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云宁宫那头,贵妃得知罗少知要出家,吓得半晕过去,阖宫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毫不知情的罗少知绕了许久的路,终于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回宫,却听闻贵妃受了惊吓晕厥,自己也吓得不轻。

    等太医走了,罗少知踏入内殿,好几位宫女太监投来异样的目光,而贵妃躺在榻上惊吓犹存,见着她撑起身来,恨铁不成钢道:“你便要这样糟践自己!”

    罗少知一头雾水,懵懵地站在寝殿里挨了半天训斥。

    等苏嬷嬷上前解释,她弄清了原委,一时只觉心头血冲到了脑子里,头晕眼花,几欲抢地而死。

    “我,我……”

    贵妃也不顾及殿里还有一众婢女太监了,靠榻怒道:“文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宁愿出家也非他不可?!”

    所谓谣言,就是这样生出来的。

    罗少知干巴巴地说:“娘娘,这其中有误会。”

    贵妃冷眼:“你倒说说,是什么误会?”

    “我只是,担心侯爷的身体,不小心靠得太近,所以才……”

    不说还好,一说担心文承,满殿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同情和复杂了。

    罗少知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百口莫辩。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罗少知注定爆发不了,只能无力地选择了后者。

    “……是我的错,和侯爷没关系,娘娘要怪就怪我吧。”

    这谣言,她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云宁宫挨了一天的训斥,傍晚出宫时罗少知满脸憔悴,上了马车后丢下“回去”二字,再一句话没说。

    直到回到罗宅,飞飞上来迎接,见其精神萎萎,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罗少知抬头望天,恍惚地问:“飞飞,下雪了吗?”

    飞飞吓坏了,“小姐,这是三月里,怎么会下雪?”

    罗少知:“没下雪,我怎么觉得这么心寒?”

    “小姐今天在宫里遇见什么事了?”

    罗少知疲惫地摆摆手,飞飞忙将她扶稳。

    进屋后,飞飞倒了杯热茶端来,罗少知喝了两口,忽然想起早上飞飞送去绛衣侯府的东西,倏地把茶杯攥紧了,失声道:“飞飞,信你送去绛衣侯府了吗?”

    飞飞:“一早就送过去了,小姐别担心。”

    罗少知:……更不想活了。

    绛衣侯府。

    文承回来还是和平常一样,径直回了内苑。

    没多久,房门被敲响,秦叔得应进屋,将信封呈给文承,如实道:“侯爷,这是一早罗小姐托人送来的。”

    文承今儿上午先是在皇上那儿听了半天唠叨,打算出宫的时候又被贵妃拦下,被迫与罗少知在御花园里不清不楚。

    下午原本是能出宫的,结果云宁宫那边出了事,贵妃受惊晕了,文承又被皇上抓回去,揪着他和罗少知之间的新旧事一通说教。

    文承素来听不得人在他耳边叨叨,白被折腾了一天,这会儿心情不太好,眼都没抬,只冷冷说了句“放下”。

    秦叔将信放下,欲言又止:“侯爷……”

    文承:“还有什么事?”

    “今儿午后文府来人了。”

    文承靠坐在案边,拿了本诗册翻了几页,淡漠道:“哪边的?”

    秦叔小心道:“是陈夫人身边的人。”

    手中书页翻到一半,文承顿了顿,抬眸。

    秦叔背后冷汗直冒,“陈夫人说,侯爷年纪不小了,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

    文承表情没变,定定瞧着秦叔。

    “程府的小小姐家世出众,年纪与侯爷正般配……”

    文承放下诗册,将案上的信拿了过来,一边拆信一边问:“最近文府内苑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秦叔回想:“陈夫人的病刚好,若说来往,无非是伊州那边。”

    文承嗤笑:“真是蠢得可怜。”

    秦叔:“啊?”

    文承将信纸抽了出来,随意道:“前几天光禄寺卿在皇上那儿提了我几句,说我混账不成体统,大约是让陈月环打听到了。”

    秦叔怒了,“侯爷身份尊贵,光禄寺卿怎么能——”

    “沈小姐病了好几个月,他这个当爹的有怨气也是正常。”文承反应平淡。

    “当初皇上赐婚,沈小姐也不愿嫁。侯爷和沈新知大人有几分同窗之情,想给沈府留几分薄面,才在宫宴上……”

    ——表白静安王爷。

    这样的浑话,秦叔一把年纪说不出口,选择性跳过,愤懑道:“光禄寺卿不知好坏,居然还怪到侯爷头上来了!”

    可能是和文承待久,秦叔脑回路也变得清奇了,丝毫没觉得文承当着宫宴众人的面说自己爱慕静安王有何不妥,反而更心疼文承自堕名声。

    “侯爷已经做到这份上,仁至义尽,可千万不能为这事儿伤心动怒。”

    文承将信展开,漫不经心,“今早在宫里皇上提了一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陈月环是想让我用一样的法子得罪程府,不用管她,就当今日没人来过……”

    说到这儿,文承戛然而止,视线落在信上,一动不动。

    秦叔望过去,“侯爷,怎么了?”

    “……”

    文承困惑抬头,“秦叔。”

    “啊?”

    文承拿着信,不自信地问:“是我什么时候撞坏了脑子吗?”

    秦叔也发懵,您的脑子不是本来就是坏的吗?

    文承自言自语:“还是罗少知也疯了?”

    秦叔巴巴地探目,“罗小姐说什么了?”

    文承却一皱眉,将信倒扣在案上,挡住他的视线,“不关你的事,让福祥过来。”

    福祥又一次饭吃到一半被叫去内苑,大概人没吃饱就会影响到脑子,进屋后他稀里糊涂地听见文承问:“罗少知为什么不杀我?”

    福祥又悚又懵:“罗小姐爱慕侯爷已久,为何要伤害侯爷?”

    坐在太师椅里的文承就瞥了他一眼,很不耐烦,“她喜欢的不是我。”

    福祥满头问号,他自认为一双豆眼算不上通达,但也没瞎,不至于连这都看不出来。

    但文承这么一说,福祥也不确定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试探着问:“那,罗小姐喜欢的是谁?”

    文承臭着一张俊美的脸,吐出短促的两个字:“朱悯。”

    福祥惊呆,“静安王爷?!可、可小的没听说罗小姐和静安王爷有来往呀?”

    文承冷笑一声,幽幽道:“罗少知回京才一个月,你自然没听说过。”

    福祥纳闷了:“那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文承轻捏着那张薄薄信纸的一角摩挲,神色阴郁,似乎是在考虑说还是不说。

    无言,死寂,弥漫在屋内。

    好一会儿,福祥焦灼,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文承终于放下信纸,闭了闭眼,沉声道:“我在梦中所见。”

    福祥:……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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