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第章

    “寿宁伯,你不在忙着你的差事,今日突然见宫见朕,所为何事!?”

    乾清宫里,面对朱厚照的请求,朱佑樘不置可否,反而转过话题,询问了张鹤龄的来意。

    “启禀陛下,臣正在办着差事呢,请旨见驾,乃是因为臣办的差事,涉及了一桩大案,兹事体大,故而臣不敢自专……”

    “大案?”

    朱佑樘也是正色起来。

    他摆了摆手,暂未让张鹤龄开口,偏过头向陈准吩咐道:“陈准,先送太子回东宫,稍候等朕有暇,再与太子话……”

    “父皇……”朱厚照有些不愿。

    “陛下,臣觉得,太子殿下已是出阁进学,作为大明的后继之君,他的童年也该过去了!臣要的案子,虽与太子无关,但听一听,或许更好些……”

    此时,张鹤龄恭敬行礼,突然极为郑重道。

    朱佑樘眉头一蹙,紧紧的盯着张鹤龄,似乎要将自家这个舅子刺透一般。

    朱厚照有些懵懂的看着似乎像在眼神交锋的父皇和舅舅,突然也是郑重的给父皇行了一礼,壮着胆子道:“父皇,儿臣长大了,虽然儿臣尚不知哪些是好,哪些是坏,便是对错亦无法明辨。但儿臣记得寿……舅舅曾经和儿臣过立场和利益二词,当时父皇您也是赞同的。故而,儿臣也想多听听真话,非是站在各自立场而言的真话……”

    朱佑樘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拉过朱厚照,轻抚着朱厚照的发髻,极为孺慕。

    朱厚照突然间颇为正色的言行,让他既欣慰,又怜惜。

    欣慰于,自家的太子,聪颖睿智,但也怜惜于朱厚照,生在了皇家,且是生在了这一时期的大明皇朝。

    经历过幼年坎坷的朱佑樘,可谓阅人阅事,见解独到,十一载的御极,更让他有了洞察世事的能力。

    他虽不知张鹤龄要的案子是甚么,但他相信,张鹤龄不敢在他面前虚言夸大,是大案,定然不是事。甚至可能会是涉及到大明体制的大事。

    而一旦涉及到这般大事,他又怎会不知大明如今是何种情状。

    他又怎会不知,他努力想要其过的无忧无虑一些的太子,听过之后,所面对的什么,所要背负的又是什么。

    往日,他努力着,勤勉不惜身,想努力的给他的皇儿,创造一些相对舒适的环境。可终归,太子便是太子,逃不过他的宿命。

    他知道会有这一,太子要了解大明的一切,可他只想着尽量晚一些,太子尚年幼,他希望等太子年岁再长一些。

    可自家这个舅子,似乎每每私下时,都在有意无意的触及。

    他想从张鹤龄的身上,看出他的别有用心,这样他也好心安理得的制制张鹤龄。可事实上,凭他的观察,张鹤龄秉持着他的立场,在他面前格外真诚。

    当然,作为皇帝,他可以偶尔肆意一下,不顾及张鹤龄的真诚与否。但他的性子和本心,以及皇后的原因,使得他不想这般肆意。

    至少,对张鹤龄,他没有肆意的打算。

    太子的童年结束了吗?

    “父皇……”

    朱厚照的轻声呼唤,将朱佑樘唤回了神,朱佑樘淡淡一笑,突然手指向张鹤龄的方向,嗤笑道:“皇儿,你莫非以为你这个混账舅舅便不是站在他的立场话?”

    “父皇,儿臣也不知舅舅所言的本心为何?但往日儿臣偶尔听及舅灸话,觉得都颇有几分道理。再则,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多听听,多想想,透过言孝表象而观其本质,应该也是好事。儿臣不希望,儿臣所知的对错好坏,是非黑白,全凭他人来评……”

    “皇儿真是长大了!”

