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张亮把七月份每个人上工多少天,干了多少工分统计好,并让知青们确认。

    梁鸢上了十九天工,总共赚了一百多工分,算下来还不到八块钱。

    现在大队说的是可以每月拿工分换钱和票子,也可以集中到年底一起兑换,如何选择全凭个人意愿。

    梁鸢每月能去公社领取十块钱及四十斤粮食,再加上梁宋两家给的东西,这点工分还是等年底再一起兑换吧。

    中午吃过饭,不少人跑去公社换物质,梁鸢也去了,她得领粮食交知青点,不然饭都没得吃。

    进入到八月后,天气更热了,平日里站着都能出一身汗,更别提下地干活。

    梁鸢把帽子取下来扇扇风,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唇。

    实在是太热了。

    大太阳正对着脑门直射,周围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这年代是真的苦,去外地打工不仅赚不到钱还容易被人看不起,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在农村上工赚钱养家。

    梁鸢拿着水壶灌了几口水,下一秒汗液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

    “鸢鸢,擦擦汗。”

    梁鸢扫过他手里的纸巾,摇摇头,“你自己用吧。”

    陈泽屿以前挺白,自从下了乡皮肤黑了好几个度,他干活快,干完就来帮梁鸢。

    不仅如此,他还给梁鸢做了个小凳子,若是干活累了还能休息会。

    梁鸢扬了扬下巴,“水壶里是不是没水了?”

    “没事,我不渴。”

    汗水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掉,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湿,梁鸢抿了抿嘴唇,“别逞能,你喝我的。”

    陈泽屿眸子闪烁扫过她的红唇,轻咳了一声,“不用。”

    再这样下去,早晚得脱水。

    梁鸢把水壶强硬塞到他手里,“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陈泽屿十分听话的点点头,想到即将和她的红唇触碰到同一个位置,他的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刚喝了两口,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人晕倒了。”

    算起来,已经是今天热晕的第五人,这么大热天砍树,也不知道宋黛和孟香香的小身板受不受得了。

    晕倒的是王庆林的大儿媳妇刘丽,王庆林叮嘱妻子,“你先把小丽送回家,让她刚好歇一歇,下午别上工了。”

    汪小琴面色不好看,“平常吃的挺多,一到干活了不是这疼就是那难受,敢情咱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人都晕了,说再多有什么用?”

    “好你个王庆林,我是她的婆婆,连说一句的权利都没有了?”

    王庆林烦躁的拍脑门,“先把人送回家,有啥事咱们在家说。”

    汪小琴唠唠叨叨一大堆。

    王庆林无奈的坐在地头,一口接一口的吸旱烟。

    中午知青点开了个会,说是推迟上下工时间,早上调整为5点到10点,下午调整为3点半到7点半。

    确实有点效果,至少晕倒的人没那么多了。

    七月下了那场暴雨到现在,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没再下过雨,人蔫庄稼也蔫。

    王庆林不能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种的庄稼被晒死,不然年底他交不了差,于是大手一挥通知所有人拉水浇地。

    井里的水只够人吃,大家只能到河里拉水浇地。

    大队东头有一条河,从河边到最近的庄稼地也有两里路,大队没有什么能用的工具,无非是桶、盆、水瓢和架子车。

    于是几个人分为一组,有拉水的,有从河里舀水的,有在地里洒水的。

    可是架子车就这么多,这样浇水无异于杯水车薪。

    王庆林和张波干脆让每个人用扁担挑水浇地,一来是工具多,二来是免得有人偷奸耍滑。

    听到这个安排时,梁鸢笑了。

    两桶水,几十斤的重量,若是离的近还好,若是离的远,怕是走一路撒一路。

    而且什么叫免得有人偷奸耍滑,整个大队属张波的小舅子刘阿方偷最多的懒吧。

    这话梁鸢只敢在心里说,毕竟还要在这待上一年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挑水的效果明显不好,河边和路上撒的都是水,庄稼地里却没有多少水,不仅如此,有人掉入河中有人在路上摔的满身是血。

    无奈,只好又换成了用架子车拉水。

    知青点的16人刚好分为两组,梁鸢被分在第一组浇水的位置,陈泽屿运水,宋黛和孟香香从河里舀水。

    一天下来,梁鸢的两个手臂竟然肿了起来,想请假又担心大队里的人多嘴,比起那些风言风语,她宁愿忍一忍。

    陈泽屿不知道从哪知道她手臂肿的消息,急冲冲的跑过来,“我看看。”

    梁鸢把袖子往下拉,“没事。”

    陈泽屿不由分说,直接拉过她的手,打眼一看手臂明显比之前肿了一圈,“我马上过来。”

    片刻,陈泽屿拿了几通膏药贴在她的手臂处,“之前从家里拿的,还以为派不上用场……”

    他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疼不疼?”

