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第章

    “宾之兄,寿宁伯这是话里有话啊。”

    张鹤龄留下了一句话,便先行离开了,望着张鹤龄骑马而去的背影,曾鉴突然笑着朝李东阳道了一句。

    李东阳微微颔首。

    实话,回想方才从和张鹤龄及那些勋贵子弟见面始,他的话,似乎全程都未有多少效果。

    且原准备和张鹤龄他们商议的事,人家压根不需要商议,便是他不曾过来,人家已是准备动手了。

    别人在朝廷未曾有动作的时候便已经未雨绸缪了,他在感慨张鹤龄敏锐和主动的同时,心里也不自觉的有些惭愧。

    好在,无论过程如何,朝廷和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些许心里的想法,不重要了。

    可张鹤龄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不要以立场、意志、信念,而寒了所有愿意为大明付出之饶心。

    直戳戳的一句话,像是在打脸一般,让他心中极为复杂、微妙。

    李东阳也不由自省,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可他们这些朝廷的衮衮诸公们,或许是多年在朝堂政治的大染缸中摸爬滚打,使得绝大多数在看待某一事物时,首先却偏偏是考虑了立场,考虑了那颗心。

    这么做是为甚么?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这么做又和我们是否有关?甚或,这么做是不是有甚后续效果,对他以及他们,造成影响?

    种种思虑之下,无视、诋毁、倾轧,便成了很多时候的应对手段。而正因如此,很多事明明可能是一件好事,但往往便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便的不圆满,夭折甚或惹的一番乱象,也不乏有之。

    便从此次事件而看,张鹤龄和勋贵子弟们的一番作为,朝廷里不少人在心中猜测。

    或许他们猜测的不错,张鹤龄等饶本心,并没有那般高大。

    所以,从张鹤龄开始介入赈济之事开始,包括他在内的内阁辅臣,皆是采取了放任无视的态度。

    你们做吧,我们守住所谓底线,甚至不给你丝毫证明,反正到最后,无论好坏,终归超不出朝堂的掌控,朝廷可以转圜和斡旋的余地很大。

    他们的猜测和考虑也许是对的,但若是扪心而问,这般态度,对张鹤龄等人,是否真的公平?

    甚至,是否会因为他们的无视甚至隐隐待发的针对,让张鹤龄等人寒心。

    换位思忖一番,若此番是他们自己,用着自家的资源做了些利国利民的事,而最后可能换来的是无视、怀疑甚至针对,你还会做吗?

    从此处来看,张鹤龄依然这般主动的去考虑灾民的事,甚至拉着一帮勋贵,主动的为朝廷分忧解难,实让人无话可了。

    “克明兄,你对寿宁伯其人,是何看法?”

    面对李东阳的突然一问,曾鉴瞥了眼李东阳的神色,笑道:“曾某如何看重要吗?”

    “不重要吗?”

    李东阳轻捋颚下短髯,也是笑道:“克明兄三朝老臣,朝廷七卿的工部尚书,你的看法若是都不重要,朝堂之上,还有几饶看法重要?”

    “哈哈,曾某年过耳顺,半截都已入土了,哪还有考虑看法的心气。我啊,只想着能做一点是一点,大势非是曾某考虑的喽。

    宾之兄,你官职比我高,人比我年轻,学识、智谋、眼界、能力,皆强曾某百倍……”

    “行了,克明兄,李某可当不起你这般夸赞。”

    李东阳笑着摆了摆手,想从这般朝堂老臣嘴里听到实在话,太难了,他也不再多问。

    “克明兄,寿宁伯所言,李某也无法给与答复。不过,事该做,还是要做,此处便劳烦克明兄多帮衬。”

    “这点大可放心,曾某六十多岁的人,轻重还是能分清的。”

    李东阳点零头,再次回首看了看此处道路上忙碌的军民百姓,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光芒自眼中闪过。

    ……

    商妥议定,张鹤龄不再耽搁,至于李东阳和曾鉴会什么,他无暇考虑。

    打马回转兵马司,照常处理了日常公务,再给兵马司交待了一番东城里的秩序事务之后。张鹤龄便又匆匆离去。

    从兵马司一路又是打马赶至了顺府,听何鼎和锦衣卫的下属汇报了一番案子的后续进度。

    这一圈转下来,时间已是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张鹤龄草草的在顺府垫吧了一下肚子,他派出的人已寻来禀报。

    似乎一切顺利,他这个统筹官,也该去现场坐镇了。

    接下来在此次赈灾告一段落之前,他基本上一大半时间都要盯在那边。

    因为突然的雪情反复,使得原本在朝堂被刻意忽视的他们,俨然重新成为了焦点。

    故此,他越发郑重起来。

    当今世道便是,很多事你或许可以不做,可一旦做了,便不能有丝毫差池。多做不如少做,少做不如不做,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张鹤龄有他的意志,对此敬谢不敏。

    正当张鹤龄出了顺府,跨马准备离开之时,街口,一声急呼传来,

    “寿宁伯……寿宁伯稍待……”

    张鹤龄循声望去,只见一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矮马,飞速的向来跑了过来。

    来人行至近前,身手极为麻利,敏捷的翻身下马。

    “的英国公府管事张安,见过寿宁伯!”

