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场后，两人又从街边小店买了些画笔，晚上十一点，才打车回到居民楼。
娢娢妈一再挽留落落，可她第二日还有早班，也就没留下。
娢娢也要一早起来，去往医院。
凌晨一点，严少聪才忙完出来。并给肖白拨去了电话。
对面“嘟嘟”了几声后，便传来肖白慵懒的嗓音，“我的大少爷，大老板，您大晚上不睡觉，也别逮别人折腾啊？”
“十分钟，滚出来。”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严母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皱眉，接起，等待下文。
“少聪，青青身体不舒服，你就不能沾点家吗？”
夏青青那边根本打不通电话，她也是，该劝的不该劝的，都劝了。
对面严母长叹口气，“该说的妈都说了，你对你的孩子不闻不问也可以，但我也告诉你，青青肚子里孩子是我们严家的，不管你怎么想，我和你爸会好好养育他，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翻来覆去，仍是那两句。
对面话未说完，严少聪便挂断，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小姑娘端着高脚杯坐到他对面，穿着火辣，露出张娇媚的脸，她声音性感，“帅哥，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严少聪前倾与她碰杯，含笑，“来，不醉不归。”
一连半个月，游戏城忙着连轴转，严少聪不是睡在肖白那儿就是在宾馆，严宅基本没见他人影。
自从与祁家联姻的消息曝出，杨氏股票连涨，合作企划也随之而来，原本籍籍无名的小企业，如今反倒成了闫城的香饽饽。
杨梓一直呆在公司，再不就是杨妍那儿，偶尔会和娢娢通电话。
医院。这几天，娢娢已经能丢掉轮椅，拄着拐杖能勉强走路，不用娢妈妈跟着，也能单独上厕所。
娢妈妈原本在家经营的小店，也因为娢娢的车祸搁置。祁爸爸的钱她没要，于是便托关系给她介绍了个活儿，给人做刺绣，她年轻时技术就好，现在有了祁家这条线，生意也不少。
若娢坐起来，搜索着床下的拖鞋。
“怎么了？”娢妈妈赶忙起身。
“去厕所。”娢娢淡淡道，“我自己去。”
她一直想摆脱别人照顾，娢妈妈担心她跌倒摔伤，一直没肯。
“你别跟着了。”
走到门口，若娢忽又转头，对着护在身后的娢妈妈道，“我让你别跟着了……”
娢妈妈一愣，渐退回身体。
这几天复建的效果不错，医生说进步很大，但是也到了瓶颈期，再下去成效会慢下来，医院这种地方，闷着只会更叫人透不过气来。
娢妈妈轻叹，开始给她叠被褥，外面太阳好，背出去晒晒。
她一挥手，娢娢枕头底下掉落出几根异色的水彩笔，她拿开，又有几张废素描乱在床上，轻软的笔触，娢妈妈红了眼眶。
医院里有无障碍通道，厕所在二楼，娢娢右臂支着担架，慢慢往楼下走。
周遭异样的目光传过来，她也没在意，医院里残疾人并不少，只是她这么孤零零单独出来，难免叫人指手画脚。
有人主动上前来帮她，她也是笑着拒绝道谢。
夏青青是来做产检的，严少聪不见人影，严母头疼发作，只好让家里佣人王嫂陪她过来，她很爱漂亮，本来是在卫生间认真补妆，出门时却迎面撞见张熟悉的脸。
“是你。”夏青青止住脚步，一下人认出娢娢，“你怎么在这儿？”
她上下打量若娢，忽才想起之前新闻报道里铺天盖地她出车祸的事。
“怪不得连着几个月没见人影呢？”夏青青轻拂手提包，嘴角弯起，“这一撞，伤得可不轻吧！”
她盯着若娢额上若隐若现的伤疤，“不仅瘸了一条腿，怎么还破相了……”
夏青青日子也不好过，可见若娢如此，心中不免生出快意。大概是人比人，气死人。
若娢抬眼藐了她一眼，拄着拐杖就要过去。
“哎你……”
夏青青怒气涌上，输出一堆竟被这么忽视。她抬脚挡在若娢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攀上市长，就能高枕无忧了？”
夏青青咬牙，“一个私生女而已，还真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
“让开。”若娢没抬头，轻轻道，“我不认识你。”
夏青青笑，只当自己在听笑话。她伸长脖子往若娢身后看了眼——没人跟着。
于是心下一狠，抬起高跟鞋冲着若娢的右腿踢上去，后者本来就是勉强撑着，这一脚下去，她惊呼声，膝盖一疼，重重跪倒下去。
“现在还认识我吗？”
夏青青蹲到她跟前，若娢胸口起伏，静寂的空气中传来她沉重的喘气，“你看看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
