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江夏花渐渐的,觉得舞会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大家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没有人好色下流地对她动手动脚,也没人喝得烂醉耍酒疯,更没人光天化日犯流氓罪。

    最重要的是,舞会的环境十分友善。

    男人对她态度热情,江夏花早已习惯了,但是,连女人都对她都很友善!

    “快别围着她了,瞧你们把新人吓的!”一位穿着藕荷色半步裙的年长姐姐拨开众人,亲切地把江夏花拉进了门。

    “你叫什么名字,喜欢听什么歌?别管这些居心不良的臭男人,走,我们一起去换歌。”

    江夏花手足无措地摇摇头,一时半刻说不出话。她没钱买磁带跟光盘,更没有随身听或者收录机,自然也提不上有什么喜欢听的歌。

    姐姐好像看出江夏花的窘迫,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聊,而是拉着她走去沙发前坐下。

    “不喜欢听歌,那我陪你在这坐一会儿,好不好?”

    她体贴地陪在江春花旁边,指着对面靠墙长桌,跟她介绍:“你有什么喜欢吃的?瞧,那里摆着舞会提供的点心,有蛋糕、果子、茶、果汁,还有酒,不限量的,想吃什么自己拿,不要拘束。”

    江夏花害羞地点点头,在姐姐的陪伴下很快放松下来。

    她慢慢地觉得有些兴奋,像飘在空中、又像喝了酒,整个人有点儿微醺,心情有些轻飘飘的。

    她从来没和人这样交往过,和朋友出来玩儿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由于长相的原因,江夏花就算在上学的时候,身边也总是围绕着男同学。而她又不是外向爽朗的性子,并不擅长主动跟人交朋友。这般性格加上总吸引男同学的外貌,江夏花从小到大就没有过很亲密的女性朋友。

    小时候性别意识淡,跟谁玩儿都好,并不觉得有所谓,等长大了,懂得了男女之分,江夏花逐渐形单影只,无师自通地饱尝了孤独的滋味。

    而这个舞会,让她人生头一次尝到了交朋友的快乐。

    男人依旧着迷于江夏花的外貌,但是这位姐姐却全然不在意这点。

    江夏花悄悄垂着眼帘,用余光观察她。

    这位姐姐手上戴着一条翠绿的玉镯子,脖子和耳朵上,用珍珠含蓄地妆点着。整个人的装束异常内敛低调,而鼻梁上的细银丝眼镜,又为她增加了些文雅淑丽的气质。

    江夏花很快发现,这位姐姐根本用不着像白晓栀一样嫉妒她。她是用美貌得到了男人的追逐,但所有人注视这位姐姐的目光,却是热切里饱含尊敬,像望着高不可攀的偶像。

    很快,这位姐姐被人簇拥着去跳舞了,邀请她跳舞的人是一个长相俊美大气,身材高大的男人,她笑得很开心,却仍旧宠辱不惊,周身像环绕着一阵风,整个人自由而舒展,不为旁人的追捧或冷落而改变分毫。

    江夏花紧紧地盯着那位姐姐,心里头浮起一种浓浓的羡慕,这种羡慕,不是嫉妒白晓栀的那种羡慕,而是饱含着憧憬——

    她也想成为像那位姐姐一样的人。

    没人陪着江夏花,她身边很快又围了一圈人。江夏花知道跟她搭讪的人的心思,只是微笑浅应着,并不同他们深聊。

    她软硬不吃,别说聊天唱歌跳舞,连屁股都没从沙发上抬起来,有人扫兴,从她身边走开。

    “江夏花,你可真受欢迎。”有人突破重围,一屁股坐在江夏花旁边。

    江夏花的目光从姐姐身上移开,她扭了下头,惊讶发现这回搭讪的居然是她的老熟人!

    “周以宁,你怎么在这里!?”

    他今天吹了个更时髦的发型,黄衬衫绿裤子,再配上他俊俏秀美的脸蛋,就和最近很火的宝岛偶像似的。

    真亏他长得好,但凡黑一点儿都撑不起来他穿的黄衬衫和绿裤子!

    “我学美术的,当然会来了。这里一大半人都是做文艺工作的。我老师推荐我来。”周以宁戳戳她,示意江夏花往窗户那边看:“看见了吗?那个长头发的男的,是这个舞会的主办,叫白暮桥,雕塑大师,刚从日本进修回来,最近风头很劲,是先锋艺术家。”

    江夏花完全不懂艺术,她草草往那边看了眼,也没看清白暮桥的脸,低声问:“姓白,是白晓栀小姐的……?”

