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章

    张鹤龄暗自摇头,对这些勋贵子弟的表现,委实有些感慨。

    不过,倒也不算失望,大概是从未对他们的觉悟和魄力抱过太多希望吧。

    张鹤龄淡淡笑笑道:“张世兄,实话,便是因为朝廷的章程尚未落实,我等方可先行,若是朝廷落实了,介时朝廷下了文,相关的章程定下,银钱亦是拨下,那还轮得到我等兄弟出来主事?”

    众人皆默,张鹤龄的极为现实,事实情况却如张鹤龄所言,朝廷若是定下了某一政事,又哪会轮得到他们这些勋戚人家。

    可赶在朝廷之前,拿自家的东西来做,又让他们怎能下得了决心!

    张鹤龄将众饶神色尽收眼底,微微摇头道:“诸位亦且莫急,不如,先随张某看一物,之后,张某正好和诸位将此番的事个清楚明白。介时你们若是再有犹豫,那诸位不参与也罢……”

    “延龄,老何,东西拿一下,给诸位世子瞧瞧吧!”

    “遵命,伯爷!”

    何俅应命,麻利的取出包裹走到了桌前,稍清开了一些桌面,接着,颇为郑重的打开了包裹。

    东西?什么东西!

    众人只见何俅在一层层的打开包袱皮,心中颇为疑惑。

    随着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更疑惑了。

    几块灰不喇唧的土疙瘩,还有一些单独包着的灰土,如此郑重其事,就给他们看这些?

    张仑也是疑惑,他也没问,伸手从包袱中拿起了一个呈方块状的土疙瘩。

    当土疙瘩入手之时,他初始亦是疑惑不在意,可当他下意识的手指用了用力之后,心中顿时一怔。

    他手指赶忙又是加了些力道!

    “这……”

    此时,张仑有些惊了!

    “寿宁伯,此为何物?”

    张鹤龄笑了笑,望向张延龄,张延龄会意,上前指了指水泥原料,正色解释道:“诸位世兄,此物名叫水泥,乃我张家潜心研制的一种建筑灰土。

    用此灰土,加上少许砂石,用水搅拌均匀,待得干透以后……”

    言及此,张延龄拿起了一块成品样件,道:“诸位看此物,这便是灰土干透之后的模样了……诸位皆可使力试一试,看看与夯土的性状对比如何?”

    张延龄拿着样件在众人眼前展示了一番,接着手指向剩下的那些样块。到东西了,张延龄此时有了自信,也比方才要从容了许多。

    今日兄长未至时,他的表现着实不好,心里也是惭愧和懊恼。

    待兄长来到之后,他心稍微安了些,接着,兄长又是骂,又是冷嘲热讽,又是一番阐述,一番话之后,渐渐掌握了主动,也引导了诸饶情绪。

    他心中对兄长的极为敬佩,同时也为自己的不争气更加感到惭愧。

    不过,他有一点很好,极有自知之明,更不好高骛远,既然做不来的事,那便尽可能少做,将兄长交待给自己,能做到的事做好便是。

    当然,兄长教导,总结反思必不可少。

    方才张鹤龄和几位公候士子话时,他全程未插一语,也有回顾自醒前番的表现。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失败在何处了。

    一上来便被人家引导了情绪,且更为关键的是,没抓住重点啊。

    他所要行之事的重点为何,重点便是如今摆在八仙桌上的东西。

    “诸位感觉如何?”

    “这,怎这般坚硬,此物是这些灰土制成?”

    “张兄,莫不是用些石头来戏耍我等呢?”

    “都别吵!”

    张仑摆了摆手,喝断了众饶七嘴八舌。

    他轻呼了一口气,问张鹤龄道:“寿宁伯,此物当真如你所言!”

    张鹤龄道:“自然,张兄莫非以为,张某会来消遣诸位不成……”

    “那作价几何?”

    张鹤龄未曾回答,只是看向了张延龄,张延龄读懂了兄长的意思,尽管心中有些不愿,不过,还是如实道:“此物乃家兄自古本之中发现,潜心琢磨,终有所得,制作并不复杂,若成本,可谓低廉至极,大概一斤灰土的成本约为三文钱……”

    “多少?”

    张仑惊愕道,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张延龄很认真的确认道:“原料皆为山石,成本低廉,花费大者在于雇佣的百姓和工匠的工钱,合计之下,每斤三文,大致无有太多出入……”

    “三文!”

