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严少聪回到严家大宅。
他虽然叛逆，但一直是家里捧在手里的少爷，和严妈的关系也从未如此紧张过。
严妈揣着怀坐在客厅，看见他的时候，神色冷漠，家里人为了给他庆祝生日，一桌子菜凉了被齐刷刷摆在桌上。
“谢谢妈。”严少聪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自顾自坐下。
“少聪。”严妈喊了声他的名字，他已经个把月没回来，只知道在外面厮混，上次若不是为了夏青青，俩人的关系也不会闹成这样。
“少聪，你是不是打算把那祁家那丫头一直养在外面？“严妈也没拐弯抹角，她知道自己儿子对那丫头念念不忘，毕竟带在身边很多年，可他不能到这时候还不懂事，严妈叹了口气，“你也大了，我跟你爸也老了，你还是要为家里的事多考虑考虑……”
她最近才知道，原来他居然还没碰过夏青青，这若是让夏家人知道了不得了。
“妈。”严少聪就知道，回来也无非是一场兴师问罪。
“你有媳妇，有家，还有公司，咱们很他们祁家也耗不起。”严妈呵责，忍不住摇头，她也是真的生气，没想到他出国两年，回来还是这副样子。她也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好好劝说还有余地，真要是僵持下去，恐怕会一直剑拔弩张。
“我的事你别管了。”严少聪说着就要往屋里走。走到楼梯口，他又转回来，心平气和道，“明天我会向哥提交辞职申请，今后会完全退出公司。”他看了眼严妈的脸色，“这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别怪哥。”
“你别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在他祁衡手里的。”严妈站起，本来抑的怒气又冒上来，他不争不抢也就算了，居然打算……她扶着椅子才没有跌倒，没想到严少聪敢这么忤逆他。
她说到痛处，甚至只能闭着眼睛，努力回忆起严少通的面孔，他那年才二十出头……
“哥贪污公款也是事实，如果哥他没有侵占公司财务，他就不会入狱，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何况哥本来就有心脏病……你明明知道，那是个意外。”严少聪的声音渐渐轻下去，许多年里，那件事就像是禁忌一样没有被提起。
“你不要跟我提他的名字。”严妈扶着椅子就要坐下，她将那份文件扔到严少聪面前，她将全部心血都投注在这个孩子身上，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付出，不允许严少聪的人生出现一丁点差错，何况是一个祁若娢。
严少聪捡起来，是那份一份秘密录像，所有事件责任都推向祁衡的秘密录像……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收到……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严少聪看了眼又合上，他没有提自己知道的信息，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严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他乖乖答应结婚的时候她还是欣慰的，没想到结婚却只是个摆设……她甚至希望他找的是别人，总之就是不能是祁若娢。
严少聪重新捡起那份文件，“我们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好。“
严妈双目紧闭，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态度，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解决，却永远在逃避。
“啪……”的巴掌声响彻在整个客厅，严少聪没有躲开，他仿佛能听见耳边大风刮过的声音，这是严妈从小到大第一次打他，他震惊在原地。
夏青青本来在楼上，这会儿也吓得露出双惊恐的眼睛。
严少聪无所谓的笑笑，拿起外套出了家门。
夏青青赶快扶住就要摔倒的严妈，她猛地一震，脑子似有些不清醒。
车子疾驰的声音澎湃在整条道路上，即使很晚街上依旧人影攒动，严少聪加大码速，严妈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第一次觉得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半小时后男人的身影还是出现在大宅门口。