    “她堂哥,应该是。”周以宁斜了江夏花一眼:“你也知道点儿这个舞会的底细啰,那你怎么还来?她哥是名头很大,但是在个人的生活作风方面……”

    “你不要接近他。”周以宁含蓄提点了她一下,紧接着问:“我去了好几次理工大,你的卷饼不卖了吗?”

    不愧是周以宁。

    美食比美女更吸引他。

    江夏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我现在不卖饼了,你要想吃,和登云哥说一声,来糖油公司家属院吃就好,我给你们做。”

    周以宁撇撇嘴,连连摆手:“算了吧,我跟林登云他们不是一路人。”

    江夏花打量打量他,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周以宁,那个姐姐是谁?你认识吗?”

    周以宁顺着江夏花手指的方向望去,顺手拍掉她的手:“在这种地方不要指,用眼神示意我看。那是薛树慈,别想啦,她是赫赫有名的大诗人。”

    看江夏花依旧懵懂,周以宁说了几本诗集的名字,全都是现在风靡的畅销作品,即使江夏花不怎么读诗,前世也曾在林登云书架上见到过她的名字。

    “怎么?你想认识她?我看见她跟你说了好一会儿话,你没跟她要个联系方式?”

    “那怎么好意思。”江夏花依旧望着薛树慈的背影。她跳完舞,又发现有新的人来,再次温柔地迎了上去。她对江夏花的照顾并不是特殊的,只是把江夏花当寻常女青年来对待。

    这好似给江夏花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她恍然想通了一些以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道理。

    原来,不是是个女人都会敌视她。只是被她吸引而来的,全都是一些满怀恶意的女人。

    仔细想想,她过去遇到的女人,也并非人人都对她心怀恶意,譬如张姨,对她的外表没有过任何指责。旁人都骂她狐狸精,张姨却依旧愿意让她当儿媳。

    不是因为江夏花这个人如何如何,而是像张淑芬又或者薛树慈这样拥有完全自我的女人,根本不必再嫉妒她的外貌,又或者通过霸凌她来获得生活里得不到的痛快了。

    她走得越高,离平等对待越近。

    周以宁跟江夏花说了会儿话,很快也有人来找他。

    周以宁在舞会上好像也很有名,江夏花听了两耳朵,总觉得来找他的人把他当财主家的傻儿子,话里话外都想蹭他饭,让他请客。

    “我不陪着你了,你小心一点。尤其注意,桌子上食物别拿别人吃过的,别吃别人拿给你的食物,自己的食物别离眼,一眼没注意到就不要吃了,记住咩?”

    江夏花郑重点头,也认真叮嘱他:“别人要你请吃饭,想想再答应。保护好自己的钱包,不要让别人摸走了。最后,喝醉前一定先把钱包放好,在心里默念几遍‘我不撒钱’。”

    周以宁哈哈笑了两声,他嘟囔了句“我再有钱也不是冤大头”,花蝴蝶似的钻进了人群。

    江夏花想想他买她卷饼时连价也不还的豪气,觉得他跟冤大头也没两样了。

    舞会渐入高潮,除了唱歌和跳舞,还有人三五围成团激烈辩论。江夏花对面的大长皮沙发上就坐着这么一群年轻人,他们在谈鹏城,激烈得甚至顾及不到是在江夏花这么个貌美的女同志面前,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手舞足蹈地都快打起来了。

    江夏花津津有味地听着,她双眼发亮,似乎也随着他们的争论飞到了南方临海那个高速发展的新兴城市里,看到了国家辉煌建设的火热场景。

    “江……夏花?”忽然有人从背后一拍江夏花的肩,她听得入迷,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

    转头望去,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只是这个人……

    江夏花认识,却对她没有多少好感。

    这人打扮得很精致,穿着羊城来的蝙蝠袖和短裙,露出雪白的一截大腿,脚指甲和手指甲上,都学电视上的女明星,涂着粉嘟嘟的指甲油。

    这一身打扮,少说得花小一两百块钱。

    再想想她妈每个月的退休金——

    “江夏花,你认不认识我?”来人自来熟地坐在江夏花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住她手臂:“我也是糖油公司家属院的,你兴许没见过我。但你一定知道我妈,我妈说你来第一天她就见过你了,回家直夸你做的饭好吃呢。”

    江夏花干笑,抽出手臂往旁边挪了挪:“我知道你,你是宋大妈的闺女,是叫赵湘语。”

    赵湘语眼神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是不是蒋殊跟你说的?”

