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槿联系恬姐时，宋恬恬还在工作。她将情况做了说明，收到许可的胡尧，站在山边往下纵深一跃。尽管姜槿有心里准备，心头还是猛跳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看到山间闪过一道狐影，腾空而起又没入了黑暗。

    “新闻里说，前面那儿发生事故时是一声巨响，后面加上救人、灭火，一直持续了一两个小时。”姜槿回首望向原来的山道。如果小乐和那原始妖真在这里发生过争斗的话，最大可能就是因为凑巧发生的车祸，那边的声响动静都太大了，所以掩盖了这一片山影中的身影。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胡尧的狐影重新出现，落地放下了嘴里叼着的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妖。

    正是小乐！

    “他的伤很重。”白梧俯身查看了片刻，抬手并指，送出一道淡银妖力覆住了猫妖的躯体。

    胡尧抱臂说道：“找了我好几圈，结果在最底下的岩石缝里卡着。妖骨断了几根，好在妖脊没碎。”

    姜槿对着遍体鳞伤的猫妖说道：“小乐，坚持一下，李奶奶在等你回去呢！”

    猫妖应该是伤重后在山里躺了好几天了，断的腿耷拉在一旁，腹部还在渗着血，气息似有似无的。也许是白梧的妖气令他好受了一点，听到姜槿的话时耳朵一动，紧闭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

    宋恬恬和赵焱来得很快，同时上报协调后，特殊办也安排了不少人手过来。

    九言山以山道修整的名义暂时封锁了。

    由特殊办调来的人背着专业仪器对整座九言山进行探寻和痕迹清理。姜槿看了眼头顶掠过的无人机，问宋恬恬道：“恬姐，小乐呢？”

    “已经送下山，去英英综合第一医院了。”宋恬恬伸手帮她整理被吹乱的衣领，感叹道，“辛苦你了小槿，还有我们的白梧妖尊。”

    白梧朝她轻轻点头。

    赵焱咬着根棒棒糖，在跟李泉涓进行通讯，过来说道：“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大半夜自己来查。”

    “本来就是我接的案子呢。”姜槿拉了拉白梧，“没有白梧的话，我也不敢一个人跑出来的。”

    胡尧正帮着带其他人去发现小乐的地方处理现场。过了一会儿，听动静他们像是又发现了什么。

    他们将无人机扫到的东西从深坑里拖了上来，是一个已经死亡的妖族。

    通过信息的比对，这正是那只突然出现的原始妖族。

    看这妖族的伤痕，应该就是小乐造成的。他们在此处发生了打斗，一死一伤。山脚下的监控没有捕捉到两妖的身影，当时具体发生什么，还是得问小乐了。

    ……

    小乐经过抢救脱离了危险，在医院的特殊护理部躺了两天才醒过来。姜槿过来看他时，身上还缠着一道道绷带，也就露了张脸出来。

    小乐化成人形后，就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圆润的脸庞还显得有点稚气。打着绷带的手上正夹了个面包吃，够得有点辛苦。

    他知道是姜槿他们救了他，对他们连连感激。

    小乐不是像章腾他们那么早期化灵的妖，并不知晓白梧，何况白梧始终收敛着自身妖气。但从那天感受到的妖力看，他也知道对方肯定是个大妖。

    小猫妖手都不利索，还张罗着要把床边的水果零食递给姜槿和白梧。

    姜槿无奈制止：“你还是别动了，尽快把伤养好。”

    小乐嘿嘿笑了两声，想到姜槿是五处的协办员，肯定是来了解事情经过的，便将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她。

    原来猫妖“小乐”跟李奶奶曾经意外身亡的儿子小乐曾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尽管他的朋友并不知道他是个妖族。

    李阿姨的儿子意外死后，他就特别难过，可让他更不忍的是好朋友的妈妈日渐憔悴颓丧，困在儿子的死亡中走不出来。他知道小乐特别孝顺，骤然离世心里最放不下的肯定也是他的妈妈。

    小猫妖起初变成猫总偷偷跟着李阿姨，但有一次被她发现后就给捡了回去。猫妖被收养后又乖又听话，因为是挚友的妈妈，他也熟悉她的习惯。

    正因为小猫太聪明太贴心了，甚至有一次还被发现盯着儿子的照片发呆。李阿姨精神不好，逐渐产生错觉，在想是不是她儿子变成猫回来了。

    李阿姨叫他小乐，将他当成了余生唯一的寄托，自此后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小乐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他们妖族寿长，就当一回宠物猫吧。