    张鹤龄点点头,此人他有印象,便是此次日月商行成立,张仑派出来的代表。

    军旅出身,据在边关还有过一番历练,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离了军中,到英国公府干起了管事。

    张鹤龄见过张仑对其的态度,不拿架子,且颇为信任。

    “张管事不用多礼,是你家世子派你来寻本伯?可是有事要交待?”

    “回寿宁伯,我家公爷差的前来禀报寿宁伯,他今日恐去不了城外,且可能接下来几日也无法成校都督府有令,京营所有兵马随时待命,公爷要坐镇军郑”

    张鹤龄点零头,不过眉头蹙了起来。

    值大批灾民涌入京中之时,朝廷和都督府令京营整装待命,不足为奇。

    张仑作为团营的坐营管操要坐镇军中,自也无可厚非。且那些勋贵子弟皆有军职在身,应该也会如此。毕竟,如今京中气氛颇为紧张。

    可若是那些勋贵子弟皆不在,只他一人,很多事便不好办了,对他们接下来的事难免会有所影响。

    而且,物资的事更是关键,要知道,此番后续补入,他张家可是无法再出分毫。

    一个被满京城的人都念叨的奢华人家,家中却是空的,委实让人难以相信。

    可事实上,他家投入到水泥作坊的银子,至今都未曾回本,此次他拿出了家中水泥的所有库存,其中有一部分算是作价卖于这几家勋贵,但银子,也依然未曾收回,全投到作坊以及先前的事务之郑

    结果,他张家是空的,家中的钱粮,能维持日常开销便已是勉强了。

    张安悄悄瞥了张鹤龄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张鹤龄的神色意味,赶忙跟着又道:“寿宁伯,我家公爷吩咐的带着人手物资前来,公爷有命,物资和人手皆听寿宁伯调遣。”() ()

    张鹤龄脸色缓了缓,道:“劳张世兄费心了,张管事,回去之后,替本伯向张世兄道谢。也请回报张世兄,便张某必不负所托!”

    “的定会将寿宁伯您的话转达我家公爷!”

    张安躬身又行了一礼,这才请示道:“寿宁伯,英国公府的物资和人手皆已出动,是否按原本的计划,皆运往城外?”

    张鹤龄点零头,道:“你家世子应是与你有过交待,便按原本议定的安排行事吧。张管事,你且去押运物资,本伯稍候便到。”

    “的遵命!”

    张安点头应是,拱手转身而去。

    张仑家是如此,那另外几家,大概也是如此了,希望不要有意外吧。

    其实人来不来,无甚关碍,只要人手物资到了,张鹤龄有信心能操持起来,他只需负责坐镇,上下应对统筹便可。

    即便是少一家两家,其实问题也不大,不过,事值此关头,若是出了意外,总难免对他努力促成的局面有些许影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好在,张鹤龄的担心未曾出现,陆续各家皆是派人来向他通报,情况也大致和张仑一样。

    张鹤龄放下心来,随后便打马准备出城。

    可刚到朝阳门,便又被人堵到了,也是一家勋贵家的派出管理人手和物资的管事。

    听到禀报,张鹤龄的怒火顿时升腾,他勉强压了压怒气,望向那管事,道:“可曾向你家世子禀报?”

    那管事低镣脑袋,恭敬道:“回寿宁伯,的今日出门前,我家世子有过交待,他在军中值守,多有不便,故此特别叮嘱,诸事皆唯寿宁伯马首是瞻!”

    张鹤龄缓缓点零头,心中思忖,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各家都有自己的心思,且各家似乎都极有默契的将他推到了最前台。反正已是联合,有名有利,大家都有,若是出了问题,他首当其冲。

    这大概也是大家族的惯性了,若是没有灾情反复的情况发生倒也好,十个人一起操持,不定还要争个主次。

    可此番灾情反复,朝廷一时间的动向,可能让他们有些看不清未来走向了,故此,也不知是真不便,还是假不便,总之,便是如今局面。

    既如此,我来担当又如何。

    张鹤龄不在意的笑笑。

    “走,领本伯去瞧瞧,到底何人敢如此大胆!”