    这一刻,朱佑樘看着宛如大人一般的太子,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满意和欣慰。

    “那便让寿宁伯吧,我儿听听,不过,你毕竟年岁尚,父皇还是那句话,不要凭自我喜好来定怒…”

    “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父子俩的一番互动,正式且和谐,温馨也孺慕,至少不同于一般的皇帝和太子,倒更像普通人家的父子一般。

    且朱佑樘亦如普通人家的父亲一般,时刻想着将朱厚照保护起来,且保护的也确实不差。

    可是,有时候,这是好事,更是坏事。

    “张长孺,太子既然也想听,那你便据实以报吧。不过,朕希望你明白,什么话可以,什么话不可。更莫要试图用你的立场来影响太子,否则……”

    朱佑樘此时的话,极为严肃,虽不显厉色,但张鹤龄能听出皇帝的话格外的认真。

    张鹤龄敢肯定,若是他的话里夹杂私货,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去影响朱厚照,皇帝定然不会轻饶于他。

    便是因为皇后的原因,不会有杀生大祸,但好一点的结果,大概也就是被彻底闲置。

    且君臣、姐夫和舅子这般的关系,将彻底消磨殆尽。

    人皆有逆鳞,朱厚照便是朱佑樘的逆鳞。

    当然,张鹤龄从未曾想过去触碰皇帝的逆鳞,反而,他在努力的想让皇帝这块逆鳞能更好的长成。这符合他的立场和利益。

    归根结底,太子是他的外甥,且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外甥,身处他的立场,他若想为他张家谋一份安定,且甚至想在大明做些事,现任皇帝和这位后继之君的亲善,可谓重中之重。

    皇帝也是看出了张鹤龄的这份心思,他也并不排斥,但也给张鹤龄划定了范围,不可有丝毫行差踏错。

    可是,陛下啊,踏错与否,又哪会那般容易便界定。

    潜移默化才是最有效果的事。

    缺什么,便给什么,即便没有,也要努力的去创造,比起那些所谓学士们的手段,张鹤龄也更有优势,因为,他的姐姐是皇后!

    而且,他不会如那些学士一般,去想着凭自身的影响去束缚甚么。

    “陛下,臣是国舅,是外戚,臣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赐,故此,臣的立场和利益决定了,陛下您和太子的立场和利益,便是臣的全部……”

    “好听的话,便不用多了,朕现在不想听你来表忠心。先事!”

    “臣遵旨……”

    表明态度的话被打断,张鹤龄也不失望,他恭敬应命,接着便开始叙述审讯黄昱的过程。

    随着张鹤龄的叙,朱佑樘的脸色阴晴不定,既像有愤怒,更像有羞恼,且更有微妙般的复杂。() ()

    “陛下,事情便是如此,审讯过程……”

    言及此,张鹤龄从袖中掏出了几张纸,双手捧在身前。

    陈准会意,赶忙下了御阶,上前接过供状,回转后递给了皇帝。

    朱佑樘的脸色依然阴晴不定,他甚至不想看这些供状,因为看不看,没有区别。

    稍顷,朱佑樘突然朝陈准吩咐道:“陈准,司礼监的奏本为何依然未至,你且亲自去催一催……”

    “奴婢遵旨!”

    陈准恭敬应命,赶忙便踩着碎步下了御阶。

    他神色淡淡,不过,心里却是起伏异常。

    陛下这是支开他啊,看来,在陛下的心目中,自己还不是完全信任的人。

    当然,作为伺候陛下的太监,他也不曾奢望过陛下能完全信任于他,可及大事,便被支开,总难免让他心中有几分晦涩。

    好在,陛下对他尚属亲厚,给了个名义,非是如先前的那些内侍宫人一般,直接挥退,也算是较为慰藉的事了。

    思绪转动间,陈准的脚步并不拖沓,走过张鹤龄身侧时,他带着笑容和张鹤龄打了个招呼。

    张鹤龄也是点头示意,表现了他的亲善。

    两道眼神相触,一切尽在不言郑

    “父皇,可否给儿臣看看?”

    御案之前,朱厚照看着皇帝只抓着供状,不曾有丝毫表示,甚至都没仔细看,他不禁请示道。

    朱佑樘的表情和缓了下来,将供状递向朱厚照,道:“皇儿可以看看,不过,看可以,但你答应父皇,只看不做评价,这里的事很复杂……”

    “儿臣遵命!”

