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相阎罗心

    “莩儿,事情并非如此。这定是个局,此女心机深沉……”

    正苦思冥想系统奖励的这“一根木棒”能有什么大用,江洵对柳淮之地攀咬毫不在意。

    也难怪,毕竟上次得到的系统奖励——一只喇叭,让她意外得知柳淮之在温溪镇老家的秘密,这才锁定棒打对象。

    “是她…她先对我言语勾引的。我对天发誓,莩儿。我只心悦于你,从未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柳淮之一口咬死,想要自证清白,这般有失文人风度的急迫倒是比此前虚伪的自矜多了几分可信度。

    陈莩闻言,曾经盛满柔情的眼神如刀锋般划向他。

    “那,岭南温溪镇的卢氏呢?”

    柳淮之心下一沉,“你在说什么啊,莩儿。”他出言否认,表情无任何异常,依旧诚挚、柔和、坚定。

    “我说……”陈莩阴沉着脸,“岭南温溪镇的卢氏呢?”

    “这位为了你不惜与父母决裂,也要出资供你考学、助你进京的婉娘呢?”

    “她若泉下有知,知你买通官府、更名改姓,只为摆脱那段经历,又该作何感想?”

    陈莩面露悲戚,想到要不是那日江洵来府里,告知柳淮之温润如玉皮囊下竟是这般负心薄情的鬼样子。她不由一阵后怕,盯向柳淮之的眼神又寒了几分。

    “你…怎会知道……”

    似是从未见过陈莩这般决绝,又似是被问及要害,柳淮之感觉整个人如同烧红的烙铁猛然堕入冰窖,不由得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

    婉娘,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这名字本该随着一卷草席、一柸黄土,草草了结。但直至如今,仍如隐疾,与自己纠缠难以两清。他只觉由后背升腾起的阵阵撕裂感,一会烧一会冷,灼得他生痛。

    见此情景,陈莩心下更来气,她挥挥手,身后便闪出两名家丁上前动作娴熟地架起柳淮之。而后,在江洵震惊的眼神中,将其“嗖”一声扔下楼去。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没等江洵反应过来,柳淮竹便和着咚一声巨响,激起地上一片扬尘。

    本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这一摔他顿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顾不得体面高声哀嚎起来。

    反观陈莩一脸平静,江洵确定,此举并不为泄愤。而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到人尽皆知。

    果然,过路的行脚商人纷纷驻足,就连方才听书的众人也纷纷前来查看情况。

    “唉?那不是陈尚书的准女婿吗?怎么被人扔下来了?”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

    带着疑惑再往上瞧,“唉?那不是陈尚书女儿陈莩吗?怎么把准夫婿扔下来了?”

    “唉??你们瞧瞧,那是不是裴小侯爷的夫人?”

    嗅到丝八卦的味道,不过眨眼的工夫,南来北往的围观群众已将茶楼围得水泄不通。后面来的人还一劲儿往前挤,打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人头攒动中,刚开始大家还碍于当事人就在面前,附耳悄声交谈。后来,却逐渐放肆起来。就好似……有人故意搅弄带节奏,传言的走向也越来越离谱。

    “你听说了吗?春闱举子柳淮之被陈尚书那温良恭俭让的女儿陈莩从楼上扔下来了。”

    “啊?春闱举子柳淮之与裴小侯爷的夫人在茶楼私会,被陈尚书那温良恭俭让的女儿陈莩从楼上扔下来了。”

    “天啊!春闱举子柳淮之与裴小侯爷的夫人在茶楼私会,欲行不轨之事。被陈尚书那温良恭俭让的女儿陈莩当场抓包,一气之下把柳淮之从二楼扔下去了。早就听说那江洵行事孟浪,裴小侯爷这才昏迷多久,她就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听说她没嫁给裴小侯爷之前,就不怎么检点,和不少男子都……”

    听着越来越不堪入耳的交谈,当事人江洵倍感无奈。摊上这么个过街老鼠都要踩一脚的原主,究竟是造了多少孽……

    等等!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抓到些什么头绪。

    约见、求雁、私会,乃至高调的报复……

    自陈莩出现那一刻便隐隐不安情绪的来源,终于随着整个事件像串珠子般被完整穿起而真正显现。

    陈莩这门亲事可以说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柳淮之是自歹徒手里救出的陈莩。就算陈尚书凭着浸淫官场多年的看人眼光知晓柳淮之并非良配,也难抵陈莩认死理,再加上被歹徒劫持一事毕竟还是有损女子清誉,这婚事自是不可一口否决。

