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娢娢，你还不明白吗？这破公司对我来说，没有半毛用。”严少聪弯起唇角，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我只是想让你尝尝，你视如珍宝，藏在心尖的东西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你怎么这么卑鄙？”
若娢嘴角轻抿，声音低得严少聪都听不见，“杨梓哥也是你朋友啊。”
“娢娢，卑鄙？你应该去问杨氏的投资商，他们才是真的卑鄙，你该指责的，不是我！”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立场就将他绑架在道德制高点，肆意谴指。
“再说，你从来都不是我什么人……”
严少聪没再继续，而是凑近，漆亮的皮鞋抵住若娢的拖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真的什么都愿意吗？”
他英冷的眉骨与她的耳朵紧贴，一字一句都散发着酥麻温软的颤栗。
“娢娢，我要你为我生个孩子。”
心中的失落是尽有的，可话说出来，总归带着期颐。他从前就说过，以为娢娢不会记得。
若娢薄肩微颤，下意识护住小腹。
严少聪意识到她的动作，躬着的身子挺直，与她拉开距离，眼睛直直盯着她不由自主弯起的膝盖。
“我要你打掉这个孩子，补偿我一个孩子。”他的话轻淡温平，没有一丝起伏。
还是想报复吧，他这个年纪的兄弟，大多已结婚生子，孩子都上小学了，有时候平静下来，还是羡慕老婆孩子热炕头。
而他费尽心思讨好的人，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你有老婆孩子，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若娢不想辜负他，更不想伤害他，小时候天真欲望里的美丽风景，现在只想远远看着。
“你喜欢杨梓，当初为什么要求我？”
明明，明明主动的是她。
紧纠的心在空落了几秒，瞳底闪过一丝懈惋，转而又恢复倔执，“因为钱，你不知道吗？”
相同的答案，排列演绎过无数遍。
尖裂的电话铃撕破蔓延在空气中的沉寂，严少聪看了眼，转而走到落地窗前接起，语气有些急促，很快交代了几句之后才挂断。
他回头，娢娢已经在盯着他，“严少聪，夏青青下午来过了！”似乎这个电话没有影响她的情绪一丝一毫，她抬起手掌，拇指相侧的地方，横亘道新鲜伤口，“这个就是她的手笔！”
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开口，“如果我在你这里，连原本的待遇都达不到，那我的孩子，能得到什么好处？”
娢娢臂膀自然垂下，走回沙发时，拖鞋和地板摩擦出沙沙的撕粒音，“还有，你不怕祁家找你麻烦吗？”
她在用相同的方式逼他，严哥哥的死，夏青青的存在，杨梓的意外，永远无法消挡的罪恶。
而严少聪更在意的是，她的算计，整整八年的算计，和没有一丝情感的决绝。她甚至，不惜编造谎话，用夏青青来骗他！
“你不用激我，我做事，从来都不会遮遮掩掩！”喉咙涌上几丝笑意，“我说怎样，就这样！”
之前的放手，不是因为忌惮祁家的势力，如今，更不会。
一双凶狠的眼神别过来，严少聪伸手盖住，娢娢挣扎不得，脑袋上传来他无声的震吓。
“就算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赶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七点，严妈靠在休憩椅上，至今没法相信夏青青流产的事实，她事事小心，亲力亲为，还是没能抵得过夏青青出去瞎折腾。
严少聪推门进来，夏青青白着脸半坐着舀粥喝，
“你可算来了！”严妈抱住高两头的严少聪，已经哭诉不出来，又是警察局又是医院，还要照顾夏青青，加上心中失望，她第一次感受到“老”和“累”。
严妈又打算说什么，在意识到夏青青可怜巴巴的目光时，又顿住，交代了两句后，便和管家驱车回家。
给夏青青倒了杯热水，她脸色惨白，跟死人一样。和平日叽喳吵闹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你现在肯定很想笑吧？”夏青青将吃了一半的粥推到边上，严妈并不会关心她到底爱喝什么，实际上，不如白开水。
“没。”严少聪摇头，心里五味杂交，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按照设定来说，他本来应该普天同庆，把酒言欢的吧！
“其实我早就知道，没了这孩子，我什么也不是。”夏青青一直劝说自己清醒，可今天，才真正大梦初醒，她惨然道，“企图用孩子拴住男人的心，从来都不靠谱，妈她从来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像我妈一样！”