夏青青憋了满腔的怒火，终于在见到她的这刻全发泄出来，“他再喜欢你又怎么样，这会儿坐在严家，替他养孩子的还不是我？”
她撩开若娢的刘海，刀疤似蜈蚣般攀在她眼角，“而你这个丑八怪，只能被关在医院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谁见了不得躲得远远的？”
“我们的宝宝，很快就会出生。”她抚摸自己的小腹，虽然还不明显，但严家人很重视这个孩子，也很照顾自己。
“你估计还不知道吧？”夏青青得意，扬声道，“这孩子还是拜你所赐。都是因为你背叛他……”
“应该说。我们都背叛了他，可是你看看，我们的结果？”
……
夏青青将这半年来的怨气一吐为快，便提包离开了医院。
若娢倒在卫生间的走廊，下肢疼得没了知觉，意识清醒的几秒里，她捂住心口，指甲刻进肉里，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王嫂是在一楼等夏青青的，她排了很长的队才挂上妇产科的号。
“夏小姐。”她赶紧迎上去，“我已经拿到单子了。”
夏青青把包甩给她，难得高兴，“我们回去吧。”
“不做检查了吗？”王嫂被她噎回去。
“不做了。”夏青青走在前面。
“可是老夫人说……”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夏青青瞪她，“你回去后可别在妈面前胡说八道。”
娢娢受伤，小腿又缠上厚重的纱布，复建至少又要暂停半个月，娢妈妈在一旁抹眼泪，“都怪我，要是我跟上去，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没事的，您先别自责。”杨梓宽慰娢妈妈，又转向床上愣神的娢娢，“真的是磕碰吗？”
“真的。”娢娢点头，又随着垂下目光。
娢娢醒来后，只说是在卫生间不小心碰到水池，才会伤到。他们一再询问，娢娢也一再坚持。
“在你完全好之前，妈还是寸步不离陪着你。”娢妈妈被吓得不轻，又道，“刚刚你爸爸打来电话，说还是让你好好在病房躺着，别乱跑。”
娢娢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咽回肚子里。
娢妈妈去打饭，病房里只剩下娢娢和杨梓两人。
“你不想呆在这儿，其实可以拒绝的，不用总迁就其他人。”杨梓将床头橘子剥皮给她，“你养成习惯，只会委屈了自己。”
在他记忆里，娢娢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严少聪，她都是能委屈求全，就不会多说一个“不”字，也或许正是如此，她才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是不是碰见谁了？”杨梓低头，漫不经心道，“还是想起了什么？”
杨梓是真真见识了这对母女的疏离，对娢妈妈来说，从小不带在身边，甚至对她的喜怒哀乐不多了解，可杨梓知道，很容易知道。
“你能跟我讲讲从前的事吗？”若娢捧着橘子，她左手不太熟练，有些笨拙。
“你不要骗我，好吗？”若娢抬起眼睛，目光空洞。
“他们跟我说，我从小在跟妈妈在居民楼长大，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还有大学，我只认识落落这么一个朋友……”
“所以呢？”杨梓问。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编故事的？”
杨梓一笑，意料之中的话。
若娢虽然是个安静内向的小姑娘，可她不笨不傻。而她的家人，一方面不想给她灌输太多的复杂记忆，一方面他们根本没有参与过的这些年，是的，她的爸爸，妈妈。哥哥，没有一个人知晓她的生活……而那个侵占她人生最多的男人，如今只是形同陌路。
所以杨梓知道，让娢娢与过去彻底割裂，根本不可行，他们所谓的隐瞒，只会让她在一次次好奇中
“那你先告诉我，你的伤口怎么来的？”杨梓提出条件，一副不想她占便宜的样子。
“等你想好故事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个骗子？”
“因为，我好像，跟你很熟……”娢娢说这话时不免心虚，这只是脑子告诉她的讯息，她不知道如果眼前的人继续追问，她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
好在杨梓并未如此。
他只是盯着娢娢的眼睛看了半晌，道，“你让我想想，想一个好的开头。”
杨梓出了病房，直接去了顶楼安保室。
那儿能查到医院各个楼层的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