    梁鸢轻咳了一声,错开他的目光,“不疼,这些东西别再给我了,留着你自己用。”

    相比较而言,陈泽屿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要顶着大太阳从河边把水桶拉到田地里,再从田地里拉回河边,到现在后背还有几道明显的勒痕,明显他用膏药更合适。

    “我身体强壮的很,一点事都没有。”

    听到这话,梁鸢莫名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结实腹肌,眼神不自觉往他的腹部瞥了瞥。

    陈泽屿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休息。”

    第二天梁鸢正在浇水,隔壁地突然跑来了两个大娘。

    “洪梅,你家青青掉河里了,你赶紧去看看。”

    叫洪梅的一听,着急忙慌的拿着瓢往河边跑。

    “你说队长和副队长想的什么馊主意,会游泳的小伙子还好,不会游泳的掉到河里万一出个什么事,谁能担得起。”

    “就是,而且姑娘家家的,夏天穿的又薄,万一被人看光……”

    两个大娘对视一眼,“哎,咱们也赶紧跟去看看。”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事,前几天孟香香还滑进去一次,好在有男知青在,很快把人捞了上来。

    没一会男生们拉着架子车过来,梁鸢没看到陈泽屿,便问了句,“陈泽屿呢?”

    张亮抹了一把脸,“刚才大队的李青青掉到河里,陈泽屿把人救了上来。”

    担心她多想便解释了两句,“刚去宿舍换衣服,马上就回来。”

    梁鸢轻笑了一声,“人没事就行。”

    她和陈泽屿并不是旁人想的那种关系,可解释来解释去硬是没人信,再加上有陈泽屿这个挡箭牌在,在她面前献殷勤的男生都少了很多。

    她便顺其自然,不解释不辩解不承认。

    上了一天工,梁鸢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你们先去洗澡,不用管我。”

    宋黛和孟香香点点头,“那你睡会。”

    哪知二人洗澡回来后,脸色十分好看。

    梁鸢问,“怎么了?”

    宋黛犹豫了会,还是开口,“李青青来找陈泽屿,你要不要去看看?”

    梁鸢有气无力的摆手,“好累啊,我再睡会。”

    孟香香想了想,还是踩着凳子趴在她耳边,“鸢鸢,你还是去看看吧。”

    就算要感谢救命恩人也不用离的那么近,就差直接贴在陈泽屿的身上,用意未免太明显了吧。

    梁鸢翻了个身,“我相信他。”

    宋黛恨铁不成钢,“你不去我去。”

    说完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很快孟香香也跟了过去。

    梁鸢扶额坐起身,她是真的不想管,可现在宋黛和孟香香都过去了,她不能坐视不理,只好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跟了过去。

    李青青一米六出头,长相清秀,此时双眼含泪,“宋知青,我就是来感谢陈知青的救命之恩,你不要多想。”

    宋黛气的双手叉腰,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陈泽屿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都说过几百次了,无论今天谁掉河里,我都会救。”

    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更不想被梁鸢看到他和其他女孩拉拉扯扯,平白败坏他的名声。

    陈泽屿双手环胸,声音冷漠,“赶紧回家,我们要吃饭。”

    这么一说,李青青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开口,“陈知青,我只是感谢,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陈泽屿彻底不耐烦,“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谢意,不用多此一举。”

    注意到梁鸢的身影,他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鸢鸢,你醒了?”

    “来找你的?”

    陈泽屿呵呵一笑,“小事而已。”

    热闹没了,周围也散了。

    李青青一脸怨怼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双壁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

    八月中下旬,不少人累的坚持不下去,可还有一大半的地没有浇,王庆林愁的头发都白了,看着大家今天病明天病的,忍痛给大家放了两天假。

    一大早,陈泽屿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大中午才姗姗归来,梁鸢坐在树下乘凉,见他后座上带了一大包东西,“这是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喏,这个给你。”

    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饺子和红烧肉。

    又是上工又是吃玉米糁,梁鸢早就受够了,看着红烧肉,眼睛都亮了几分,语气轻快问了句,“你吃了没?”

    陈泽屿点点头,“你和你姐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这会正是饭点,不少人都在屋檐下坐着乘凉,见陈泽屿捣鼓来捣鼓去,便都围了过来。

    “陈泽屿,这什么呀?”

    “你是要弄什么机器吗?”

    “又是铁管、又是塑料管,肯定是在搞发明和创作。”

    “……”

    梁鸢凑热闹也过去看了眼,她大概知道他要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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