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南宫雅激动地咳嗽了两声,脸上泛上病态的红晕,哑声道,“不知王将军可否赐座?”

    她的嗓音沙哑干涩,透着病态。

    王玉泽道,“随意。”

    屋子里摆着四张太师椅,又被下人贴心的铺上软垫,任何一个座位,南宫雅都可以坐。

    周当已收起剑来,出了屋子命人烧茶。

    南宫雅寻了一处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又微微咳了两声,续道,“究其根本,症结在于将军想要除了这荆州城中依靠祭祀骡娀娘娘之名的敛财之举,又因骡娀娘娘深入身心,怕引起百姓们不满。”

    “不如将军找出那些贪官利用骡娀娘娘敛财的证据,又大肆宣扬骡娀美名。向百姓请罪,说明缘由。”

    王玉泽冷声道,“你这一出好计策。倒是让我成为这荆州城的众矢之的。“

    南宫雅轻笑,“将军本就是这荆州的靶子。难道将军忘记了,这里是谁的领地了吗?”

    她当然没忘记,还记得清楚的很。

    黑甲兵就是在此发家,在宫家覆灭后一举成为先皇身边的红人。如今的宸妃也是借了黑甲兵的势,才能一入宫就冠宠六宫,风光两无。

    而她这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宸妃。

    “荆州城地势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难道将军就不心动?”南宫雅一字一句地说道,提到将军二字时,咬字重了些。

    但凡有些野心的人,都能明白荆州城位置的重要性。

    王玉泽自然也不例外。

    长公主命她来的用意,直到今晚,她才明白。

    “你这是叫我谋反?你可知道,若是我将你送于皇帝陛下,会得到怎样的奖赏。罪臣余孽之后,竟然还活着。”她慢声道。

    南宫雅摇摇头,接过仆从呈上来的茶水,小口啜了两口,缓了缓干涩的喉咙,说道,“将军,你觉得是永远屈居人下好,受人差遣好,还是自己翻身做这片土地的主人好呢?”

    她循循善诱,话语简单却十分有诱惑力。

    就连王玉泽也不免为之心动。

    也许她就是靠着这样一个本事,才能从被灭满门的宫家中脱身而出,到如今这个位置。

    厚重的皮毛上围在脖颈一圈,晶莹的雨珠镶嵌其中,在烛火下亮闪闪的,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像一尊易碎的瓷器。

    她没有拒绝,南宫雅知道,这是王玉泽心动了。

    天命在凰,即使王玉泽不愿意,天意也会推着她一步一步前行。

    “夜已经深了,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吧。”

    王玉泽道,“我会命下人收拾你的住房,离我不远。日后便以我的表妹这个身份出现。”

    “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送上门来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品。既到了她手里,就没有流出去的道理。

    王玉泽顿了顿,“喻水既然是你的人,那便回你那儿去。我这里不需要安□□的细作。”

    喻水脸色灰白,失望的攥紧袖角。

    她该知道的,将军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性的人,背叛了她就要做好被惩罚的觉悟。

    南宫雅淡淡道,“都听将军的。”

    她并没有把全部的实话告诉王玉泽,所谓天命在凰,天命归凰的预言,是她近日耗费心血才占卜出的。宫家人不知她一个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他们从前就看不起她,也看不起女人。

    在父亲死后就将她赶出家门自生自灭,只因为她是一个女郎,还是一个庶女。

    喻水小步走到南宫雅身旁,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似的,蔫蔫的,低声道,“主子。”

    卖身契被南宫雅捏着,即使想逃也无路可去。

    更何况,南宫雅是她的恩人,真正将她从那些村民手中救下来的人。

    南宫雅疲累地闭上眼睛,斜斜靠在椅背上。疲累至此,她也没有丝毫放松自己的仪态,淡淡道,“既然你的心都不在我这儿了,便跟着将军走吧。我会着人将卖身契交于将军你。”

    “让你做细作一事便当你还了这份救命之恩。”

    喻水不敢表露出丝毫喜悦的神情,低垂着头,静静等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发落。

    她也算一个知晓王玉泽身世秘密的人,自然不可能随意放出去。王玉泽沉思道,“既然如此,就留在宅子里,做做生意也是好的。”

    王玉泽女扮男装这个秘密做的并不隐蔽,南宫雅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都能查到她的秘密,何况是哪些暗中盯上她的人。

