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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陶墨夕嫌弃地对柳英简陋的行李铺陈挑挑拣拣,一套薄被褥又脏又旧,里面的棉絮都擀毡了,被面也脏污一片,以前家里的小厮都过得比他好。

    既已“聘”回了柳英,陶墨夕自不会看着他受苦,当下找出了家里的棉布和棉花,跟小桃熬了一整天零半宿,给柳英做了套崭新的棉花被褥,又让周牧烧了大锅的热水,摁着柳英给他洗了个烫烫的热水澡,连头发都洗了两三遍。

    家里除了周牧,只有女装,陶墨夕快手快脚临时把周牧的一套衣裳往小缝了几针,让柳英先凑合穿着,许是因为当自己家人了,陶墨夕横看竖看,这柳英也算是个五官端正,身材匀称的小哥,虽然照她家阿牧的身板还差了点,但多喂点吃的,假以时日,也能长成个不错的汉子,替小桃撑起一片天来。

    陶墨夕点点头,准备过年时给他和小桃一人做一身姜黄的新衣裳。

    柳英被搓洗得浑身热乎乎,又换上了干净暖和的里衣棉袄,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轻了几斤一样舒适,等打扮好去东屋,见月姐和小桃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正笑着等他,晚上和阿牧哥睡在西屋,他的铺陈竟然比阿牧哥的还好!

    周牧正要吹熄烛火,见柳英在被窝里偷偷抹眼,不禁问道:“可是迷了眼睛?”

    柳英带着点哭腔说:“只是没想到,我竟过上了这般好日子……”

    周牧沉默了会儿,吹灭了烛躺下,两人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梢,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会儿,柳英怯怯的嗓音响起:“阿牧哥,谢谢你,为了我,还要跟月姐分开睡,等开了春我就跟你去地里干活儿,争取早点盖间屋子搬出去,也好让你,让你和月姐……团聚。”

    柳英这边磕磕巴巴的红着脸说,那边周牧差点被他的话呛死,心想自己家情况吧,有点复杂,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跟他说,唉,还是先不说了吧。

    拿大被蒙住头,睡觉!

    那边两个糙小子各怀心事的都睡着了,东屋的姐妹俩还窝在一起说着体己话呢。

    小桃把自己的小脑袋搁到陶墨夕枕头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月姐,你为我做的事,小桃都记在心里呢……”

    陶墨夕拍拍她的小脸蛋,笑着说:“你还小,我可不舍得就这么把你嫁出去,先让柳家小子给我当几年长工,以后……”

    “以后什么?”小桃急着问。

    “以后如果你不喜欢他了,我就把他扫地出门,再给你寻个更好的。”陶墨夕逗她。

    “哎呀月姐!”小桃羞臊地捶打她。

    眼看着离过年也不到一个月了,外面的天是越来越冷,村里竟有那年久的房子被冻裂的,早晚都刮着白毛风,硬生生能把个瘦弱的人吹倒,村里人更加足不出户,整日躲在屋里避寒,周牧去给马棚又苫了一层厚草帘子,棚里放了多多的干草,其他时间也都尽量呆在屋里。

    陶墨夕照旧每日坐在热炕上飞针走线,她要赶着年前把手头的活儿都做完,周牧屋里屋外收拾完,就自己端着把小椅子坐在屋地上,有时候拿手搓些买的苞米棒子,搓成粒后装袋子里,方便上磨碾,有时候拢好火盆,在火盆边烤点栗子、榛子什么的,等果壳烤裂了就把果肉一个个扒出来,吹净灰放小碟子里给陶墨夕,隔一段时间就去外屋烧些柴禾,保持屋里热气不散。

    周牧守着陶墨夕寸步不离的,反倒是小桃,这个屋子玩一会儿,那个屋子串过来再玩一会儿,柳英一开始还放不开,后来见陶墨夕并不拘着小桃干什么,只要不出去玩儿雪,大多数都依着她们,闹出些响动来也不责备她们,也就逐渐放开胆子,陪着小桃在屋子里玩布口袋,抓嘎拉哈,缠花绳之类的。

