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知道她买了车。
江夏花哈哈干笑：“在楼下停了会儿，只剩下半条车链子。”
蒋殊拎起车链子端详了片刻，似乎是若有所思。
江夏花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腾地燃起了希望。
“你……你知道我的车是谁偷的？”
“知道。”蒋殊凉凉：“偷车贼。”
江夏花刷地收回巴巴的眼神，没好气地搬着箱子下楼。
偷车贼偷车贼，她也知道是偷车贼干的！！不是偷车贼，谁随身带着断线钳啊！
江夏花觉得蒋殊分明是在耍她玩儿，气哼哼地骑上自行车，把自行车当成他，一路狂蹬去理工大。
等到了理工大，时间比往常还早些。朝阳普照大地，理工大那朴素的描泥金校门被映照得分外灿烂，一切和寻常没什么不同。
江夏花喘匀气息，放慢车速，徐徐骑进理工大大门。
“哎！停下！”
“那个卖饼的！听见没？停下！”
江夏花左右看了看，除她以外，还有一个人驮着卖饼的行头，他站定脚步，正往外掏兜儿。
看来与她没关系。江夏花没把叫喊放心上，骑着车继续往学校里头走。
“就叫你呢！耳朵聋了是吧！？”
声音的主人箭步追上来，拉住江夏花手臂，一把把她从车上拽下了车。
江夏花措手不及，但也顾不上惊慌失措，赶紧用下半身去挡住车，以免自行车翻倒在地上。
“动……动什么手！我又不知道你是在叫我！”
一箱子卷菜饼差点全报废，江夏花也有点急了，顾不上腿上火辣辣的不知擦伤了哪儿，她满腔子怒火地回头，却一眼看到这人身上穿着的制服。
黑裤子、黑上衣，跟警察的衣服有点儿像，胸口贴着一个小布牌，绣着保卫科三个字。
粗暴拽住她的人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而是门卫，隶属理工大保卫科，大学里的正经职工。
江夏花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门卫会拉住她。
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江夏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对魁梧门卫露出笑脸：“对不住，门卫大哥。我以为你在叫别人。”
门卫嫌恶皱眉，一手推搡着江夏花，一手拽着她的自行车，把她往学校外面赶。
“别跟我嘻嘻哈哈地套近乎。我不吃这套！赶紧滚出学校！”
“就你，不能进！”
江夏花比他小出两个型号，在他的大力推搡下连站都站不住。她只能努力护住自行车，不让他动木箱里面的菜和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不让她进了？
江夏花抬头四顾，由于起了骚动，学校门口已经聚集起不少人。而那个和她一样的卖饼小贩儿，就站在校门里头。
他没走，满脸事不关己，看热闹似的围观门卫强行驱赶她。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进？我不能？”江夏花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她大声质问保安。
“你不符合规定！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规定？什么规定？我天天来你们学校卖饼，为什么不知道突然有了个莫须有的规定？”
“你算老几？学校领导下的规定，还得问问你同意不同意？”门卫轻蔑。
“学校领导？真的是学校领导的规定？该不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规定吧？你是他什么人？”江夏花笔直地指向人群里那卖饼小贩。
人群顿时窃窃私语：“不会是亲戚吧？哎，一个的小小的门卫，居然也能假公济私，谁给他这么大权力！”
“没关系可走，小姑娘可怜咯。”
门卫涨红了脸，他猛地一推江夏花，“你别满嘴喷粪，给人泼脏水！谁和谁是亲戚呢！我是按规办事！”
江夏花灵巧避开，更愤怒了：“你是学校的门卫，你对女同志动手？”
学校正经职工对瘦弱女同志动手！
人群激愤起来，对门卫指指点点。
那瞧热闹的卖饼的被牵连在内，他挨了两句骂，也急了。
“什么亲戚！什么走后门！是这女的污蔑我和那位门卫同志！”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捏在手里给旁人看，“她没有批条，就在这胡搅蛮缠！好让大家伙帮她违反规定好进学校赚钱呢！”
批条？什么批条？
江夏花急忙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张纸条。
抬头是：首都理工大学后勤基建处
兹证明，刘大山同志符合首都工大学校内商贩管理新规，允许入校实施商业活动。
落款：首都理工大学后勤基建处后勤管理室，1988年7月21日。
是昨天刚发的批条。
江夏花已经彻底懵了头。
这规定，好像确实是存在的，门卫没有说谎。
可为什么她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围观群众一见门卫没有说假话，江夏花果然没有批条，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丫头，当个体户不可耻，可耻的是心思不正，走了邪路！起歪心眼儿的人，赚的钱都是黑心钱！迟早烧了你的手！”
“居心不良，谁还敢买她的饼！”
“她拿不到批条，就是不符合要求，不能买她的，吃出事儿来怎么办……”
万夫所指，门卫得意洋洋地瞪着她，摆明了不允许她接近理工大的大门。
既然真有规矩，那没办法，她没批条肯定进不去。
江夏花咬紧嘴唇，狼狈地低了头，准备骑车离开。
没关系。
今天可以先去首外卖饼，饼还在，只不过没法再进理工大，对她没有太大影响。
她推车转身，人群后面，赫然站着两个人。
林登云和白晓栀。
他们隔着人群震惊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很难形容他们复杂的表情包含着什么意味。
瞧不起？同情？还是在为认识她而感到难堪？
江夏花权当做不认识他们，平静转开了视线。
错过目光的那一秒，林登云的神情仿佛波动了一下。
一股力道从背后撞来，江夏花后背一痛，紧接着又是一热。
她心头涌上不妙的预感，慢慢转过身。
木箱从她后背摔到地上，菜和饼洒了一地。刘大山踩在上头，哎呀哎呀地替换着抬脚，把饼和菜踩成了脏泥。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小心撞到你了。你的箱子绑紧点啊！瞧这一身弄的，可不能全怪我！”
“……”
哪里是她没有绑紧箱子，绑木箱的扎带被整齐割断，这个刘大山，分明是故意的。
江夏花浑身颤抖，紧紧地捏着拳头。
刘大山压低声音，凑到江夏花耳边：“你不会是还想卖饼吧？继续卖。我倒要瞧瞧，你究竟卖不卖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