    “也不是……”

    蒋殊从没提过赵湘语名字。江夏花会认识她,是因为前世糖酒公司家属院,数宋大妈这对母女骂她骂得最厉害。

    她有点讨厌宋大妈和赵湘语这对很难用语言概括的母女。

    赵湘语却不知道她们俩上辈子就有纠葛,依旧嘴甜如蜜地跟江夏花套近乎。

    “我比你大,能不能叫你一声夏花妹妹?”

    “早知道夏花妹妹你也来,我就和你一起来了,咱们俩都住在家属院,一块来一块走,正好能做伴儿。”

    “夏花妹妹,你皮肤真好,是用的哪个牌子的雪花膏?是双妹牌的玉容霜?还是皇后牌的珍珠霜?”

    江夏花听见这俩牌子,不由得暗暗咋舌,这两种香香都价格不菲,江夏花决计是用不起的,不过她在张淑芬的梳妆台上见过。

    没想到赵湘语年纪轻轻,就用起这么贵的化妆品了。

    她想想宋大妈的家庭情况,觉得她就和刚才的周以宁似的,跟他们糖油公司家属院出来的压根不是一路人。

    她往后挪了挪屁股,微笑着摇头:“我不用那些的。”

    赵湘语笑容一裂,捏住江夏花的脸蛋用了点儿力:“你皮肤嫩,用不着那些。”

    她留着长指甲,陷进江夏花的皮肤里,把她掐得生疼。

    江夏花原本想躲开她的手,脑子里忽然飘过张淑芬的话。

    “你要是弱,别人就会强。”

    “你不压倒她,她就会来欺负你。”

    她不由得开始多想,假如上辈子一听见别人骂她,她不是忍气吞声,而是勇敢反击回去,还会有那么多人骂她狐狸精吗?

    想到这里,江夏花想试一试,换一个活法。

    她抬起眼帘,努力学着白晓栀的眼神,不好招惹地瞪向她,抬手狠狠在赵湘语手上打了一下。

    “你掐我做什么!我的脸都被你掐破了吧?”

    江夏花用的力气不小,赵湘语猛地吃痛,赶紧松开了手。

    没想到她看起来软软弱弱的,实际上却这么不好对付。

    她低头一看,白皙的手背浮上了鲜红,疼得发麻。她甩甩挨打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气得恨不得把茶几上的果汁泼江夏花脸上。

    “哪有,我可能是无意间使了点儿力,我力气本来就大。”

    江夏花揉揉脸,也说:“那真是对不住了,我疼得厉害,没控制住力气,我的力气也很大。”

    赵湘语尴尬地笑了笑,她拿起果汁递给江夏花,自然而然地说:“还是我的错,我先没控制住力气的,对不起,夏花妹妹,这杯果汁给你喝。”

    江夏花接住玻璃杯瞧了瞧,杯子里是黄澄澄的橙汁,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现在不是橙子的季节——也几乎没几个家庭能用得起鲜橙榨果汁,橙汁基本是用果珍或者橘子粉冲泡的,橘子粉是国产,泡出来是透明的,果味偏淡。果珍是进口的,能泡出浓郁香甜的颜色,很好喝,不过卖得很贵。

    那个叫白暮桥的讲究,不光用果珍泡橙汁,还往杯子放了很多冰块。这一杯果汁冰凉沁爽,光是握在手里,都能想象到它滑下食道时是多么凉爽怡人的美味。

    江夏花摇摇头,把橙汁放回茶几上,推辞说:“我身上来事儿了,不能喝凉的,一喝肚子痛。”

    赵湘语咬了咬牙,但她没有表露出来,仍是表现出贴心姐姐的模样。

    “那可不行,这舞会上的饮料全都是冰的,你要是一杯都没法喝,那不太可惜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兑点热水。”

    赵湘语站起身,不顾江夏花阻拦,她拿起橙汁就往厨房走。

    很快,她从厨房回来了,把一杯温热的橙汁递给江夏花。

    “现在能喝了,夏花妹妹,你喝喝看?”

    赵湘语殷殷切切地盯着江夏花,杯子直往她嘴边儿递,热情得让江夏花没法招架,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为什么赵湘语这次对她这么热情?

    明明上辈子碰见她,赵湘语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我现在不太渴。”江夏花接过橙汁握在手里,反问道:“湘语姐,你怎么会在这个舞会上?你今天不上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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