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雨下得厉害，但没有持续太久。雨水过后空气中水汽充足，整个山里看去都雾蒙蒙的。

    姜槿和白梧顺着奶奶的指路，沿着东边山路一直走了上去。

    方向倒是很好辨认，因为常有人去，脚下有被人踩出来的路。但越往上也越不好走，因为刚刚雨太大了，能走的地方都变得滑溜溜的。

    姜槿就差点一脚踩空了，吓得薅住了白梧的袖子。

    还好白梧眼疾手快，在她腰间托了一把。

    一点山路，对白梧一个妖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泥土真的滑腻，暗中用点妖力也没关系。

    “我拉着你走。”白梧朝她伸出手。姜槿的手小他很多，能够轻易包裹住她整个手掌。

    “好。”姜槿稍稍动了一下，同白梧掌心相扣。

    白梧有一丝触动，又下意识捏紧了些。

    他皱皱眉头：“这么冰。”

    有树叶上的水珠一晃，恰好滴到了她的脑袋上。姜槿缩了缩脖子：“有点冷。”

    村落这边气温本来就比县里低很多，何况刚下过那么阵雨，他们还在往山里走。要是有带棉袄，姜槿肯定毫不犹豫就把自己裹起来了。

    “没带厚衣服，有点失策。”她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从背包里抽出一条长长的羊毛围巾出来，在脖子上裹了两圈。

    而与白梧牵着的手，也越来越感到暖烘烘的。

    姜槿问道：“用了妖力？”

    白梧侧头看她：“嗯，但你要为我保密。”

    姜槿假装为难了一下：“看在你是白梧的份上吧。毕竟你才刚罚过款。”

    白梧稳稳拉着姜槿，二人一起走到了山顶。

    姜槿一眼就看到了奶奶说的那棵大古树。

    不过她先被从山顶俯瞰到的自然景色吸引了。她松开白梧快走了几步，朝着云雾山影深吸口气说：“这边风景超级棒，赚到了。”

    感谢卫月月的推荐。

    再过去些就是悬崖了。因为常有人来祈福，所以当地在旁边钉了危险注意的牌子，还打了一圈高高的围栏防护。

    大古树三四个人都合抱不过来，上面挂了一圈高高低低的祈愿。因为不是商业化景点，挂的都是来的人自己携带的东西，比如自己磨的木牌，写了字的布条，一些挂件钥匙扣甚至布娃娃都有的。

    来都来了，肯定要许个愿望的。

    姜槿也没什么准备，在包里掏了掏：“早知道跟奶奶要块木牌子了。”

    忽然白梧的手伸到了她眼前，摊开。

    一个四四方方像是毛毡子的东西躺在掌心。纯白不掺一点杂质，可漂亮了。

    “这是？”姜槿接过来摸了摸。

    跟白梧尾巴毛毛一样的手感。

    白梧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写吧。”

    姜槿感慨：“白梧，感觉你无所不能。”

    姜槿抽出笔，想了想在上面写好心愿，挑了个喜欢的地方挂到了大古树上。

    风吹着她的祈愿打了个转，只一眨眼，白梧正巧也看到了。

    ——愿所爱的人们和妖妖们永远幸运。

    白梧眼角带着笑意，思索了一会也写了一块挂上。

    姜槿留意到他也挂了，悄悄蹭了过来抬头瞧。

    ——愿姜槿永远幸运。

    姜槿心里瞬间暖乎乎的。

    白梧无奈：“你偷看。”

    姜槿却说：“你刚刚也看到我的了。”

    白梧无法反驳。

    有阳光透进来，雾气也散了些许，姜槿举着手机邀请白梧合照。

    她拉着白梧站好，跑去定好时间，踮起脚将手机架在树上，然后争分夺秒向着白梧冲去。

    有光打在她侧脸上，笑容明媚又鲜活，白梧下意识就想要伸手，接住这个向他跑来的女孩。

    姜槿跑回白梧身边，微微喘了口气。她看着白梧，突然解下了脖子上围巾的外面一圈，绕过他身后，将白梧也围了进来。

    白梧露出诧异的眼神。

    一条围巾，将他们彼此拉得很近很近。

    姜槿眼睫颤了颤，脸颊仿佛有抹红晕，她看着他，认真又帜烈。

    “白梧，我喜欢你。”

    白梧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他道：“我记得，喜欢两个字人类是不会随便说的。”

    姜槿点了下头：“嗯，所以不随便。我喜欢你。”

    “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

    空气安静了下来。

    白梧看着她，又垂落眼眸。心里某些模糊的东西，好像在这一刻逐渐有了实质。

    一时间，他的几缕妖气都像是趁着他不注意，欢快跑出来伸了个懒腰。因为太恣意了，还影响了周围的雾气。

    招待了二人的奶奶，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编藤子。她抬起头时，忽然间看到东边祈福树的山头那，一片白茫云雾，飘动缭绕着，远看竟像一只形似白狼的神兽。

