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金花不再扭捏，拍了拍石昊的背脊，自豪道：“石昊他不比石磊差，在老家的时候他的打铁手艺就是一绝，整个镇子都没人比得过他，让他来你们学校，你们肯定不亏，那个什么陈轩啊，还有那个看大门的，肯定都比不上我儿子！”
林夏半天没反应过来，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连石昊都不停地拉扯着冯金花的袖子，一脸无奈：“娘，你还没问过我，我不乐意……”
“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冯金花没好气地打断他，“别跟你爹似的，一辈子就守着那些个破铜烂铁捣鼓，这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不知道争取一下的吗？！”
“可是……”
冯金花没管他，转而看向林夏，方才严厉的神情立马收敛，满脸堆笑道：“林老师，你看……要不让他就进去坐着，反正都快上课了。”
林夏摆手道：“不是，这事情我做不了主的，而且就算他要来上课也肯定不是进一班，一班的孩子都快筑基了，都是有基础的。”
“怎么就不能了，我儿子不比他们差！”
林夏扶额，感受到了学生家长的压迫感，眼看着上课时间就要到了，她直接找出了通讯符，将黎冉喊了过来。
“冉姐，江湖救急，赶紧来一班门口！”
话音刚落，黎冉并没出现，反倒是她的毛绒小猪一摇一摆，走到了几人的脚下。
“哼唧哼唧，主人正在行程不宜打扰，检测到是林夏的紧急召唤，请林夏小姐姐下达指令，是否需要将主人从行程中强行撤离。”
林夏忙道：“不用，倒是没那么紧急，别影响到冉姐修炼。”
“哼唧，明白，那是否需要前往等待区，等待主人行程结束后接见。”
林夏看了眼身旁的冯金花母子，道：“把他们带去等待区吧，我要去上课了。”
说完，她赶忙进了教室，冯金花还在稀奇地看着眼前的粉色小猪，惊叹于它的奇妙时，忽然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来到了熟悉的白色空间。
“又来？”
冯金花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也不再惊慌，干脆席地而坐：“真麻烦，多大的阵仗啊，还得等着，不晓得要等到啥时候。”
一边埋怨又一边不自觉地开始畅想未来：“等哪天昊儿学会了这招，我让他给我弄个豪宅，我就天天在里头住着，让十七八个仆人伺候我……啧，怪不得那么多人乐意去修仙呢，普通人要过上这日子可不容易啊。”
她自顾自念叨着，并没有注意，石昊不在她的附近。
后山的竹亭内，黎冉端着茶盏，感受着自然美景，白少溪在一旁认真研读着书本，忽然，一道身影凭空落在了竹亭内。
白少溪抬头看了眼，又赶紧低头继续读书，生怕被一旁的毛绒小狗逮着。
石昊微张着嘴，来回探看：“我、我这是在哪儿啊，怎么突然……”
四周山清水秀，湖水上还氤氲着水汽，端的是一副悠哉的世外桃源景致，石昊无暇欣赏美景，慌乱地摸着自己的四肢，确认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
“别看了，是我将你招来的。”
石昊循声望去，黎冉正端坐在竹亭内，闲适地喝着茶，他一贯是个粗人，这会儿更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局促不安：“我、你，你不是在修炼吗，刚才还有只小猪对我们说话来着，对了，我母亲呢？”
说到冯金花，石昊连忙环顾四周，周围除了平静的湖面，再无其他，竹亭内更是只有他们三人，全然没有冯金花的踪迹。
“你母亲还在原处。”
说着，黎冉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神情严肃，石昊都忍不住心里打鼓。
“我也不与你废话，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一二，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吧。”
“我，我？”石昊听不明白，反应了半晌，双眼迷茫。
黎冉也不和他兜圈子，看门见山道：“你母亲想让你留在这里修炼，那你呢？若你愿意，看在石磊的份上我也能留你，食宿从石磊的月钱里扣，只是你母亲不能留下。”
石昊张着嘴巴啊了半天，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他连连摆手：“我，我没想留下，不用不用。”
但是旋即想到自己母亲，他拒绝的姿态又有些犹豫，若是母亲知道自己拒绝了，会不会又觉得他不孝顺，他蹙着眉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白少溪眼角瞥了一眼，小声嘀咕：“和师兄也差不多……大师姐得头疼死了。”
“汪汪，检测到主人……”
“别别！！我看书我看书！”
黎冉叹了口气，复又坐下，指着一旁的石凳：“你也坐吧。”
说完，端起茶壶来在石凳前的桌上，倒了一杯茶，看起来似是要长谈。
石昊落座，手放在膝盖上，也不去碰那杯茶，反而小声道：“要是我母亲乐意，我可以留下，至于我母亲，到时候我同她……”
