望填满了双眼、早已抛却了良知泯灭了人性的渣滓，又怎么会救他。这样的妄想实在是再可笑不过。

    李兴业恍惚看见了那个人，那个自己亲手杀死的年轻人。

    真是年轻得叫人嫉妒的孩子啊。

    死的时候，他的血也是这么红，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血都流尽了，那双眼睛仍是瞪着他，是不甘、还是不可置信？李兴业不知道，但他恍然发觉自己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忘记那个年轻的仙师，没能忘记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没有后悔，只是恨天不假年，不再多给他些时间，恨那些仙人生来便已经这样幸运能够轻易踏入仙途，为何不能够渡一渡他这个垂垂老矣的可怜凡人。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抓住了一个人的衣摆。

    那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而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勉力睁开眼睛看过去，见到来人，面上近乎枯竭的生气竟好似又回光返照，“救我……”他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气音，面露哀求。他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

    “救……我……”

    “救你？”那人重复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这样一只骨子里就散发着恶心气味的臭虫。”

    *

    “真奇怪，明明身体里塞满了从仙人身上敲骨吸髓夺来的灵气，为什么你闻起来却只有恶臭？也对，如你们这般肮脏不堪的东西，即便是把浑身都血肉都换上一遍也无济于事。”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掌柜怒极，却仍然强自按捺心中杀意，佯作不知她话里的意思，怒骂道：“你这女人是失心疯了不成！”

    “臭虫终究是臭虫。”柳仙仙望着掌柜那张苍老得近乎枯朽的面孔，那张脸同铜镜之中在暗窟内苟延残喘的李兴业的脸重合，“即便重来一回，你们也还是这样的叫人作呕。”她的目光扫过客栈内的喜乐镇人，见他们脸上浮现出同样惊怒的神情，不由勾起了唇角。

    她不擅长使刀，然而此时却用那女儿家纤细白皙的手握着一柄与她格格不入的长刀。

    那刀身随刃弯曲，刀刃厚重，据说这样的长刀能够一刀斩断敌人的首级。她将其握在手中随意地做出劈砍的动作，唇角的笑意更盛，环视过众人缓缓开口道：“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将你们这些腌臜得见不得光的臭虫铲除干净。”

    话音未落，李兴业见那纤瘦的手腕微转，心道不妙，已警惕地察觉不对，慌忙地就要往后逃。

    然而根本抵不过那刀势之快，眨眼的工夫，长刀破风而来。

    扑刺一声，刀锋入肉。他瞪大了眼睛，嘴里涌出鲜血，那狠戾的刀意却还未尽，去势不减连连破开数张桌椅，直直地将他钉在了墙上。

    长刀穿透了他的身体，顺着血槽，猩红的血液从刀口涌出，随后那血便沿着他身后紧贴着的墙面淌了下来。

    滴滴答答。

    客栈内一片死寂，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便已经结束。

    半截刀身仍露在外面，清亮如镜，寒光凛凛，映着众人一刹那悚然而绝望的脸。

    哀嚎声尖叫声下一刻接连不断地响起，所有人都拼命地往外逃。

    他们已经明白了镇子招惹来了不该惹的人，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看穿这一切。

    甚至还未等他们布下陷阱用镇外的怪物耗尽她的灵力，她便抢先动了手，并且还是狠辣得一出手就要他们的命。

    但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正如铜镜世界里看到的那样。

    两个世界的画面仿佛在这一刻重合，整个喜乐镇都在携卷仙人愤怒与憎恶的屠刀下痛苦哀鸣，在已逝的众仙灵静默地注视下一寸一寸地走向覆灭……

    夕阳下，喜乐镇的街道失却了往日的热闹，寂静无声。她提着长刀踏过那些尸身，缓步往镇口走去。

    嗒、嗒、嗒，脚步声不紧不慢，从血水中趟过的长靴落在石板上，留下长长的一串印子，像是绽开的一瓣瓣暗红色花朵，一直延到了镇外。

    她在镇子前的白石碑前驻足，如同刚进喜乐镇前那样端详着石碑上的刻字。一时恍如隔世。

    注定如此。柳仙仙抚着石碑想道。

    正如她所说，纵是重来一回，他们还是会死于她的刀下。不同的是，上一世她为的是填满贪婪私欲，这一世，她只是为了自己的本心。

    “ 叮！恭喜玩家完成【探索喜乐镇】任务！”

    “请玩家注意查收任务奖励：【知晓镜】+1，【仙者的馈赠】+1，【魔主“贪婪”】头衔+1，技能效果增幅+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