    这天刚吃完上午饭没多久,小桃和柳英在外屋的火盆上烤阳芋,就见前院不远的王大嫂夹着个小包袱进来了,进屋先抖了抖围巾上的散雪,又笑着说自己过年不回娘家,想求月姐给她代写封家信,好找人捎回去。

    这满村子识字的有那么三五个人,但能写得出完整的契书的,可就只有陶墨夕一个。

    陶墨夕放下手里的钢针,见王大嫂带来的是草纸,还没等说话,王大嫂先红了脸,“我家也没有个书啊、纸的,总不能写布上吧,就带了些草纸过来。”

    “没关系,我家还有几张。”陶墨夕拿眼示意了下位置,周牧立刻就去地上的柜里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放在桌上,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折好的白纸,一管毛笔和半方墨条。

    “你们这两口子,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可真是贴心呐。”王大嫂无心的一句恭维,倒让陶墨夕红了脸蛋,“家里就这么大,东西也不多,可不就一下子找到了么。”

    “来,大嫂,你可想好要说什么了,我来写。”周牧去拿了个小碟子来,兑上几滴水,用那半支墨条慢慢磨了墨汁出来。

    “嗯,就说我好,我家王树好,家里公婆也好,今年地里收成也好,比去年多收了一成粮食,所以给他们也捎回去两袋高粱米,请爹娘尝尝新粮……”

    王大嫂坐在炕上絮絮的说,陶墨夕稍琢磨了下,还是按照她的话,平实的写了些大白话上去,如果按照程式写得太过,她担心对方看不懂,就是找人读也未必能明白,还不如就说什么写什么来得方便。

    去掉王大嫂说得重复的,再略过无用的语气和口头禅,陶墨夕用了花头小字,仍是写了满满两张纸。

    王大嫂说完,见陶墨夕书写的整整齐齐,由衷地赞叹道:“这笔字,跟书上印得,也不差什么了。”

    陶墨夕把笔放下,拿起纸小心吹了吹,等墨迹干,“我是家里以前开铺子,为了能看懂账本,这才跟着先生学了两年。”

    “我说了那么多,这里面的字,却是一个都不认识。”王大嫂在纸的边缘上轻轻摸了下,又立刻抽回了手。

    “大嫂,我来念给你听,”陶墨夕拉着她的手,轻轻点着纸上的字,“爹,娘,快过年了,您二老身体可好……”

    王大嫂一个字一个字的跟着她的动作顺下去,不时惊呼“这是树字”“这是我的名字”……

    周牧端着两站热茶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小姐温柔的侧着脸,正教着王大嫂念信,瓷白的小脸上泛着柔和与恬静,此刻显得无比美丽。

    他一时有些看呆住了。

    王大嫂看着陶墨夕把信纸折好递给她,从怀里又掏出几个铜钱来,硬要给陶墨夕,被强硬的又还了回来,“大嫂,之前为我家妹子那事,王大哥帮着忙前忙后,我们还来不及感谢,只是帮忙写了封家信,怎么能收你的钱呢,拿回去买点糖块果子什么的,留着过年吃吧。”

    王大嫂千恩万谢的顶风回家了,陶墨夕看着周牧收拾笔墨,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离过年还有多久啊?”

    “还不到半个月了,前几天不是刚喝了腊八粥?”周牧算了算日子,答道。

    “嗯,看看哪天风小点儿,你叫上柳英去集市,再买些墨条和红纸白纸回来,要厚实的。”陶墨夕坐在炕上吩咐。

    “哎。”周牧也不问,只乖乖应道。

    小姐交代下来的,周牧向来都当顶要紧的事办,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就和柳英去了山脚的集市,红纸白纸各买了两大卷,墨条也足足买了十几根。

    出来一趟不容易,周牧又赶着买了些家里日用的零碎东西,柳英在狗皮帽子外面包了块布巾,上面随着呼吸厚厚糊着一层白霜,他问周牧:“阿牧哥,买这么些纸要做啥,又不能吃。”

    这两卷纸花了半钱银子,阿牧哥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知道,许是月姐要剪衣服样子,或者练字用吧。”周牧毫不在意地说,又去旁边的糕点摊上买了一笼糯米糕,上面点着红点,看起来霎是可爱。