    奶奶高兴道：“祥瑞啊，是山神吗？”

    妖气搅乱了此间云雾，白梧回过神，及时把妖力都收了回来。

    他的理智少有的被压倒了，心里的顾虑，也因为姜槿踏出的一步而躲藏了起来。

    妖尊大人认了命。

    “我也喜欢你，姜槿。”白梧认真回应。

    “不随便。”

    在手机定格的几张新照片里，姜槿和白梧靠得极近，姜槿笑得特别甜，白梧浅浅笑着，目光柔和，宛如谪仙。

    一人一妖在大古树下坐了很久，说了好多话，久到雾气都全散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也该下去了。

    姜槿离开前感激地摸了摸古树。奶奶说的对，这里有山神保佑。

    确定彼此心意后，白梧更自然地拉住了姜槿的手。

    他们一起往山下走。走了一小段路时，姜槿意外发现了另一条能下去的岔路。

    原本可能有植株遮挡，现在被雨水给冲开了。

    姜槿心情正好，便想走走看。

    反正有白梧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允许她大胆些去探索更多的自然景趣。

    白梧也同意，于是两人换了条山道行走。

    果不其然，这边的景致更原生态了，可能当地人都不太走。

    姜槿拍了些没见过的植物和飞虫，正要提醒白梧看时，她一个转身，下脚的地方忽然陷了一大截。

    要不是白梧紧拉着她，她整条腿都要陷进去了。

    没开发的山道就是这样，分明瞧着能走的路正中间，还能凭空多出一个洞的。

    姜槿忙往旁边避开，脚尖踢开了表面遮盖着的泥土叶子，奇怪的咦了下。

    不是一个洞，而是一条长长的裂缝，横贯了山道，也不知延伸到了哪里。

    “这也太危险了。”姜槿说道，踩陷进去，能顺着裂缝直接滑下悬崖去。

    白梧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姜槿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

    白梧想了想，只是摇头道：“没什么。”

    两人继续小心往下走。没走多远，姜槿又踩中了一块下陷的地方。

    姜槿沉默了。为什么都是她踩的，这种中奖有意义吗？

    弄开了表面厚厚的遮盖，这也是一条长长的裂缝。

    姜槿瞧仔细了点，这不是刻意凿出来的，更像是凭空裂开的。看这走向，就好像是这一块的山体皮肤开裂了一样。

    白梧的目光却落向了看不见的深处，直觉更难忽视了。

    白梧说道：“这底下，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姜槿问他：“有什么吗？是有妖吗？”

    她包里还带了些仪器，和妖有关的话，也许能拿出来查一查。

    白梧否认：“不是。”

    白梧决定下去看看，他带姜槿到了安全些的地方，然后化形沿着裂缝走势跃入崖底下。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她看到白梧回来了。

    这底下确实没有妖，但是找到了一些死去多年的人类骸骨。

    骸骨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折，或者断裂，而置放骸骨的山体空腔内，还有些别的东西。

    那令白梧些许不适的，又有些熟悉的便是那些东西。

    姜槿联系上了宋恬恬。

    宋恬恬联络了相应部门，由他们安排人手过来处理。

    此处的怪异，和妖族没有直接关系，按权责划分尸骨也不归五处管。

    不过处理情况会及时同步他们一份。

    当地警方的同志顺便帮他们拖了车，姜槿和白梧也已回到了Z县。

    她趴在酒店的床上，点开了调查队下去拍摄回来的那些照片。这些人骨有些断裂了，有些还保持完整，但无一例外都很扭曲。

    姜槿翻了好多张骨头的细节图，看不懂。

    她揉了揉眼睛，在五处工作接触的东西可真丰富啊，她明年要不再多修一门法医学？

    还好李泉涓把简易报告也同步到系统里了。

    这些人死亡时间能有几十年了，身份还需要再辨认，但很可能就是多年前住附近的人。

    跟普通案件不同的点，在于骸骨的摆放，以及山体空腔内的一些东西和图案上。

    姜槿打开一张图片，上面刻了些完全看不懂的纹路。随着时间久远部分模糊不清了，一些底部非常暗沉，应该是当年浸过血迹。

    发散下思维，这真的很像是一种祭祀方式。

    这可能是个普通人类的案件，完全能让警方处理。姜槿联系特殊办是因为白梧说这里当年可能浸润过妖血，而且他眼熟这些纹路。

    白梧走了过来，指尖点了点她皱起的眉头。

    姜槿拉他过来：“那里的所有纹路都扫描下来了，一点规律都没有。白梧你看看。”

    白梧看过拼凑的图样后，却道：“果真。”

    姜槿搓搓手臂的鸡皮疙瘩，问：“这是什么邪.教在搞活人祭祀吗？”

    白梧说：“不是祭祀。也许是在对某一种炼制方式，进行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