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斯思和兄长送闵郎中出了正厅,优哉坐回椅上,问到:“阿兄啊,你上巳节也带上我呗?”

    斯黎皱了眉,略带些疑惑回她:“做什么跟着我?我和袁大哥去跑马,有什么好玩的,你自约了小娘子踏青去多好。”实在不愿带个累赘,照顾不好就要挨父亲一顿削。

    斯思殷勤笑道:“阿兄,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那位袁大哥。好阿兄,带我去嘛。”

    斯黎仍摇头:“你小娘子家家,好端端去看个外男做什么?”忽然想到什么,忙又问,“思儿,你还记得自己定过亲了吧?”

    斯思噘起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斯见黎你在想什么?我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她心里一动,皱着鼻子点头晃脑,道,“哼——你有问题,不然怎么想到这些有的没的。斯见黎你可千万注意哦,我们这样人家,可不兴自己随便看中个什么姑娘,到时候惹恼了阿娘,小心爹爹动家法。”

    斯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恼了,沉声道:“胡说八道。你要去,带上你就是,不要跟阿娘瞎说。”心里又闪过一双亮闪闪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此时正忙着育苗。

    顾观月自开春,就热切盼着收拾起花圃来,恨不能马上到了五月麦收。

    只不过播种与收获,都要按着天时来,急也急不得,还是得耐心,从一棵小苗开始。

    育苗说起来不算很难,只需要挖建暖床,将花种子泡水后撒在暖床上,再根据天气决定是否点火烘床,次之再管好水分,静等发芽即可。实际做起来要琐细得多,好在顾观月甘之如饴。

    她接了孔师傅来,先与他商议育些什么花苗。

    孔师傅本名孔胜,顾观月如今喊他一声师傅。孔胜是经年的老花匠,说起花木生意,很有些见地,指导顾观月:“好叫小娘子知道,虽说年年花会上出风头的都是奇花异草,可做花木生意,并不指望赚这奇花异草的钱,无非搏名而已。”

    顾观月自然点头称是,问他:“花圃里便以蔷薇类的、菊类的为主,如何?”

    孔胜已跟她去看过田地走势,心中有些计较,问她:“小娘子可说说,为什么是这几样呢?”

    顾观月笑着解释到:“种这几样花,春夏秋乃至初冬的生意都占了,不论是头上插戴、家里插瓶,抑或做花露花粉等,这都是最常用的。正像师傅说的,做生意求稳,不求奇。”

    她袖起手中的《孙子兵法》,想到那句:“以正合,以奇胜。”还是希望能有一两株撑门面的花,只是这些暂不用跟孔胜讲。

    孔胜点头,欣慰她的老到。

    两人又议定了自己育苗的时间,以及采买花苗备用之事。都商议妥当了,交给孔胜去腾挪,顾观月这才闲下来。

    张娘子见她不往外跑了,便拉了她来,一起剪春幡,好叫她上巳节出门的时候凑个兴。

    顾观月自从来到这世界,别的收获不说,至少各种各样的节日风俗是见遍了。

    上巳节又称“女儿节”,除了踏青郊游,还要插艾草,吃荠菜团,河边洗沐等,后面这几件事都是为了驱邪避祸、祈求吉祥。

    做起这些事,特别能感受到传统文化之魅力深厚,去年的上巳节顾观月没赶上,今年就很有兴趣,盼着这天。

    到了三月三,整个宝应县都像被画师蘸了五色浓墨喷洒过一样,瞬间活了起来,县里各条路上熙熙攘攘地呈现一幅忙碌景象,到处是往茱萸湾、茱萸河踏青去的人。

    茱萸湾是个极大的活水湖,数十条大河在这里一会,又分成几条向下游流去,最宽的那条河被称为茱萸河。

    不管是茱萸湾还是茱萸河,沿水边都有极好的景观,春日里水波不兴,垂柳轻拂,芳草萋萋,百花争艳,最适合游玩。

    袁澄与斯黎约了去茱萸河沿岸骑马,不想在南门等了半天,才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己身旁,斯黎叫一声袁大哥,大声道:“袁大哥见谅,本该早到的,谁知遇上有些人,歪缠着我非跟来,又磨磨唧唧,这才耽误了。”

    就见斯思掀开车帘道:“哦,这是说我呢。我白得了好看的春幡,若不出来逛一逛,何异锦衣夜行,岂不是辜负了。”

    又探头打量袁澄,见他剑眉星目,英俊非凡,只是他虽微带笑意,眼底却有些淡淡的。

    斯思惊诧于他的相貌,心跳都漏了半拍,忙笑着点头问好,“原来这就是袁家兄长,我阿兄在家总提您。家父家母都在忙着筹备百花宴,这才让阿兄带我出来。让您见笑了。”

