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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这天周牧刚饮完马,正拿把斧子在院里劈木柴呢,远远就看到一辆马车从胡同口过来了,是拉人的大车,车厢上头还盖着青布呢。

    村里人有车的,也多是个大平板,顶多四边装上挡围,也是为了多装些东西,这种纯代步的马车还是头一回见进村。

    很快马夫把车停到周家门前,从车厢里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件桃红夹袄的年轻女子开口问:“这就是周氏裁缝铺?”

    “啊,是。”周牧放下斧子,过去开门。

    “我们是从郡里找过来的,”那女子开口介绍了下自己,随后微微躬身,对身后的中年女人说:“夫人,周氏裁缝铺到了。”

    那中年女人戴着毛帽子,身披白狐大氅,胸前坠着老大一块翠绿的玉石,通身的富贵气息。

    她见眼前只是所朴素的农家小院,周牧穿着一身半旧的蓝布棉袄,虽然干净,但袖口随意挽着,头上还有碎木屑呢。

    “我家夫人看中了周裁缝的手艺,寻过来是想请她上门给做几身衣裳。”那年轻女子看着树枝绑成的大门说,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过来开门。

    “哦,”周牧大步走过去,把门栓打开,“她正在屋里做衣裳,我带你们进去吧。”

    说着扭头就走,把几个人晾在院外。

    年轻女子一滞,“无礼。”

    那富贵太太却无谓的笑了笑,说:“烟罗,无妨,乡间小民,能允许自己妻子开门做生意,已算是有些见地了。”

    “是。”烟罗恭敬地抬手,扶了她往院里走。

    陶墨夕从里屋打帘出来,见了这一行人,眼神微微闪了下,随后镇定的福了福身,说:“不曾出门迎接,请贵客勿要见怪。”

    那夫人见她倒是个懂礼的,脸上露出一点赞赏的笑容,主动上前扶了下,拉住她的手看了看,见是一双纤白素手,上头无半点首饰点缀,倒是指肚微微有些薄茧,又点点头,说道:“是双干活儿的手。”

    陶墨夕干了这么久家庭作坊,接待的主顾大多是乡里乡亲或者临近的商铺掌柜,这种气度雍容的主顾还是头一回。

    这外面还没化冻呢,路上又不好走,怎地会有外乡人主动找过来?

    陶墨夕心下忐忑,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请贵客到东屋坐。

    周牧也有些担心的过来,站在她身后,陶墨夕咬咬唇,轻声安慰道:“没事,就是来做衣裳的,你去烧壶热水送过来。”

    等她微笑着进屋,却见那夫人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她正在缝的一件褶裙看,见她过来,就抬手笑道:“怪道我那侄媳妇满口夸赞你的手艺,这针脚果然细,衣服锁边也整齐,有了你这手女红,衣裳能禁穿不少。”

    陶墨夕脸上绽开一抹害羞的笑容,回道:“只是些粗浅的针线,当不得夫人夸赞,只是平日我多给乡亲们缝些粗布衣裳,干活的时候又难免动作大些,为了防止面料线头散开,这才锁边的时候多缝了几针的。”

    那夫人又问道:“我待要做件女衫,衣领却总是不够贴合,衬得人脸胖颈短,你可知要如何改进裁剪?”

    陶墨夕抬眼看了看夫人,见她脖颈略显短粗,却偏紧紧的箍着件对领短袄,那纽扣又缝得偏上,倒好似肩膀上直接坐着颗头似的。

    她略思考了一番,便大胆说道:“回夫人,若要扬长避短,最好衣领长度和敞开的位置走势要做的平缓些,裁剪时领片在前中心起翘的尺寸越大就越贴近脖子,因此要适当放宽些,领座多压两道花边,把弧度放的大些,再加以颈饰或浅色中衣,看上去或许有脖颈修长之感。”

    陶墨夕这边说着,又拿了炕上一件做成的短衫,给那贵妇人展示。眼见着那夫人的面色变得特别温和,眼神都放柔了。

    “若我邀你去我家里给几位女眷量体,你可方便?”

    “方便,我做的本就是登门入户的生意,能得夫人赏识,多赚些铜板自是好的。”陶墨夕不卑不亢地答道。

    旁边烟罗插嘴道:“我们听说,若要周裁缝上门量体,要价半两银子,这是按日收钱,还是按量的人头算的?”

    “啥,啥半两?”陶墨夕惊讶地反问,随后苦笑着解释道:“民妇不过是乡野间一个普通裁缝,每日缝裰不停,也不过赚三五十个铜板,何来半两银子一说?”

    半两银子都够买一整匹的白棉布了!

    是谁,是谁在外面又擅自给她吹嘘了,这不是砸她物美价廉的招牌么!

    陶墨夕自己不高兴,眼见得那贵夫人和烟罗也是一脸错愕,她正要张口解释,贵夫人就伸手去炕桌上取了个未完工的荷包过来,打圆场似的问:“这是你自己绣的荷包?”

