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次日,许岑岑醒来,还很迷糊。

    她先看了一眼讯息。

    空荡荡的,没有一条新讯息。

    她起床洗漱,在衣帽间选来选去。

    直到拜恩来催:“小小姐,快用早点吧,老爷在等您。”

    许岑岑才抓紧时间换了一条黑色碎花长裙,背了一个珍珠链条包,提着一双小皮靴,哒哒哒跑下了楼。

    白震坐在餐桌旁,刷最新新闻资讯,面前摆放了餐盘,还没有动。

    仆从看见许岑岑来了,在旁边的位置摆上了餐盘、餐点。

    白震听到许岑岑的脚步声,关闭了新闻资讯,拿起餐具,抬眼看向许岑岑:“来了。”

    “嗯。”许岑岑笑一笑。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换得太急了,许岑岑总觉得、觉得白震刚看她的那一眼,看的时间有点儿久。

    虽然吧……

    今天的裙子领口是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是稍微修身了那么一点点、是稍微成熟了那么一点点……可那、可那是换急了啊!穿上身,来不及再换了啊!既想好看,又不想一如既往、看起来乖乖的那种好看,要一点点不一样、要有一点点眼前一亮,又不能太刻意、用力过度、一眼被看出来打扮过度的好看,很难选的啊!

    许岑岑心虚地扯一扯肩上的黑色丝带,拨一拨长发到胸前,埋头吃早点。

    餐桌上,只有白震和许岑岑两个人。

    一时间唯有用餐的细微声响。

    “晚上回来用饭吗?”白震忽然问。

    “啊?”许岑岑咽下一小口松饼。这么久以来,除了早饭时间相近、雷打不动的一起用餐,早饭后各忙各的,午饭和晚饭很少聚在一起。许岑岑又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后小声道:“晚上有点事,不回来吃饭了。”

    白震放下银勺,用餐巾擦一擦嘴角,没有追问具体事由:“好。”

    许岑岑到了校,才给白卿雪发了讯息。

    她心虚,总觉得在白震的眼皮子底下,有一种被抓包的罪恶感。

    【哥,我到学校了!】

    消息发出去,没有很快收到回复。

    许岑岑没有放在心上,她的课程有一定的难度,要专心致志花时间学。

    下午,她给司机发了讯息,不用来接她。

    司机回了“收到”。

    仍然没有白卿雪的回复。

    “昨天才答应了,骗子!”许岑岑看着对话框,不满地嘟囔。转念一想,白卿雪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算了,应该有什么事吧,一会儿问一问……

    一放学,许岑岑便往外跑。

    子弟校占地很广,私家车进校接人,她跑了很长一截路,才到校外,打的车远远停在路边,是半个小时前,许岑岑提前预约来接她的车。

    许岑岑快跑过去,开了车门,入座后排。

    司机听见声,回头看了一眼:“妹儿,你在这儿读书嗦?这儿不是一般人读得起哦。”

    许岑岑礼貌笑了笑,说了目的地:“黎里约大学。”

    “黎里约呀?那个学校也不好进!去的都是一些佼佼子儿,读出来,厉害得很。”司机很热情,有经验地聊,“去耍朋友迈?”

    许岑岑一惊,连连否决:“不是。”

    “哎呀,你们这些小年青儿,打扮得那么好看,跑那么远,不是耍朋友,还能是爪子嘛?”司机话语滔滔。

    许岑岑快被说得脸红耳赤,低头抚摸腕间的小金叶片和红宝石镶缀的手链,内心感慨万千:太容易被看穿心思了吗?这才两天啊……

    到了黎里约大学,许岑岑付过钱,便让司机先走了。

    她决定换一辆车、换一个司机,再去珠心塔看夜景,别又遇到太能侃的司机,别被白卿雪听到了……

    她不想让白卿雪知晓。

    至少,此时此刻,不让时理她、时不理她的白卿雪知晓!

    她给白卿雪发了讯息,告诉他,她在校门口等他,便开始上网搜寻,精挑细选话少的司机。

    眼见新寻的司机都来了,六点十几分了,还没有白卿雪的身影。

    许岑岑有一点生气了,昨天说好了,她六点会到这儿!