    想必,柳淮之也是料定单单凭陈莩的喜欢,无法成功促成这桩婚事。这才借助外力大力渲染陈莩如何被劫持陷于危难,自己又是如何以文弱之躯与歹徒斡旋。

    此举虽不高明甚至无比卑劣,但确实奏效。

    而唯一可破此局的方式便是,将所谓的劫持变成一场骗局、一场闹剧。

    好巧不巧,为了完成棒打鸳鸯任务的江洵递上拜帖,还带去了柳淮之的一桩秘闻,这不仅让陷入情爱的陈莩恢复了些许理智,也让本性多疑的陈尚书犯起了嘀咕。

    毕竟关于江洵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他实难相信,这样一个人找上门来,真的是纯发善心前来襄助棒打鸳鸯。一番查探之后,果真让他发现江洵与柳淮之间的纠葛……

    想通这层,江洵终于明白陈尚书让柳淮之向自己求雁的原因。

    敢情是为了此刻“抓奸”做铺垫!

    毕竟,一个奸夫一个淫&妇,中间还横着个昏迷不醒、玉质金相的裴小侯爷,够曲折、够离奇、够引起群情激愤。这等惊天丑闻下,谁又还有闲心去细究一个“受害者”拒婚的真相呢。

    这缺德老头!

    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寡廉鲜耻、狗彘不若等等骂声,江洵不由一阵头疼。倒也并非多在乎名声,只是盘算着在这种刻板印象下,下次再棒打鸳鸯时那单薄的可信度……

    *

    头脑一片混沌,江洵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侯府。等到长汀来禀,说是老太太传她时,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要说这老太太,姓杨名灵筠,年轻时算得上是永安城一号传奇人物。不仅走南闯北净鼓捣些稀奇玩意,还喜欢生财之术。也不管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更不理女子不能经商的规矩。全盛时期,甚至永安城的店面铺子,多半都在她名下。

    要不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妙人,遇到裴侯后收起玩票心态、甘心居于后宅,守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号与大家仕族的规矩,蹉磨半生岁月,江洵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可以说,平日原主作天作地谁都不怵,唯一例外便是这个老太太。

    据江洵了解,自原主嫁入侯府,统共就见过这老人家一次。这次会面既不是得圣上亲赐,议亲之时。也并非大婚,拜见高堂之日。

    而是原主得知裴小侯爷坠马成了植物人,哭着闹着要和离、将侯府搅得乱上加乱的时候。

    听说,那日也如今日般,老太太传话来让江洵去祠堂候着……

    想到这,江洵觉得头更晕了。本就出门出得急,一路疾走又发了些汗,被冷风一激,丝丝凉意沁入骨髓,没来由让她心里发慌。

    身前的掌灯小厮引着她穿过曲折蜿蜒的游廊,将将行至祠堂门口,便撂下一句夫人,您请而后立马退出,仿佛多待一秒会要了他的命。

    江洵朝院里望了望,院子黑黢黢的大门大敞着。往日看守祠堂的丫鬟小厮全然不见人影,周遭是伸手都不见五指的黑,挂在枝头的月亮被这暗夜侵蚀,显得晦涩无光。

    远远望去,祠堂里微弱的烛火映在虚掩的门窗上,时明时灭。她定下心神,压下内心强烈的不安,缓步迈入祠堂。谁知,左脚刚踏入,一股蛮力就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得跌倒在地。

    “快!摁住!”

    不知从哪窜出来几个力大无比的婆子,将她绊倒押解在地。

    “放…”她的肆字还没出口,就觉得脖间被套了个三尺白绫。而后两边一紧、死命地收缩。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使江洵的眼泪不受控地糊了满眼,然而脖颈间几乎要断裂的痛却并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身后的两道门也砰然关闭。

    江洵心下一凛,恍惚间,只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之前,警告过你。”这道声音的主人自烛火中现身,于牌位前动作娴熟地燃了三炷香,虔诚拜了拜。

    “侯府是不能有抗旨不尊的小侯爷,但却不是不能有英年早逝的夫人。看来,我那日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萤萤微光之下,这位老太太终于侧过身来。她手捏佛珠、语调柔和,一脸慈悲相。

    “传出去,就说江氏不堪白日受辱,当晚羞愤自缢……”

    萤萤微光之下,这位老太太终于侧过身来。

    她手捏佛珠、语调柔和。

    一张脸如菩萨低眉,满含慈悲。

    说的话却如厉鬼索命,阴狠毒戾。

    “夫人莫怪,您配合些,让奴婢们送你上路,也好过白白受罪。”

    恍惚间,婆子们的话比重锤还狠,句句砸向江洵心口,砸得她一颗心直堕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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