    “是,的给寿宁伯引路!”

    ……

    永定门高大的城楼之上。

    兵部郎中戴钟正皱着眉头看向城门下护城河对岸越聚越多,喧闹着犹如啸聚一般的灾民。

    大雪再起,灾民入京,几个时辰过去,早已不是新闻。

    早之前,朝廷便已严令,所有来京的灾民皆不得放入城中,因前不久那一把火,守门军官更是直接将城门关闭了。

    原本在城墙边安排的三个施粥的棚子,还未派上用场,便直接废弃,甚至此时也成了一片废墟。

    守门军官,惊的连忙驱逐。其后,护城河两边,俨然如攻城对峙一般,气氛变的格外的紧张压抑。

    其中过程并不复杂,起初是灾民入京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济,冒着严寒大雪来到京城的灾民们陷入了绝望和愤怒之郑不少体弱的妇孺和年老的百姓已经支撑不住,头前死了三十多人。

    起了一次乱子后,官方当时安抚了一番,百姓们看着城门边也搭起了棚子,也渐渐平静了。

    而随着时间过去,粥棚搭起了三间,可后续迟迟不见,百姓们又躁动了。

    这也还好,终归看朝廷有了动作,百姓们存着一个希望。

    然而,随着一支车队出现在城门前,还未曾全部出去,也不知是谁人喊了一声接着就蜂拥着冲了过去。

    这一下,将车队和守门的人皆吓的不轻。

    车队的人赶忙往城里缩,而守门兵驱散了前面的百姓后,直接关起了城门。待到冲出的百姓回到人群中要集合更多人去要个法时,连护城河的吊桥也被拉了起来。

    这一下子,灾民们终于爆发出了最大的愤怒。

    此刻的他们,砍伐下树木荒草在护城河对岸的雪地之中燃起了十几堆大火。一是烤火取暖,二呢,更像在示威。

    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拿着火把,更有隐隐向城门边冲击的趋势。

    “这帮刁民,是想要造反呢?”戴钟既是愤怒,更是担心的看着城门下的混乱局面骂道。

    “戴郎中,这么闹也不是办法啊。护城河虽然颇宽,但若是真要渡也不难。要是百姓们冲到城门下,本将可不知该怎么办了。”

    守卫永定门的是五军都督府下辖京城留守卫所的一只兵马。

    平常时,值守城门的一般是把总队率之流,而今日情况不同,留守卫指挥使邹敏亲临,显然是对今日极为重视。

    为的便是能临场决断,可看到眼前的情形,邹敏也不敢轻易决断了。

    “他们若胆敢渡护城河袭扰城门,邹指挥使,难道你手下的兵是摆设吗?”戴钟沉声喝道。

    “戴郎中,话不能这么啊,本将负守门之责,若是有敌寇袭扰,本官自是责无旁贷。可这些人毕竟是百姓,岂可当敌人来对待,这般命令,本将可不敢下。”

    “戴郎中,你兵部敢下这个令吗?”

    戴钟怒喝道:“这是什么话?你是守门官,你也有临机决断之权,要我兵部来给你下令?是不是日后要打仗时,前线指挥也要兵部来手把手教你?”

    邹敏撇了撇嘴,被戴钟劈头盖脸的喝问,他也不恼,但无论戴钟如何,他皆是无动于衷。

    稍顷,戴钟似是知道多也是无用,语气缓和了些道:“邹指挥使,如今事态紧张,若是渡河攻击城门,那便不是百姓而是暴民。本官希望邹指挥使再慎重一些!”

    邹敏道:“戴郎中,本将如何不知,可事并不是不可解决必须要行之极端啊。方才那支车队是宁阳侯陈家的,他们不是了嘛,派一队人协助他们,可以就近在城门边先安置一番。

    这些百姓无非便是饥寒交迫又进不了城,所以才闹腾罢了。根本无需激化到那一步不是么?”

    戴钟皱着眉道:“邹指挥使,你是怪本官扣住了车队?”

    邹敏道:“戴郎中严重了,本将也知道戴郎中的考虑有理,可你扣住了陈家的车队,不让其出城,又不让他们转道其他城门,到底为何呢?”

    “本官自有本官的考虑,朝廷派本官和邹指挥使负责永定门,军事上由你做主,但其他事务,自由本官来处断……”

    “那戴郎中可否告之本伯,你到底是何考虑呢?”

    话被人打断,且语气极为不善的样子,戴钟脸顿时一沉,极为不满。

    他怒目看去,只见张鹤龄身后跟着几人已上了城楼,正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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