    “也不算是绣,之前给主顾做喜服剩下块绸子,主顾不要了,我就想缝个草啊叶子的,不然光秃秃的一块料子不好看。”

    “这荷包做得也精细,藕荷色的绸面,里面还衬了块白色的棉布,又好看又结实,”贵夫人拿着那荷包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喜欢,她自己偶尔也动手缝个香包什么的,但做出来总是觉得粗陋,赏人都有些拿不出手,怎么人家缝的,这配色,这抽绳,就那么可人呢?

    她又摸了摸,最后问道:“这个卖不卖?”

    “呃,就是用边角料随便做的,夫人喜爱,拿走就是了。”若要真用她给做衣裳,送个荷包算什么。

    “那怎么好,本来是找你做衣裳的。”贵夫人也不差这点钱,见陶墨夕说话敞亮,当下决定再追加几副铺陈。

    贵夫人拉着陶墨夕坐下,介绍说自己夫家姓包,还是年前回乡下参加远房亲戚的喜宴,见了新嫁娘一家的衣裳都做得得体又时兴,这才问了一句,得知是在山脚的周氏裁缝铺做的,恰好她再过一个月要带儿女参加一场别的宴席,而家里用惯的裁缝病了,起不来炕,找到别的裁缝铺去,大多都被其他要赴宴的大户包走了,她们这才求远找了过来。

    说完始末,包夫人就开始细说自己都要做哪些东西,家里备下了什么布料,周牧端着个木茶盘进来,里面放了两杯热茶,和一盘炒熟的榛子果、松子,默默放到炕桌上。

    包夫人走了许久路,又说了许多话,见着这些东西也不客气,就是普通的碎叶子茶,喝着倒也算能入口,烟罗见夫人连着看了那盘干果好几眼,就动手剥了些榛子仁出来,让夫人就着茶吃。

    那榛子仁看着不大,却是从青云山捡回来后,挑好的留着自家吃的,炒熟后又脆又香,包夫人嚼了两下,只觉得满口香甜,竟不比府里的差。

    就这么连吃带说的,眼瞅到做下午饭的时候了,陶墨夕客气地请她们留下吃顿便饭,包夫人却说出来时间已不短,家里还有小儿子,回去晚了怕要哭闹,约了两日后陶墨夕上门量体,又硬是留下半两银子的定金,便拿了那个荷包告辞回去了。

    许是住了这几年一直无人来查,陶墨夕胆子也大了许多,看着那块明晃晃的碎银,她咬咬牙,有钱不赚才是王八呢,好不容易能有富户主动来找,做成这一单生意,进项抵得上往常做多少件衣裳呢,再说她也不干别的,量好尺寸就走,应该不会惹人注意的。

    她自己拿定了主意,到了日子就让周牧套了车,跟她一起去了郡里,按着包夫人留的地址,敲响了侧门。

    只是这大户人家规矩也多,夫人、小姐、小少爷倒是都一一量过身了,料子也领到了画了签,只是人却走不得,只能去后院的下人房里做针线,按时完工后结算了工钱再放她回家。

    用烟罗的话就是,府里备下的绫罗绸缎、金丝银线俱是珍贵,不可能让个新登门的裁缝搬回家去,说句难听的,周家那三间土房,还值不上两匹料子钱呢。

    陶墨夕沉吟半晌,既然想赚这份钱,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好跟烟罗告了假,说回家收拾个包袱再过来。

    烟罗却拦着她,笑着说:“夫人要新衣要得急,周裁缝还是今日便开始裁剪吧,每日有人唤你用饭,房间也是给你单独一间的,里面换洗衣裳、铺盖全是新换的,足够你用了。”

    “那,那我去门外和我家那个说一声。”陶墨夕没多做挣扎。

    周牧果然还在后巷里干等着,他也不坐马车上,就蹲在小门后,宽实的背堵着大半扇门。

    陶墨夕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饼给他,“跟烟罗姑娘讨来的,饿大半天了吧?”

    拉他去马车上坐着吃饼,墨夕跟他说了来龙去脉,让他自己先回家去。

    一听让他自己走,周牧饼都不吃了,拽着陶墨夕的衣袖不肯松手,不愿意让她留在包府。

    周牧实在是放心不下,这包家看着虽不比那些年的方府,但也是一进了跨院,外人就再也见不着的那种高门深墙,他已经习惯了时时陪在月姐身边,可万万再回不到以前的日子了。

    包府家后巷也常有些担柴的、卖菜的经过,人来人往的不好多说,墨夕见周牧犟着一张脸不退让,只好把他双手拢到一块,捧到自己胸口哄他:“你先回家去,两餐饭就去小桃家吃,晚上把炕烧热了再睡,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了,我就回去。”

    周牧知道月姐做好的决定,别人向来说不动,就自己站在那儿纠结,陶墨夕又凑近他耳畔说了个数,“给这么多钱不赚,我都肉疼。”

    给一座金山也没有月姐重要。

    陶墨夕哄了半天,只听见周牧闷闷的回了一句:“现在我就带你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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