    “走吗?”司机询问。

    许岑岑看一眼司机,一直等,会耽搁司机的时间,影响他的生意:“我加钱,一千,今天剩下的时间,都帮我开车,你在这儿等,我进去找人。”

    “好。”

    许岑岑陪白卿雪办了很多手续,知道黎里约大学的楼栋分布、白卿雪的宿舍位置、路线方向。

    她找到白卿雪,她一定让他知道!她不是无底线好脾气的!她会生气的!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她要他道歉!必须道歉!道歉不够,还要保证,保证没有下次!再有下次,她就、她就……

    “你不能进去。”守在门口的宿管拦住了许岑岑。

    “阿姨,我来找人,我昨天还进去了啊。”许岑岑解释。

    “昨天报到,今天不是。你是Omega,怎么能进Alpha的宿舍楼?昨天人少,今天里面全是Alpha。”宿管瞄一眼许岑岑的后颈位置,看见阻隔贴,一眼便知她是一个未经人事、需要阻隔贴来自我保护的Omega,“这里面Alpha信息素有多浓,你知道吗?出了事,谁救得了你?”

    许岑岑被说退了脚步:“我找人,你帮我喊他一下,可以吗?”

    “找谁?”

    “白卿雪。”

    宿管翻看电子登记簿,眉头渐渐皱起:“找谁?住几楼几号?”

    “白卿雪,7楼706。”

    宿管关闭登记簿:“没有这个人。”

    许岑岑以为耳朵出了错:“没有这个人?不可能!我昨天和他一起来的,您再看看呢?”

    宿管不耐烦了:“说了,没这个人!”

    不可能!许岑岑顿时什么小心出事的顾忌都顾不上了,迈步向里冲,她想找到白卿雪,向宿管证明有白卿雪这个人,他住706,706有白卿雪!

    宿管拦住她:“你干什么!说了,不能进去!没有这个人!出去!”

    许岑岑又气又恼,一时间竟真生出了一股不管不顾闹事的冲动。

    但这不好,也不该。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

    恰逢有学生经过,许岑岑像抓住了希望的光一般,请求帮忙:“同学,你能帮我去706找白卿雪吗?你跟他说,楼下有人找他。”

    被求助的学生,眼瞳像被火烫着了一般缩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宿管见许岑岑不强进,并不管她,任由她等在门口。

    许岑岑在宿舍楼屋檐下踱来踱去,眼睛一直望着电梯口,不知何时紧紧攥着珍珠链条的掌心沁出了冷汗。

    电梯门再次打开,刚才的学生一见到许岑岑,隔了一段距离,便迫切地告知许岑岑:“同学,我敲了706的门,没有叫白卿雪的人啊。”

    他高昂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从许岑岑头顶劈下。

    许岑岑脸上血色一瞬间失尽,转身便跑。

    “同学,别跑啊,留个联系方式啊……”学生想追,奈何许岑岑跑得太快,没追上。

    许岑岑的脑袋乱极了,怎么可能没有白卿雪?那昨天是什么?是她做的一个梦吗?

    她对这儿路熟、她通讯里的对话,怎么可能是梦?

    那是什么?

    是玩笑吗?

    她不信。

    她风一般跑到了教务处,看见办公位上的教职工:“查人!”

    “查什么?”那人抬头,看向莫名其妙跑来大放厥词的年轻Omega,“你当这儿是哪儿?”

    许岑岑道:“查人!我是希洛森家族许岑岑,核实你们昨天办理入校的新生,有没有一个叫白卿雪的人?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不需要完整资料!”

    核实人员,不涉及档案,便不是泄密,已经声明了是希洛森家族的人,拒之门外就是明晃晃的不给面子了。

    那人连忙起身,请许岑岑稍坐一会儿,他进入系统查一查。

    他询问清楚是哪三个字,进入系统查了好几遍,最终确认:“没有这个新生。为防有误,我把整个学校的学生名单拉通了查,没有这个人。”

    年轻Omega听了很平静,淡淡的紫色眼瞳宛若琉璃,眼神却很远很空,看得他心头一紧,询问:“同学,你确定是这三个字吗?”

    许岑岑站起来:“监控室在哪儿?”

    那人还想说什么,一见到她陡然冰冷的气势,是他惹不起希洛森家族,答道:“安保处。上三楼右拐,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所有人都说没有这个人,她不信!