夏青青几乎一丝不落地遗传了夏妈妈的性格，尤其在经营家庭上，强势自信，盛气凌人，也不乏作为女人心底自私的一面，唯一不同的是，夏爸爸性格温弱，好拿捏，在最初几年的风花雪月之后，远离情场，夏青青享尽宠爱，骨子里是个娇生惯养的叛逆公主形象。
但严家并不会惯着她！
严少聪几不可闻地叹气，年少气盛的人，都有锲而不舍的征服欲，然到手的东西，往往并不如想象中美丽和令人舒心。
“我们离婚吧？”
严少聪认真看向夏青青，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提出离婚，但他知道，如今的夏青青与之前不同，坚韧不拔，矢志不渝这样的词汇，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天大的笑话。
“你真是坦诚！”
夏青青惨詹一笑，不是意料中的大惊失色，反倒是释了口气，“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你这性格吧，她们才会喜欢你！”
她说得她们，当然是那些上流包括下流都对严少聪津津乐道的人，没脾气没架子没差评，帅气多金，风流倜傥，时至今日，只要他想，这张脸就能吸引到数以千计的前赴后继。
“离婚的事，我会和夏家说清楚，不会让你吃亏。”
“让我再考虑考虑！”
……
一个小时的交谈，说不上推心置腹，但比之前的摇唇舌剑平和许多，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睡在一张床上。
严少聪在医院门口，见到了一身白衣的秦珏。
下午的新闻事故闹得沸沸扬扬，但更严重的是，简心是当事人，和解了事，最好不要再国内留下案底。
严少聪上来就是一拳，秦珏被抡得头晕目眩，他手扶车身，还未站直，便又被打倒在地。
耳朵嗡嗡直响，嗓子发不出完整字调，“你是谁？”
秦珏是个生意人，哪里抵得过严少聪的身手？
“我是，严，少，聪。”
他一字一句报出姓名，秦珏缓神几秒，才怔怔反应过来。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脖子上勒紧的领带，秦珏脸色涨青，声音嘶哑像是砍劈的柴，“知道。”
“是因为若娢还是因为你老婆？”
还是因为两者。
说起来两人可没打过照面，中间却掺杂着如此多仇怨。他初见严少聪的名字，是当初订婚调查娢娢时，在她生命的一事一项里，都掺杂着这人的影子。
秦珏缓了缓，搡开严少聪，“我是简心的代理人，想和你谈谈你老婆的事？”
他没计较自己挨打的原因，不论是两者中的哪一种，他确实都混蛋至极，疼几下也是应该的。
听到“简心”的名字，严少聪霎时明白过来秦珏的用意。
如果他没记错，故意伤害致使孕妇流产，怎么也能鉴定出个重伤，判刑的话三五年不成问题……
“提条件吧？”秦珏直截了当，他轻靠车门，平缓胸口的疼痛，都是生意人，没必要藏捏心里的看法。
对面没说话，严少聪白净的衬衫因方才的扭打染上泥泞，他左手插兜，另一只指尖星火攒跃，几秒之后归于黑静，整张脸被埋进袅绕的烟雾中。
“我知道你们在找娢娢谈收购杨氏的事。”严少聪淡淡道，“退出。”
他并不知道秦珏和杨梓是何交情，能让他放弃压低价格的大好机会，但他知道，秦氏是严氏并购杨氏路上最大的阻碍。
在这一点上，秦珏坚定的不得了。
“你和杨老板认识吗？”
出乎意料，还是说一个圈子的交际往来都能熟稔到这个地步？
冗长的沉默蔓延之后，是严少聪口中的两个字。
“朋友。”
……
秦珏走后，严少聪调转车头，准备回电玩城看看，阿良，小司，小野将店面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有些事情上，终归是经验不足。
霓虹灯下的闫城被忽如其来的夜雨浇灌，窗外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放慢车速，在只剩一个路口便达到终点的时候，肖白的电话打了过来。
“在哪儿？赶紧回来！”
急促慌张的口音，“城南高速路那个项目出了问题，赶快来公司，紧急会议！”
严少聪一听，方向盘打圈，往严氏的方向去。
严少邕过来的时候，公司股东已站成一排，低声谈论这次匿名举报的事，听上头的反馈，是有人挪用公款，采购工程次品，借机贪污。
“严总。”
来人见到严少邕，纷纷让出主位。
严少邕淡淡“嗯”了声，严少聪的身影顺着光亮的玻璃小跑进了会议室。
各位老总看了眼，轻啧几声后又都收回目光。
这二世祖，回国后确实稳重了些，但遇着大事，还是毛躁粗意，不知所从。
严少聪早退出董事会，按理来说没资格来参加这种决策，但城南高速方案的一手跟进一直是他，所以才会被叫过来。
“我马上调查，如果是我的原因，我决不会推卸责任！”严少聪表明立场，他来严氏多事是凭着严少邕，借着严家的光，这会儿更是谁也不想连累。
会议结束，众人鸟兽散去。紧绷的身体被抽筋般松倒在桌子上。肖白给他倒了杯水，这么大的事，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没事吧？”
严少聪重重垂了下脑壳，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