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秩序

    落日熔金,水面上金光粼粼,风拂垂柳,柳枝摇曳倒映水中。

    岸边青石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美人,小美人一边颤巍巍唱着歌谣一边往下脱衣裙。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当金彩珠脱下上襦,露出雪白的臂膀,不知是谁兴奋的喊了一声,“有个美人脱光了。”

    那些本来都聚集在告示栏处的商贾们一听“美人脱光了”,顿时纷纷扭头,一双双的眼睛像是忽然开了光,精准的找到了脱光的美人,当美人露出纤长的美腿,男人们花痴似的前仆后继的奔了过来。

    告示栏处空了,顾云绣从容的走了过去,当她在那一面玻璃镜子里照见自己下巴处新长出来的一颗小红豆,她的心就凉了,她知道她因玻璃小靶镜而闻名的万宝阁将因失去镇店之宝而倒闭,她每个月会痛失两千多两净利润!

    她禁不住看向敞开的芙蓉园侧门,她依旧只能看到假山花木的一角,而那个她本来另有打算的贱婢,却成了这园子的主人。

    尊卑颠倒,何等的可笑。

    这时,有一伙商人抬着一箱银锭走了来,经过她身侧,进了芙蓉园。

    顾云绣按耐住急促跳动的心,板着脸道:“走吧。”

    雪兰听着金彩珠惊惧的哭叫声,把嘴巴闭的紧紧的,脚步匆促,生怕没跟上就被丢掉了。

    守在园门口收门票银的是个跟随柳藏莺的內侍,他见站在河岸边青石上那女子喊叫的不像样了,就扬声呵斥道:“皇家园林外,你们这些人哄抢女人衣裙,是想做什么?”

    有人就笑嘻嘻道:“是小美人自己脱的,她脱了,我们不看白不看。”

    金彩珠蹲在石头上,两臂拢胸,埋头哭叫。

    內侍又道:“你们看吧,玻璃异宝是有数的,方才有几个大商人已经抬着银子进去了。”

    本正戏弄美人的顿时一哄而散,披帛裙裳兀自往地上一扔就又往告示栏那里去看玻璃穿衣镜,身上带了银票来的,急忙就交银进园去了。

    一时,金彩珠周围就空了,凉凉的风直把她吹的打哆嗦。

    她慌忙下了石头,捡起粘了泥土的衣裙穿上,抬头四顾,不见来时的马车,顿时脸就白了,浑身颤抖。

    ——她被丢下了。

    ——她牺牲清白办成了事儿,怎么还是被丢下了?

    ·

    日暮四合,宫门下钥了。

    安福海立在太极殿廊庑下,两手插袖,望着晏青瓷快步走上来,怀抱锦匣,雄赳赳气昂昂,喜笑盈腮,他禁不住也笑了。

    “总管大人,我的玻璃异宝展览会开门红,一日只门票收入两万一千两,更是接到了超过十万两的订单,我想与陛下分享,陛下可在殿内?”

    “不在。”

    晏青瓷心直口快,“那陛下去哪儿了?”

    安福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

    晏青瓷飞扬的眉眼也沉稳了下来,只觉怀抱重金也索然无味,她在殿前的阶梯上坐下,两手捧脸,仰望星空,“我懂,陛下行踪不能问,那我在这里等等他,只等一会儿,若是等不到我就回神龙殿睡觉去了。”

    笑容重新爬上安福海弥勒佛似的脸,“实没想到,晏主儿竟真有点金手,看您挣钱忒容易了。”

    晏青瓷笑了笑,心想,那是因为我站在五千年积淀而成的高山上,你们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我俯拾即是。

    “我拥有的商品别人没有,挣起钱来自然就像是白捡一样了。”

    “总管大人有想吃的吗,明天这个时辰我回来给您带。”

    安福海脸上的笑容更暖了些,“芙蓉盛宴上那一道佛跳墙令奴婢回味至今。”

    “这个容易,芙蓉盛宴之后,芙蓉宴席就闻名了,我就让我爹在玉食楼复制了出来,明日我带佛跳墙给您,还有新出的奶茶引子和各色茶果也给您带一份,您喜欢红烧肉,我猜您也喜欢甜食。”

    安福海满心的欢喜压不住,笑道:“晏主儿眼里有老奴。”

    星空浩瀚,殿宇巍峨,坐在殿下石阶上的晏青瓷便被衬托的渺小又孤寂,这场景让安福海觉得有些熟悉,先皇驾崩那一夜,陛下可不就是也坐在这里吗,他这个老奴婢也是这样站立陪侍着,可那一夜的陛下啊,令他至今心有余悸。

    肃冷的夜风把晏青瓷的脑子吹的清醒了些,她起身,和安福海打了招呼,便踏着灯火夜色回去了。

    安福海目送她们主仆远去,依旧站在原地,像是一只为小主人严守门户的老狗。

    浓浓月色,寒露沉降,太极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安福海蓦的惊醒,回身一望便是一喜。