    许岑岑又去监控室。

    “不好意思,监控录像自动覆盖了,昨天刚好是储存周期的最后一天,一过凌晨,录像都清零了。我们学校太大了,监控多,储存空间有限……”安保处的人絮叨叨解释。

    许岑岑越听越心凉,那一种寒意,不是冰雪落在身上、化在身上的冷,是心底冒出的一丝丝寒气,五脏六腑、从内到外凝结了霜。

    她忍住了,一步步走下楼。

    明明约好了见面,怎么能言而无信?如果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怎么不找她?如果是不想见她,怎么不早说?出事也好、玩笑也罢……为什么?……

    “老爷……”

    拜恩看着显示屏上的年轻Omega,头发、衣裙凌乱,近乎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一点于心不忍。

    许岑岑从进入黎里约大学起,屏上便投射出来了许岑岑的所有动向。

    许岑岑去的每一个地方,都在老爷预料之中。

    白卿雪在黎里约大学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什么都不可能找到。

    他看着许岑岑从气嘟嘟的、有一点生气地进入校门,到惊愕、忐忑地等在宿舍楼下,到不信、求证似的冲入教师楼,再到强忍、一步步离开……

    “这对小小姐、小少爷,是不是残忍了一点?”拜恩看向书桌旁一直静默看着投影的白震,打心眼里佩服自家老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理素质。

    昨晚小少爷一次,今天小小姐一次。

    短短24小时捅了两次心窝子,老爷不愧是干大事的人啊……

    “我是为他们好。”白震声音沉沉道。

    “给小少爷和小小姐讲清前因后果、利害关系,他们或许能一起抵御风险?”拜恩认为没必要瞒了小少爷一部分,又瞒了小小姐一部分,给两个人透露截然不同的信息,导致隔阂暗生。开诚布公地说清楚、精诚合作不也是一条路吗?

    白震视线偏转,望向拜恩:“你认为,白卿雪和白子珺相比,谁更容易在这儿立足?”

    拜恩略一思量:“大少爷长于您身边,更熟悉波云诡谲的形势。”

    白震道:“白子珺没有做到的事,你认为白卿雪做得到?”

    简言之,白子珺知根知底,结果呢?

    仍然出了事。

    拜恩知道是理这个理,他只是不忍心。

    白震敲一敲桌面,墙上的投影屏一下黯淡消失:“白子珺输在心软,心软是成事大忌,白卿雪不能再犯。”

    “他们还年轻,远不知道世上有很多事,远比个人得失更重要。”

    “许岑岑心思简单,藏不住事,不适合搅入这一淌浑水,我对她,希望她再成长一点,无论她以后怎么选择、到了哪儿,都有自保的能力,都能过得很好。”

    “白卿雪比白子珺更尖锐、更狠戾,这一点很好,他既然来了,是他的命。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成长得更快,人只有在最绝望的底谷,才能触底反弹。”

    “怕就怕,一反,反多了……”拜恩支吾着,到底没说反疯了。

    他担心老爷这近乎杀人剜心的操作。

    昨晚白卿雪,现在许岑岑……

    “没有第二条路。”白震看见窗外,他为白卿雪选择的不是这条路,可如今别无选择。

    窗外天光渐弱,一点一点夜幕低垂,越发漆黑浓稠。

    庭院的榕树,树冠上挂了灯,光芒四散,淡淡辉光,映照出深浅不一的景观轮廓。

    长廊的小灯隐隐绰绰,如星河蜿蜒沉浮。

    许岑岑顺着长廊往回走,已近凌晨。她哪儿都没去,哪儿都不想去,她发布了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白卿雪的指令后,在包的车内坐了几个小时,司机都忍不住催促想回家了,才回来了。

    她很早就想好了,见到白震,白震如果问她去哪儿了、做什么事了,她就说去找洛青漫了,不好查证。

    可路过白震茶室的时候,她才发觉她不想说话。

    无论真话、假话都不想说。

    她退后一步,再退一步、再退一步,冷不丁撞上了柜角,眼泪一下蹦出来了,疼得弯腰揉捏,生生咽下了那一声痛呼。她悄声走,眼泪在暗色下却像藏不了、止不住了一样,她擦了又擦。

    泛泪的双眼被一记光亮刺痛。

    那光……

    她认出了亮光的房间。

    她抬起手狠狠抹了抹泪,转身走向另一端。

    刚走了两步,背后传来“哒哒”的叩响地板的脚步声。

    许岑岑背脊一僵,这是同一层楼,应该已经看到她了……

    许岑岑身处半边暗光下,转过身:“哥哥,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看见那边的亮光,许岑岑便猜到白琪回来了。