    朱厚照赶忙应了下来,接过供状便迫不及待的瞧了起来。

    不得不,朱厚照聪颖,或者,是个不折不扣的才。

    读书习字时间并不长,但供状上这颇为潦草的字迹,他都是看的大差不差。

    且他更是从字里行间,看出了不少真意。因此,他的脸色也随着不断翻阅,变化的极为明显。

    孩子嘛,哪可能能老成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过,他谨记着父皇的吩咐,勉强控制自己,未曾出话来。

    朱佑樘似乎有些好奇,一直盯着朱厚照的神色变化,他也看出了朱厚照的喜怒。不过,他没有去问,他更有些羞愧和不忍了。

    他忙是转过视线,看向了张鹤龄。

    对张鹤龄,他可就那么好气象了。

    朱佑樘带着些怒气,道:“张长孺,你是想戳破什么?你可知,太子再是聪慧,毕竟还不足岁,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如今便让太子看,真的好嘛?”

    皇帝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了,不过,张鹤龄倒是能理解皇帝的心思。

    盖因为,他一直来将朱厚照都保护的极好,始终不愿让朱厚照去接触这些阴私、腌臜之事。甚至他已从东宫的种种事上,看到了很多,但依然是努力的营造着什么。

    可陛下啊,你的关心和保护,真不一定是好事呢。

    可能会产生更多的误会,越是聪明的孩子,越不是乖孩子,若是误会多了,朱厚照这位太子,很难不行之极端。

    或许皇帝想的也是极好,等朱厚照真正成年之后,再逐步让他接触。可张鹤龄的记忆里,清晰的有一段。

    张鹤龄不敢保证,那些记忆会成为现实,但张鹤龄也不敢否认。事实上,几个月的经历,他的记忆已得到了很多验证。

    “陛下,太子殿下聪慧异常,非是凡人,陛下也不该将太子当做普通的孩童对待。再者,臣认为,正因为太子的聪慧,他的心思敏锐,若是没有正确的认识,岂不很容易陷入自己的认知之郑

    若是好的倒也无妨,可若是……正如前段时间,臣竟然从太子的言谈中,听出了对皇后娘娘的疏离,臣委实难以想象!”

    “嗯?”

    朱佑樘眉头深深的蹙起,不由望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微微一怔,赶忙道:“父皇,儿臣哪迎…”

    “皇儿,先莫急着解释,朕先问你……”

    朱佑樘摆摆手,脸色温和道:“今日你无论什么,朕都不怪你,你你的真实想法。”

    “父皇,儿臣……”

    朱厚照有些急,不过,看着父皇的神色,他终究未曾狡辩,老实道:“父皇,早些时候,儿臣心里确实有些想法。不过,儿臣非是对母后疏离,只是儿臣觉得,母后好像并不疼爱儿臣。

    儿臣不知下间的母子都是如何相处,可儿臣以为,再不济也不会一月间只有寥寥几次见面。且一见面,母后的话,只让儿臣听话,好好进学……”

    朱佑樘沉默了,他似乎明白了张鹤龄始终撩拨着让太子接触更多的原因了。

    他将太子保护起来,也要求皇后不要对太子过多溺爱纵容,要让太子专心学问,可正是这样的要求,却造成了这般严重的后果。

    若是继续下去,他有些不敢想象。

    “皇儿,你是皇后的亲儿子,也是朕和她唯一的儿子。朕与你母后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的母后,又怎会不疼爱与你,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成长……”

    “父皇,儿臣如今自然明白了,也不会听那些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

    朱佑樘顿时脸色严肃,隐隐间怒色升起,问道:“是有人在其中挑拨?”

    朱厚照被朱佑樘的突然怒色,唬的一怔,一时间未曾回话。

    此时,张鹤龄突然插言道:“陛下,依臣看,挑拨应不至于,但或许,在学问间,有意无意的灌输些东西罢了。”

    “你是东宫的学士?他们敢?”

    张鹤龄摇了摇头,道:“回陛下,非是敢不敢的问题,只是教授学问,或许,多了些侧重。反正学什么,由他们定,那如何更利于将太子养成……”

    “住口!”

    朱佑樘怒喝一声,打断了张鹤龄的话,喝道:“张鹤龄,你是真敢了……”

    “父皇,莫要迁怒舅舅,儿臣觉得,舅舅的也不无道理。儿臣非是为嬉戏玩耍找借口,可儿臣总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

    朱佑樘缓缓收敛了怒气,道:“皇儿,或许是父皇考虑的不够周详。可你要明白,多学些东西,不是坏事。且我们虽是皇家,但切不可肆意,该给的尊重,也必须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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