黎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问，你自己的意愿。修炼的事情全看个人，若你没有这个想法，做多的功课都是徒劳。”
石昊指着自己，疑惑了半晌，他向来是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这辈子除了打铁的事情是他兴趣所至，包括婚事都是全部听从母亲的意愿。
要问他自己的想法，他一时也有些迷茫起来。
“修炼、学习都是一样的，你按部就班地去学，也许能有些成就，但也就那样，一切动力的驱使都来自于兴趣，也就是你本身的意愿。”
黎冉指尖摩挲着茶杯，话语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晃了神，但很快就清醒过来继续说：“你母亲想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小事还尚可，你可以称之为孝顺，但人生大事，那是陪伴你一辈子的事情，你母亲能陪你多久？你自己的人生，非得要别人一步步给你按好脚印，你才能落脚吗？”
石昊沉默不语，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桌前的茶水渐渐失去了温度，他紧抓着膝盖上的衣料，半晌后嘶哑着喉咙，开口：“我喜欢打铁，要是我修炼了，还能打铁不？”
黎冉摇了摇头，这句话莫名还有些耳熟。
“打铁是打铁，炼器是炼器，两码事，虽说两者有共通之处，但本质上还是不同的。你踏上了修炼之程的话，过往的这些恐怕要抛弃了。”
石昊的脸色明显暗淡了下来，明明是冷暖适宜的天气，他的鼻尖沁出了汗水，唇色也渐渐苍白。
“想好了吗？”
黎冉的声音不轻不重，又像是一记警钟，在石昊的脑海中乍响，他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黎冉，眼里充满了热切的光：“我想打铁，我不想修炼，那是弟弟擅长的事情，他喜欢这个，我不喜欢，我只想打铁的。”
黎冉笑了笑，将他面前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又倒了一杯：“喝吧，刚摘得新鲜茶芽，别浪费了。”
石昊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抿了一口，茶香四溢，脑海中一片清明，心中的烦闷好似被一双温柔的手拂去，畅快了不少。
待他回过神，已经回到了学校里，冯金花站在他身旁久久没有言语。
“我又回来了……娘，你怎么不说话。”
冯金花看着石昊，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面对石昊伸过来的手，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娘……”
石昊并不知道，冯金花在幻境里看到了全部，她此刻盯着石昊，眼里的愤怒都快要实质化，她颤抖着手指，指着石昊怒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想气死娘是不是！娘这些天日日去后山摘果子，糟的老罪你是一点都没在意啊，说拒绝就拒绝，好好好，你喜欢打铁是吧，你跟你爹过吧，娘管不到你了！”
石昊慌了神，甚至后悔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你赶忙上前去安抚冯金花：“娘，你别这么说，我不是有心的……”
冯金花又哭又喊，已经让人分不清她这次的泪水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通红着双眼，口无遮拦：“呸，别喊我娘，我没你这个不孝子！你就不能学学你弟弟，什么事情都不如他，娘花在你身上的心思可比他多多了，可你呢……年纪小的时候，你打铁不如他，后来他被送去了仙门，娘让你继承家业，现在，别说和他比了，你连同他一道修炼的心思都没了，你看看你……”
劈头盖脸地一阵数落，让石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自小学什么都不如石磊聪明，他是知道的，可他也从未有过和弟弟抢什么的心思，只是母亲总是暗地里将他们比较，要他上进，要他努力，要他比弟弟强。
白少溪和黎冉站在不远处看着，白少溪悄声问：“大师姐，这样做能行吗？我看师兄他哥哥好像……”
黎冉摇头无奈道：“没办法，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得靠他们自己解决，他们谁也不摊开了讲，这事儿到头来都不会有进展的。”
冯金花哭嚎累了，干脆又坐在了地上，用力拍着地面：“苍天哪，真的是造了孽了。”
她揪着自己的领子，狠狠盯着石昊，恨不得将他身子盯出一个洞来：“你说说你，娘何时亏待过你，娘为你做的决定不都是为你好吗？！你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努力一点，修炼怎么了？你非得要去打铁吗？跟你爹一样没出息，娘就开心了是不是！”
“……”
“啊？！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