    柳英偷眼看着,月姐回家看都没看买的那些纸和东西,只对着那笼点心多看了两眼,周牧就乐颠颠的去架了柴火,把点心隔水重新热了回,月姐拿筷子夹了一块,吃了两口就放下不吃了,剩下的阿牧才拿出来跟小桃和自己分了。

    他当然不介意自己后吃,但见阿牧和小桃都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家里事事以月姐为先,于是他心里对月姐也愈发敬畏起来。

    赶着把最后一件衣裳做完送走,陶墨夕就把针线笸箩收了起来,收干净炕桌,开始指使一家人分工干活儿。

    周牧负责把红纸裁成长条、正方形,柳英负责把白纸裁成长方形,小桃负责把裁好的纸一一整理好。

    陶墨夕自己磨了半碟墨汁,拿了张小纸沉吟半晌,慢慢写了一行一行的字,先做练习。

    是的,她准备写些春联、福字。

    也不用肚里有多少墨水,就挑着寓意好、兆头好的话,随便写些“人旺福旺运道旺”、“家和人和财气和”之类的对联就行,浅显易懂,满纸全是好意思。

    方形的红纸则用不同的字体,大大的写了“福”字。

    “可惜没有金粉,不然写些金色的福字,看着更富贵些。”陶墨夕最后一个福字写完,看了眼炕上晾得满满的对联,有点遗憾的说。

    “月姐,写这么些对联和福字,咱们家可要贴不下了。”小桃简直都要看不过来了,一会看看这张,一会再看看那张的。

    “从小让你多读书,你就不愿意,现在让你分辨哪两张是一副对子,你可还能分得出?”

    “……月姐……”小桃有些为难的叫了她一声,当着柳英的面呢,小姐真是的,啥都往出说。

    “月姐是想把多出来的对联拿出去卖吗?”柳英摸了摸对联的一角,小声问。

    陶墨夕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家里至少还有一个不太傻的,她很欣慰。

    懒洋洋地指点着一对一对的收好,陶墨夕让周牧数出十几副留下,其他的叫柳英收着,“后日起,你和小桃就还跟以前卖毛球儿一般,去各家串门,顺便把这些对联和福字卖掉,卖的钱你们自己收着就行,集市上五个铜板一副,你们可以卖三个铜板,要是有人家买的多,再多送个福字。”

    在家憋了许久未出门的小桃一听就来劲了,忙不迭的问:“月姐,咋还后日才开始卖,这几日都是晴天,明日就可以呢。”

    陶墨夕又摊开一张白纸,慢慢的研着墨条,“明日让阿牧去给帮忙提亲的各位叔伯家先各送几副对子去,一来感谢人家愿意帮忙,二来也算给你们打个前哨。”

    果然周牧的对联和福字送出去,那些人家都高兴的什么似的,又在左邻右舍里说开,周家特意写了送来的,念个什么什么字,过年的时候贴门框上,又喜庆又吉利。

    陶墨夕趁热让小桃和柳英穿戴严实,先去那些买过毛球儿发饰的小姐妹家里,能给女儿买得起发饰的,多半也不会差那几个铜板买副对联,天气这么冷,看别人家收到的对联,那字写的圆光大黑,对联摸着也厚实整齐,小丫蛋小小子又都冻得脸蛋通红的,本来只是有些意动的人家也纷纷掏出钱来,买一副才三个铜板,也就两个饼子钱嘛。

    小桃和柳英胆子也大,招呼了两个活泼的小伙伴,居然把生意做到了附近几个村子,陶墨夕日日在家都要写一二十副,一直写到了年前,没给钱的,也会给些东西,而且比钱的价值还高。

    陶墨夕给小桃做的荷包很快就装不下那么些铜板了,柳英不肯要钱,让小桃都收着,陶墨夕把个空的陶罐子给了她,让她自己找地方藏去,扭头笑着对周牧说:“让柳英知道赚钱不容易,咱家虽养着他,可也不能白白吃饭。”

    嘴上说着,陶墨夕还是下地煮了热乎乎的姜汤,里面卧了荷包蛋,日日给两个孩子喝了暖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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