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在做什么！”
孩童被突然的喝声惊住，慌忙拿上手里的东西欲要逃跑。
脚下却忽的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被绊倒摔在了泥地上。因为跑时速度太快，摔倒时的冲击力也因此格外的强，那孩子的一整张脸都摔得青肿狼狈。
但即便如此，他的手上仍是死死地抓着一捆东西，摔疼了也始终没有放开。
此时众人已屠杀了一波魔物，因此归来乡外聚集的魔物少了些许。防御阵的压力稍缓，一部分伤情严重的弟子进了防御阵内修养伤势，只留了少部分人守在归来乡外防御阵的驻点继续清剿魔物。
禹逢春伤情不算严重，只是接连熬了三日与那些魔物厮杀未曾休息过，师兄们担心他熬不住，于是强拉着他跟随伤者们一同进来休息。
却不想会碰见一个藏在他们休息处，行踪鬼祟的孩童。
他走近那孩子时，见到对方的惨状，不由皱眉。他将那泥泞满身的男孩拉起来，“你……”他目光从那张被石砾划伤冒血的脸颊上移开，“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男孩闻言立刻将东西往怀里藏。
禹逢春拦下了他，捏着孩子细弱的手臂，将他想要藏起来的东西掏出来。
但是看见了那东西，禹逢春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你拿走用过的纱布做什么。”他问道。
白色纱布上犹带着血迹，他想不明白这种东西拿走会有什么用。
那孩子始终沉默不语。
禹逢春不由重新看向对方。
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孩，正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带着某种难言的渴望。
“好香。”
犹带着稚气的嗓音不断地呢喃。话语中满是粘稠而森冷的欲望。
男孩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带着血痕的脸上仿佛察觉不到痛楚，只是一味地向他靠近。
禹逢春没有阻拦，冷眼等待着男孩向自己走来。在他理智尽失地张嘴露出沾满涎水的尖牙、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禹逢春在他颈后砍下一记利落的手刀。
接过昏迷的孩子，他的面色更加冷郁。
折过身，他开口道：“四月，出来。”
“不必藏了，我知道方才是你绊的他。”
一截桃枝怯怯地从树后方探出来。
下一刻，桃枝生长，纤细的枝桠延长变粗，渐渐化作人形。再一眨眼，桃枝已消失不见，原地俏生生的站着个粉裙少女。
被他揭破，她的脸上不由露出讪讪的表情。
“还是被你发现了啊。”见他面色不佳，再加上理亏她更加不敢造次。
“都和你说过了不要来北境，你怎么还是偷偷跟过来了！”他难得对她这样严厉。
无尽的杀戮终究使他发生了变化，此时他一手抱着那孩子，浅蓝色的外袍上染着深一层浅一层的污血，目光泠泠地看向她，叫她无端生出了怯意。
四月往后退了一步。
禹逢春眸色微沉，“如果你……”
“你还有脸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粉裙少女反倒是率先恨恨地扑了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
“说好的很快便会回来，结果你人呢？”四月质问，“我看你的架势，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回来！”
他许久没有感到这样的无奈，“你不要转移话题。”他将孩子放下，空出手解放自己被牢牢攥着的衣领，“现在我在说的是你隐瞒我偷偷跑来北境的这件事。”
“你也看见了，这里不是可以玩乐的地方，趁着眼下魔气尚未封锁北境，你早些回蓬莱山去。”
“我会托付师兄送你，你明日就跟随着需要养伤的师兄们一同坐飞舟回去。”
“那你呢？”
“我……”他顿了顿，“我暂时还得留在这里。”
“此处魔物未清，我不放心此地乡民。待到仙门再派来弟子接替我们接管归来乡时，我会同师兄们一道回去的。”他解释道。
“四月，你只要安心地在蓬莱山上等我就好。”
四月讨厌等待这个词。
她的心头闷闷的，仿佛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一块名叫等待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好像，曾经她真的等过那么一个人，等得望眼欲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等到。
“四月……”他惊讶地看着她脸颊上的泪，倏地露出无措的表情，“我把你惹哭了吗？”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却依然感到十分懊恼。
此时他仿佛又变回了蓬莱山上那个傻乎乎的饲养员。
“是，你把我惹哭了。”四月闷声闷气，“除非你同意我留下来，否则我就一直哭。”她第一次这样不像话地耍赖，更不用说还是对着一个游戏中的角色。
然而对方却是一块又臭又硬的顽石，即便她这样去耍赖，他仍然没有妥协。
闻言，禹逢春低下头，刻意地避开了回答，他取出一串手珠给她戴在手腕上，叮嘱着：“把这个戴好，我没办法照顾你，这串珠子能够护身。”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也不去注意她脸颊上的眼泪，“明早我会拜托师兄路上看好你的。”
说完，他抱起那个孩子离开。
“禹逢春！”她气得大叫他的名字。
*
“站住！”
道路被面前众人拦住，为首的里正缓缓地踱步走来，笑吟吟地问道：“柳娘子这是要去哪？”
被围困的女子身着寻常的藕荷色短衫，身子半隐于阴暗中。
闻言，她抬起头，露出那即便是在昏暗明灭的火光中都无法掩盖的惊艳相貌。那是一张得天独厚、昳丽绮艳得叫人一见难忘的美丽面容。
身后人皆是不由咽了口水。
柳娘面上神色不变，淡淡道：“大人怎的忽然关心起了奴家的事儿？”
“好奇罢了，”里正彭广行至她跟前，“深更半夜，不知柳娘子是要办何事，非要挑在这么个时间？”
她不慌不忙，轻笑了一声答道：“自然是风月之事。”挑高了眉头，“大人也有兴趣么？”
“风月之事。”彭广重复她这一句，眯了眯眼，“你这风月之事原来是要寻那群仙人谈的吗？”
“有何不可？”柳娘理所当然地说道，“如今一切已是没了指望，左右不过是死，奴家想着临死之前再纵情享乐一回，总不为过吧大人？”她吐露出毫无避讳浪荡直白的话语。
她说话间眉眼中氤氲着灼灼艳色不经意透露着春情，就这么睇向拦路的众人，竟是叫在场除了彭广以外的那些人都失了神，只顾着痴看她。
直到拐杖重重跺地的声音响起，才将众人敲醒过来。
“怕只怕你想的不止于此。”见她咬死了嘴硬，彭广不再与她虚以委蛇，撕破了脸面冷笑道：“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明是喜乐镇人却偏偏想着要帮外人。”
柳娘面色冷了下来，“我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还要给我装糊涂？”彭广觉得她这副负隅顽抗的样子实在愚蠢，他没了耐心，只一挥手，命令道：“把人抓起来。”
号令一下，数个高壮男子皆朝她狞笑着扑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