    小乐说的这些，姜槿在五处的数据库里只看到过粗略的记录。一般的猫活不了那么久，这么多年李阿姨成了李奶奶，其中五处就曾帮忙模糊过她对于小猫年龄的记忆。

    “她年纪大了，最近老觉得头晕。我不放心，每次她出门我都悄悄跟着。”所以那天她去买菜的时候，小乐也一样从窗户里跑出来，远远跟着。

    他是妖族，不像普通小猫担心那些危险。然而那天在经过菜场小巷时，却感受到一股具有威胁性的妖力。

    小乐本来想着不会吧，在人类社会擅用妖力是不行的。有特殊办在，哪个妖族会发疯想找他打架，这菜场这么多人呢。

    然而对方妖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妖气变得锐利起来。那妖族在蛰伏时发现了范围内的另一只妖族，并将其视作了猎物。

    他被盯上了。

    对危险的本能提醒小乐，不管对方是不是发疯，他真的会来攻击他。附近人太多，电光石火间他只能一跃跳入了小巷内，躲避着攀墙先将他引去其他地方。

    “我一窜进去他就扑来了，真的好凶！尾巴差点被他踩断了。”小乐说起来还是很无语。他都多少年没打过架了，莫名其妙撞上就被死咬不放，那妖族实在野蛮。他现在知道是刚入社会的原始妖，也难怪了。

    姜槿做着记录问：“没有说什么？”

    “他可能是刚苏醒，妖气不稳定很杂乱，难以沟通，对妖族有很强烈的攻击欲望。这疯子紧追我，是想吞噬我的妖力。”小乐回忆道。

    他只是一个路过，就被那妖锁定了。他当然不敢将对方引回家，也不敢进人群，争斗之中便跑进了九言山。

    进山之后小乐也以躲为主，但那妖已经盯上了他，没有捕捉到猎物就不罢休。最后他和那妖在九言山背面的陡坡再次相对。小乐见附近已经没有人迹，恰好前头出了车祸声响巨大，也就化为了原形与他奋力搏斗。

    “不发威真当我是小猫咪呢！我最后狠狠给了他几下，把他重伤了。”小乐举起缠满绷带的手挥了挥拳头，然后又叹了口气，“但他也重伤了我，我摔在山里动都动不了，之后越来越冷，迷迷糊糊昏醒好几次。还好最后你们救了我，再晚一会我可能就没啦。”

    小乐感激的说，而且他以为那妖重伤后逃了呢，原来没跑多远就伤重死了。他问姜槿那原始妖到底什么情况。

    白梧说道：“那妖一死，妖力就散了，查不出缘由。”

    姜槿边记录边点头，那原始妖的尸身是特殊办处理的，恬姐也是这么说的。她将小乐说的经过都记录了下来，重点标记了那原始妖族的特性——妖力强，杂乱，性格暴躁，具有攻击和猎捕的本能。

    小乐道：“这样啊，可能他就是不知道世道变了，还当是以前就肆意妄为呢。”

    姜槿：“你好了之后还是回李奶奶那么？”

    小乐说起这个也很急切：“这边用的药富有妖力，效果好，医生说晚上就能拆，我拆完就回去，她肯定着急坏了。”

    姜槿点点头，从李奶奶的情况看，失去儿子是她走不出的痛，她也是真把小乐当儿子了。

    她手里的平板上调出的正是小乐的身份信息，上面的人类社会关系，正是关联的饲主李奶奶。

    小乐看到了，忍不住说道：“人类发展至今确实很强大。但从我们妖来看呢，其实以个体来算，人类也真的很脆弱。我们妖族本性慕强，要是搁以前，才不乐意给弱小的人类当宠物呢。”

    即便承过什么恩情，这种情况也是少的，除非对方强过妖，否则弱小的人类又怎么能饲养强大的妖呢。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心甘情愿的让一个人类当我的饲主。” 小乐不禁怀念道，“谁让小乐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甘愿让一个人类成为饲主，那是妖一片最赤诚的心意了。

    情况都了解后，姜槿让小乐签过字，便要先回去了。

    小乐对她说道：“这次太谢谢你们帮我了！别看我现在绑成这样子，但以后要是有什么难事，记得找我，我肯定帮的。”

    他也想抽空了跟着他们，看有什么能报报恩的。但主要是姜槿身旁已经跟了这位不认识的大妖，既不熟，又族血压制。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往边上凑。

    和小乐道别后，姜槿就跟白梧离开了医院。

    路上她回忆着小乐说的话，想到了什么，抱着平板从内部系统中调出了白梧的身份信息。

    基本人类社会关系一栏仍旧显示饲主：姜槿。

    姜槿微微一愣，没有改么？

    白梧见姜槿突然停下来了，轻声问她：“怎么了？”

    姜槿把平板收了起来，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白梧发现姜槿不知因为什么，似乎很开心。

    开心就好，他也温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