    袁澄点头致意,斯思就恋恋不舍看一眼,颔首慢慢缩回马车里去了。

    几人很快到了茱萸河畔,两个人安顿好斯思,让她在河边一处赏花,又命丫鬟们和车夫小心照看,等她约的同伴来找,这才策马沿着官道奔去。

    斯思见他们跑远了,自己赏了一会子桃花,又在丫鬟帮助下放了一会儿纸鸢,便有些百无聊赖,偏她约的两个女伴也没找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走岔了路,她便有些后悔跟着斯黎来这地方。

    正左顾右盼间,忽然看到几个小娘子跑来。

    当头一个穿着水绿衫裙的尤其活泼,别人都是侍女跑着放纸鸢,放得高了再交到主人手里,偏她弃了侍女自己跑着放,跑得裙裾飞扬,长长的春幡儿飘飘,煞是肆意快活,旁边站着她的女伴,更是明艳动人,平生仅见。

    斯思站在旁边,瞧着她们玩得热闹,不免生了结交之心,上去攀谈:“姐姐这春幡好别致。”

    那水绿衣裳的女子笑着说:“我这个算不得正经春幡。是我在家剪春幡时,起头剪长了,我阿娘说倒也好看,我就试着剪了更长的,想着若风一吹,定然极飘逸的,是我的一点小心思。”

    正是顾观月。

    原来凤霞因上元之后有些日子没见她,来约她上巳节去茱萸河踏青,说她:“不要总是憋在家里想你的生意,鲜嫩嫩的小娘子家,也做些应时、应季的事儿。”

    横竖花苗发出来也要时间,顾观月当然不想辜负了好春光,应约与她出来散心。

    她们提前叫了大车,顺着各村落间的主路,很快到了茱萸河古家庄一片。

    顾观月心热,耐不住先拐去看她的田地,见齐齐整整百亩麦苗长势喜人,绿色像是要从细长的叶子上流淌出来,可见肥力不错,未曾缺水,她放下心来,顺着官道向游人如织的桃林来赏,这才遇到斯思。

    斯思见她说得有趣,行事大方,也笑道:“这个心思巧,赶明儿我也学着剪了,戴着它在风里跑,才好看呢。”

    她们正攀谈间,袁澄与斯黎已经跑了几圈回来,跑近了看到斯思正与另几个小娘子围在一起交谈,袁澄恍惚听到顾观月的声音,忙策马上前,见果然是她。

    于是笑着上前招呼:“顾娘子,又见面了。”

    袁澄细看顾观月,见她跑得脸庞泛红,娇汗点点,微风吹过,靛蓝底飞蝶逐花的织锦春幡与她乌青的发丝纠缠飘扬,更有一种俏皮动人姿态。

    见他们来了,她只管大大方方笑着契阔,气质舒朗,倒是斯黎偷眼瞧她一回,紧张地转回了脸。

    斯思看斯黎的表情,又见袁澄一双眸子现下充满了欢欣,转转眼珠忽笑道:“原来大家都是熟人,那顾姐姐、金姐姐何不与我们同行。”

    凤霞最是个会与人打交道的,应道:“极好极好,斯妹妹单纯可爱,令人见之忘俗,正好同行。”

    一行人仍沿着茱萸河漫步,袁澄与斯思在前面牵马慢行,小娘子们在后面赏景交谈,一时采了花,一时折了柳,再一时又坐在河沿上齐齐编起了花篮花环。

    跟着凤霞的事红儿,她手最巧,很快就编了三个花环给小娘子们都顶在头上,接着又用柳枝做骨编了一个巴掌大的花篮,将刚才掐的桃花、野花三两下插在里面,煞是应景儿好看,众人围着她笑闹:“红儿给我编一个”,“好姐姐,你也给我编一个”。

    一时又见时鸣踮着脚攀住一株老柳树,喊道:“红儿姐姐,我给你折几支长的,你给我编个最大的花篮。”

    忽然又听见她“哎哟”一声,手抓着一支断柳跌坐在岸边,原来是用力太过,将一支极粗的枝条折断了,她正借着力,不防备就给诓倒了。

    顾观月一边笑她:“该,你不想想你那力气,多少收着点。”一边上前拉她。

    众人都大笑起来,挤着过来看她,一时欢声笑语,闹作一团。

    因玩得尽兴,要散时,斯思便邀约:“过五日百花宴,我父亲主持,姐姐们若无他事,也一同来吧?我家棚子在戏台旁边,最好看的花也必摆在那边,到时候我给姐姐们留位子,咱们一起看花听戏,可好?”

    顾观月与凤霞都应她:“正要去百花宴开开眼界。”

    如此便约了三月初八日继续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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