    她一直记挂的白琪,可她今天太狼狈了。她低着头,希望白琪不要发现她的异样。

    没有回声。

    许岑岑便当他默许了,快速回身。

    转身余光瞥到的一眼,许岑岑霎时僵在原地。

    许岑岑缓缓回头,看向站在几米开外的人。

    光亮柔和均匀地洒在那人的身上。

    银灰色笔挺西装,完美相称修长挺拔、劲瘦有力的身材,又有一种沉稳冷峻、贵气逼人的气质。

    他站在那儿,两手插在西裤,眼睛像在看她,眼神很淡、很淡。

    这分明是——

    许岑岑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不记仇、不记怨似的,飞扑过去抱住了他!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算账,讷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答。

    许岑岑升起不安。

    许岑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许岑岑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再次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黑眸很深,微垂着眼睑,望着她。

    那眼神,很熟悉、很陌生。

    看得她心头狠狠一颤。

    许岑岑提高了询问的声音:“白卿雪,你说话啊!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不理我?”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动作很温柔。

    声音却很残忍:“我是白琪。”

    许岑岑以为耳朵幻听了:“你是白琪?你怎么可能是白琪?你是白卿雪!不要以为换了一件衣服,我认不出来!我分得清你和白琪,一开始就分得清,一直都分得清!”

    “你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说你是白琪?你不是白琪!你是白卿雪啊!”

    许岑岑一声声更像是自我叩问、折磨,他是白卿雪,是她喜欢的人白卿雪,可他不承认……

    可不管许岑岑怎么问,他也不改口。

    “白琪和我有血缘关系。”许岑岑盯着他。

    “他是我的亲哥哥。”许岑岑一字一顿道。

    “你是白琪?”许岑岑问。

    帮她擦泪的手指微微一顿。

    声音温柔:“我是白琪。”

    “那你是我的亲哥哥?”

    许岑岑的泪流着流着,便笑了,不死心地、一定要问到底,不留一点可辗转的缝隙。

    “是。”

    短短一个字,犹如一把利刃,一下把她的心脏洞穿。

    她早上欢天喜地想见的人,晚上便有了一层稀奇古怪的血缘关系。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许岑岑笑着,推开他的手,退出他的怀抱:“你不是白琪。”

    “白琪见我哭,一定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不问我,因为你知道。”

    “白琪见我哭,一定会逗我笑,不像你,沉默寡言。”

    “白琪听见我把他认作其他人,一定会生气,你不生气,你只说你是白琪,一点该有的正常反应都没有!很烂……”

    “很烂!”许岑岑大吼一声,转身便跑。

    再追问、再狼狈,是对她自尊心的践踏!

    他都说了“是”了,还问什么呢?问得出来什么呢?

    许岑岑逃也似的跑远,“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她跑得太快,不敢回头,因此没有看到她身后的人,在她挣脱他的一刻,几乎下意识地奋起直追,可又像忽然醒悟了什么,脚步硬生生停在了光亮和暗色交叉的楼梯口——

    半明半暗的光影,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孤寂地印在冰冷的地板上。

    昨夜白震的话犹在耳侧——

    “看到它了吗?这种透明的、长长的细线,它叫悬丝。不止这儿有,帝都星所有能到的地方都有。它是一张藏在地下、活的、不知不觉、随时可能发难、把帝都星所有人绞杀的网!”

    “这是异兽进化的悬丝,堂堂帝国首都竟然被异兽入侵了。”

    “我送白子珺、许岑岑离开,就是因为帝都星的这个秘密!”

    “许岑岑掉入丘尾星不是巧合,她就是来找你的。”

    “白子珺查到了宁雪珺最后的踪迹停在了丘尾星,他想来找你,和你相认。”

    “飞行器出了意外,整架坠毁自燃,去年6月17日的新闻,你可以去查。”

    “宁雪珺成功带走你,是装死。白卿雪作为一个早夭的孩子,从未载入希洛森家族族谱。你在丘尾星,不会被发觉,一旦进入帝都星,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也只能是白琪。你不回家,远离希洛森家族,将被希洛森家族当作不听话、心存叛逆,对你、对许岑岑的监视会更严,想再送许岑岑离开,几乎不可能!”

    “留在帝都星,你看到了,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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