    穿一身广袖银白睡龙袍的谢懿之便道:“夜深了,大伴回去安歇吧。”

    “唯。”安福海答应着,却又多了句嘴,“晏小主带着一锦匣的银票来寻过陛下,知道陛下不在,就坐在阶上等了许久,才回神龙殿去了。”

    “知道了。”

    安福海这才轻着脚步下去了。

    ·

    神龙殿前,廊庑上明灯璀璨,有內侍守着,殿内昏昏,只有一盏落地荷花灯立在罗汉床前,床榻上铃兰正卧在上面,她的眼睛本是闭着的,忽的一下子睁开了,但见是谢懿之进来了,慌忙起身,匍匐在地。

    谢懿之没理她,兀自掀开床前帘子进去了,没一会儿就有光芒透过软烟罗帐幔散了出来。

    锦绣被中,美人横卧,乌发如云散在枕上,一只雪白纤长的腿露在外面,胭脂红的小裤也因着她潇洒不羁的睡姿而掀开了大半,露着半团宣软。

    不觉间,谢懿之乱了呼吸,拧了眉,在床边坐了,抬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一下子不能呼吸了,晏青瓷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但见谢懿之出现在她床前,顿时欢喜起来,探手就往床里面去摸,摸到锦匣往他怀里一塞就笑道:“陛下,给你瞧瞧我举办的玻璃异宝展览会第一日的战果,我说过要做陛下的钱袋子,就不只是用嘴说说而已,您选择不把我关进后宫,为我抗下非议,将我庇护在您的羽翼下让我能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不能让您输。”

    谢懿之随手把锦匣扔在妆镜台上,双眸直直盯着她因睡好了而显得气血旺盛,娇艳欲滴的脸,身躯昂藏,绷得有些疼了,便慢条斯理的脱下银龙袍,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晏青瓷还迷糊着,纯然夸赞,“陛下的腰真好看,劲瘦流畅,白皙紧致。”

    谢懿之眸光炽热,面色清冷,抓起晏青瓷的手放在上面,“你摸摸。”

    “嗯?啊……”

    铃兰脚步轻且快的出了殿,正要往值房去叫人,走至廊庑中央蓦的回头,才惊觉有个内官守在殿门一侧,而她从殿门出来时却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那里,又见此人生得臂长过膝,一双手自然下垂,指节似铁,心里顿时明白,这应是陛下袋中的奇人异士,内家功夫至少高出她一个等阶,顿时不敢再看,下玉阶,进值房,不一会儿就有一班武婢随着铃兰走了出来,各自去做事,铃兰快速回到殿前,守在门侧听候差遣。

    ·

    翌日,杏花村,秋阳高照,一座青瓦泥墙的大四合院里,炊烟汩汩往天上不间断的流淌,便有浓浓饭香、肉香传播四方。

    香皂作坊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群裹着蓝布花头巾的妇人女娘们就从里头鱼贯而出,每一个人都是一手握紧竹筹,一手拿竹筒碗、竹筷和木勺。

    香皂工坊的管事大娘高扬着声音喊道:“大家动作快点,今日轮到咱们香皂工坊先吃,半个时辰后就轮到玻璃工坊那边的男人们了,咱们是头一茬,肉块大,肉汤多。”

    工作了一上午,李二娘何姜花何豆花母女三个饿得肚子瘪瘪的,但脸上却都带着笑。

    何姜花也没功夫去想自己被糟蹋过的事情,只想着,一会儿进了食堂能分得几块肉。

    何豆花抱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紧紧跟在李二娘身后,道:“娘,我的红头绳断了,发了工钱买一根新的,行不?昨儿我出来解手瞧见货郎了,货郎的架子上有恁多好看的头绳头花,还有银簪子银耳坠子呢。”

    李二娘笑道:“买!”

    走在这母女三人身侧的是同宿舍的孙大娘,听着母女三个说话立马就道:“那货郎我知道,和我一个姓,村里人都叫他麻脸孙,就是本村的,我听人说,麻脸孙有算当,正在清理屋舍,要在自己家墙上开一道门开杂货铺,等月底咱们发了工钱,缺什么我领你们咱们一块去他家买。”

    正说着,大食堂到了,院子里搭着一排排的草棚子,棚子下是一排排的竹桌竹凳,有六个大木桶摆在正对门的房檐下,一桶是灰乎乎的杂粮大馒头,一桶是飘着鸡蛋花的汤,一桶是清炒豆芽菜,一桶是豆角炖红烧肉,一桶是酱烧豆腐,还有一桶是杂粮米饭。

    李二娘等人顿时不说话了,一双双的眼睛都盯着那桶实实在在的豆角炖红烧肉,听着号令,按着竹筹号乖乖排队,但凡有不遵规矩不听号令的,负责打饭的残疾老兵卒们一点也不废话,禀报上头,直接逐出工坊逐出杏花村,永不录用。

    只此一条,便让秩序井然,偌大食堂,只有努力扒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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