    还尽早想个法子,以绝后患。

    天边微微透出光亮,雨早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纸窗外泛着股土腥味儿,府中的下人已经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三人一夜未合眼,南宫雅脸上的疲态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玉泽这才都发现,虽然南宫雅身披大氅,但大氅底端沾了些许的黄泥。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她招来仆从,送南宫雅前去客房休息,命人好生照顾着,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给,不够再来找她。

    至于喻水,被送到荆州城的铺子中,当一个管事娘子,学一些本事。

    将两人安顿好后,王玉泽才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小憩。

    两三个时辰后,她睁开眼睛,眼圈连着眉棱胀痛。王玉泽起来,用力按着眉骨试图缓解这份胀痛感,就听窗外下人低声喊道,“将军醒了吗?”

    她低低应了声,“ 什么事?”

    窗外仆从道,“谢将军来了,在外面等着将军。”

    王玉泽从床上做起来,眉骨胀痛稍稍缓解后开始穿衣,用冷水洗了把脸便大步走出房门。

    会客的地方不远,三两步路就走到了。

    谢昶廉独自站在大堂内,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大头顶上匾额。

    上面一片空白,什么字也没写。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神色的严肃。

    王玉泽感觉这会光是眉骨,连眉尾以及太阳穴的位置都开始胀痛起来,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谢昶廉才主动打破这份平静。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胀痛感还在持续,王玉泽道,“是有些没睡好。”

    眼前隐隐发黑,谢昶廉的面容狰狞起来,似乎是痛感带来的幻觉,心中总是怀疑他的话别有深意。

    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府中宫家人的存在。

    下一瞬,谢昶廉又变成了关切的神情,道,“若是没有休息好,再回去休息便是。”

    王玉泽坐在椅子上,笑了笑,“廉哥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昨夜谢丹同我汇报了你们昨夜去做的事情。我觉得不妥的,但怕惊扰你休息,辗转反侧半宿,还是决定一早起来同你商议此事。”

    话语中透着商议的意思,口气却倒像是命令。

    王玉泽感觉刚刚才缓解的胀痛感卷土重来,她倒吸一口凉气道,“  有何不妥?”

    谢昶廉看向她的目光,就像阅历深厚的长辈在看自家不懂事的小辈一般,“这祭祀骡娀娘娘的传统在荆州城已经有几百年了,你一时意气,将那神庙砸了,要让荆州城的百姓如何想你?”

    王玉泽冷笑,“廉哥,我还敬你一句廉哥。我来这荆州城,不过三日便已经得知荆州城苛捐杂税良多,上至刺史池霖,下至府衙官差,靠着这祭祀,盘剥百姓,一层又一层。我不信你没有发现?廉哥,你如此聪慧,也要装作睁眼瞎坐视不理吗?”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谢昶廉,不敢相信这是当年和自己诉说要建功立业,要造福于百姓的人。

    短短三年,将他变了个天翻地覆。

    胀痛感骤然消失,王玉泽的脑袋轻松不少。

    “谢昶廉。”

    除去第一次见面,她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本名。

    “此事覆水难收,我只会接下做下去。哪怕前路漫漫,艰难险阻,我也会都坚持下去。”她不再说指责谢昶廉的话。

    人总是会变的,她没有经历过谢昶廉那三年的经历,自然无法理解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

    但她心中有自己的想法。

    谢昶廉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他设想过王玉泽很多可能的反应,都没想过她会这般配不留情面的驳斥。

    王玉泽异常坚决,谁也无法撼动她做这件事的决心。

    “你倒是提醒我了,来这荆州城,我还只见过刺史池霖。其他人还并未见过,不如谢昶廉你,为我引荐一二。”

    谢昶廉拂袖,“既然你想见,便见吧。不过我与他们并不熟悉,引荐一事,还是由池霖来做吧。”

    王玉泽看着熟悉的谢昶廉,熟悉的身影和面孔中仿佛装着一个陌生的灵魂,在面对真实的利益时,暴露出自己真实的嘴脸。

    她笑了,“好。”

    谢昶廉脸色青白,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步履匆匆,脚步凌乱,几乎是跑着离开这里,好似后面有恶鬼在追命似的。

    王玉泽望着他狼狈的背影,眼眸暗沉,酝酿着沉沉风波。

    唤里周当,低声吩咐了几声,又回了屋子。

    当日,王家宅邸外便张贴许多告示。

    —若发现有人假借祭祀之名敛财,可向王宅投匿名状纸,一经查实,敛财人按照律例遭受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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