    张仑嘴里不由轻声嘀咕着,一脸惊色,脑海里的念头更是飞速的运转且已是转的极远极远,他甚至已想到了可以用在何处,作价几何,一年能卖出多少,可以挣下多少银两。

    想着想着,他突然醒悟过来,再低再能赚钱,也不是他们的啊。念及此,他不由的便有些懊恼,若是平常人家,他们有的是手段可以拿过来。

    可张家,不行啊!

    他更加羡慕张家了,难怪几月前在三司能那般痛快的将占来的民田还了,放贷强索的勾当更是彻底放了个干净。有这般好的营生,那些个让人诟病赚钱的法子,又算的了甚的?

    不过,转念一想,张鹤龄突然提起,该不是向他们炫耀才是。

    于是张仑定了定神,问道:“二位张兄,让我等看此物是为何?莫不是要卖予我等,若是……不对……”

    张仑脑子再次一转道:“张兄,莫非你方才到通州至京城的路……”

    “不错!”

    张鹤龄笑着点零头道:“样件诸位亦是看到了,若是将此物铺成道路,比那夯土如何?”

    朱麒脱口而出:“夯土成本多大啊,若是真能这般低廉、简单且坚实,还要甚夯土……张老……兄,若是你能按原价卖予我,且提供的数量足够,我朱麒向你保证,人手调动,包括出些许银钱的事,皆不是问题……”

    “你们呢?”

    张鹤龄又向其他人问道。

    “我李家亦可!”

    “我朱麟也愿意!”

    众人纷纷表态,张仑也是点零头。

    张鹤龄笑了笑,不过,他并未马上点头,反而摇摇头道:“诸位的应承,我听着,不过,我先明一点,路,我属意用此物来修,便作为此番以工代赈的项目。但方才张某已是言明,此番非是在朝廷的章程下行事,故此,只能算我等勋戚之家为朝廷所做的私人贡献。

    此物可分与诸位,但既是贡献,用在此番道路修筑中的所有物料、工钱,自不能向朝廷索取任何费用……”

    “不要钱?”

    “张兄,你是开玩笑呢吧,虽然我不知这四十里路要多少材料,但想来数目必然巨大,若不要钱,还要贴上工钱,谁能受得了!”

    “是啊,这可不是数目,再者,我等向你买了,你得了银钱。可我等买来转头便白白用出来,莫不是就为这个名头,属实不妥啊……”

    众人不由惊愕,方才的热情,顿时便打消了许多。

    张鹤龄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奇怪,他依然未曾表示,只是望向了张仑。() ()

    张仑虽是未如其他人那般出言,但他心中亦是惊愕的。不过,他所惊愕的不是银钱和数目的问题,而是张鹤龄的谋划。

    能想到这般事,且打算牵头干出这般大的事,和他往日印象里抓银子几乎丧心病狂的张家兄弟,属实太不一样了。

    大父的话是怎么的,对,格局!

    张鹤龄有眼界,有大格局,和他的关系,尽量处的缓和一些,非是在根本的原则问题上,可适当的让一步。

    这是今日早间临行前,大父和他的话,他当时虽不是不屑一顾,但有多少重视,那便不一定了。

    可从方才张鹤龄到来,到现在这番谋划出口,他是真正的感受到了。

    他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丝复杂,可复杂之后,他心里的一杆平,倾斜了下去。

    张仑收敛了思绪,缓缓道:“张兄,我代表英国公府,赞同你的谋划,要钱出钱,要人出人,不过……”

    “仑世兄你……”

    “张世兄,你怎么就赞同呢……”

    “仑世兄,你三思啊!”

    “不用再了!”张仑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埋怨,正色道:“诸位如何做,张某不敢要求。但我张家,此番打算为朝廷尽一份力,些许银钱值当甚么。”

    也不管众饶反应,张仑望向张鹤龄郑重道:“寿宁伯,那……水泥目前有多少……不管多少了,我英国公府,认下一半,具体是何章程,也请寿宁伯示下,张某及我张家,全力配合……”

    “这……”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张仑突然发什么疯呢,怎会这般配合张鹤龄。

    不过,大概是多年来张仑在他们之中的影响力原因,他们犹豫挣扎了一番之后,便准备多少出点,附和一下了。

    可未等他们附和,张鹤龄已是先开了口。

    他笑笑道:“诸位莫要着急,且听我下章程再决定不迟。我意,我等成立一家商会,唔……便由何俅何东家负责商会的商事打理,我等诸家,可派人协理,商会经营何物,便从我张家这水泥料子开始。何家常年以建材营生为主,也适合商会经营开拓。定价如何,介时由何东家和我等诸家的代表协商……”

    张仑眉头微蹙,他有些不满意张鹤龄直接指派何俅,不过,他也未曾反驳,反正一个商人而已。若是介时不满意,拿捏起来也容易。

    张仑不反对,其他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不曾反对。

    何俅见之,心中顿时一热,赶忙上前便躬身行礼,道:“老朽谢伯爷认可,谢诸位世子抬举,老朽必竭尽所能,为伯爷和诸位世子,管好这门营生……”

    张鹤龄点点头,道:“水泥只是其一,后续并不是只有此一门生意,张某只是借此契机,加强一下我等勋戚之家的合作。

    张某是个俗人,从来便相信一条,利之相合,张某亦不讳言。当然,既是以利相合,那咱们诸位各家便要有各家的投入诚意。

    我张家将拿出所有的水泥库存,咱们第一次以商会的名义合作,而第一事,便是以商会的名义,无偿为大明修上这一条路。而诸位,则需拿出银钱认购,且工钱上,我等诸家亦需均摊,当然,价格上可以商量,后续由我二弟负责此事。

    此一是为打响咱们的名声,二来,也算是对水泥的一次推广……”

    “那个……寿宁伯,先等等……”

    李醒犹豫了很就,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加强我等合作,李某认可,李某也希望通过商会合作的契机,让我等的关系更团结紧密一些。可……恕我直言,你张家拿出水泥,让我等买下,转头无偿便用出去,我相信你所言打响名声和推广的目的皆能达到。

    可我等既出钱,又出人,而你张家,又赚了钱,同样收获了名声利益,对我等可是不公?你方才亦是有言,各家皆需拿出诚意,我们的诚意是有的,你的诚意呢……”

    李醒的法,众人纷纷点头,显然他的法,也是在座这些公候子弟们的心里想法。

    张鹤龄笑了笑道:“我张家自然有我张家的诚意,延龄……”

    张延龄点零头,自怀中拿出拿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张,然后,递到了张鹤龄的手郑

    众人疑惑,不过,马上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不由又是一片惊色。

    “对,你们没猜错!”

    张鹤龄笑道:“这张纸上,便是记录着我张家水泥的配方,我张家的诚意,便是无偿将此配方提供给诸位。但张某有言在先,诸位要是自家做,张某没意见,做出的料子,便是商会经营的资源。作价定价,利益如何分配,商会可再商议,总之皆有利可图。

    可若是拿方子出去卖了换钱,或者做出的东西越过商会拿出去私下卖,张某可不答应……”

    “当真送于我等?”

    众人急忙确认,但见张鹤龄微笑颔首后,顿时喜上眉梢。

    “哈哈,傻子才卖出去呢,咱们家中人多,派些人干就能赚钱,何来送给别人……”

    “那是,上好的买卖,我等家中皆有山头地场,往日荒着浪费,此番用上,多好的事啊……”

    张鹤龄笑道:“我张家可有诚意?诸位不觉得我张家占了诸位的便宜了吧?”

    徐光祚哈哈一笑道:“哈哈,张兄莫怪,是我等浅薄了,你这事儿,办的敞亮,我老徐谁也不服,就服你……”

    张鹤龄道:“既然张某的诚意有了,那让诸位花些银钱用于朝廷,该是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皆是为了朝廷,我等勋戚之家,与国同休,怎会这点担当亦是无有?”

    “……”

    张仑又一次被张鹤龄的大手笔惊到了,直到此时,他终于将张鹤龄的全盘谋划看明白了。

    可他换位之下,自忖,若他家有慈配方,第一想法必然是捂的严严实实,或许根本便不会想太多的谋划。

    自家赚银子不好嘛?

    很好,偌大的公爵府,花费很大,能赚银子,怎会不好。

    可张鹤龄的这一番操作让他明白,赚银子是目的,亦可是手段,且更为关键的是,用利益的契机,将各家绑在一起,或可赚到更多的银子。

    且有些东西比银子,或许更为重要!

    张仑轻轻呼了一口气,极为复杂的看向张鹤龄。

    一家不被他们认可的外戚,通过利益算是真正的融了进来,且若是成事,更不是作为附庸融入的,不得不,张鹤龄的思路、眼界、格局,真的大啊。

    张仑甚至可以想到,随着大家获得利益越多,作为牵头行事的张鹤龄,收获必然是更大。

    当然,他们自然也有收获,且诸家勋戚以利牵引绑在了一起,比之以前虚的名头靠人情关系而合的相处模式,也必然会紧密许多。且可想而知,一个有利益牵扯的勋戚联合,实质上的影响力必然要大的更多。

    张仑越想越是复杂,他突然有些害怕张鹤龄了,一股冲动涌上来,他想出言反对。

    可看到众人那火热、热切的模样,他只能复杂的暗自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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