他将车子停到十几米外的公用停车场，才轻轻走进大厅，回到卧室的时候也没开灯，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好似睡着了，看到这副祥和的画面，他脑子离忽然冒起两个字，妻子。他们这样子是不是很像妻子和丈夫？
他不动声色躺在她身边，伸出手环住她的腰。
谁知刚一碰到她，若娢便翻了个身，迷糊的揉着双眼，“你怎么回来了？”
“没事。”若娢转过头，小脸便同他紧紧贴到一起。严少聪伸手绕到她身后按住她的小脑袋，怎么也不和她分开。
“好痒。”若娢嘴里蹦出一句，嘴角扬起。他很喜欢把她弄醒不要命的折腾她是吧。
“别动。”这还不行，男人非是要将她整个身子都环在身体里。
若娢没拒绝，好像过了许久，他们再没这样亲密过，她紧紧盯着他，这才发觉他有些不对劲，他的嗓音分明暗哑悲凉，他不是说要回家看看。若娢猛地不自在起来，难道是严妈跟他说了什么？
黑暗中她抬起头，眼前的黑暗也适应了些，月光照进来跟假的一样，她伸手抚摸上他的脸，手上滚烫的，皮肤肿起好大一块。
严少聪只是皱了皱眉，他看见她迷茫的小脸逐渐凝成一团，眼神里有他不愿意看见的晶莹，她一丁半点，只是用小手摸索着那块伤口。
“你疼不疼？“
“没事的。不疼。“严少聪别过脸，他以前很少喜欢在女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可如今，他很害怕她哭。
他向来是不屑哄女人的，可她，她实在是哭了许太多年，哭到他不忍心。
若娢垂眸，将脸埋在他的臂弯里，她能感到那种频繁的心痛。
他对自己，应该不是半点感情都没有吧？
她讨厌严妈，可她知道严妈有多疼严少聪，以前她很厌倦他从老宅回到自己身边那种兴高采烈的神情，可她现在明明得偿所愿，心却比那时候难受一百倍。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睡吧。“严少聪轻拍着她的背，以为她不说话，是真的瞌睡了。
若娢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
市人民医院。
杨梓本来是陪同姐姐来做检查的，杨妍固执，几近不愿踏足医院这种地方，可杨梓坚持，每年都会送她过来一次。
杨妍不愿意杨梓陪在他身边，便将他支了出去。
杨梓出来开了辆低调的面包车，车子临近停车场，他便靠在驾驶座上若有所思的吸烟，医院的人来来往往，他却很熟悉——这些年来，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医疗机构。
他不恐惧，也不喜欢，话说回来，没人会喜欢医院这种场所吧？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孙贾，他从医院大厅出来，搀扶着个龄至暮年的老人，孙贾比杨梓大了一轮多，按理来说并非是一个辈分的人，但两人过去共事，算得上忘年之交。
孙贾看见杨梓的时候，也没有吃惊，商场上的人，是敌是友谁又分得清呢？再说两人也还没到兵剑相交的地步吧。
孙贾将身旁的老人送到车上，吩咐保姆先回去，然后折回来，两人约了个医院附近的酒馆，上几个小菜，喝几杯。
“是陪家人来看病？”杨梓将酒杯推到他跟前，这还是孙氏被收购后，两人第一次坐下来，不是以合作者的身份。
“是啊。”孙贾给自己倒了半杯，“家里人到了年纪，禁不起折腾。”他喝了一小口，抬头看向杨梓的神色，话中略带愧疚，“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当然没有。”杨梓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孙氏本来是个不大不小的企业，孙贾作为第二大股东，当然有权转让出卖，而那个阻碍，显然是他，所以孙贾提出想法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而是自动股权转让，退出孙氏。
“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伸出手跟对面的孙贾碰杯，酒入喉咙的时候，有些酸涩，他扭头看向窗外，不论何时，医院门口都少不了愁眉苦脸的患者……
这样？哪样？他没有说。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应该会明白吧。”孙贾放下酒水，他不敢再多喝，便唤服务员上些茶水，“无权无势，往上爬，有多不容易……”
杨梓没说话。人生中有些东西，并非是以时间来衡量价值，而是以经历，年轻的乞丐比起身价万千的富豪，懂得并不算少。
……
两人是临时过来的，并没有提前预订包间，便只是在楼梯走廊侧面小憩，隔音效果并不好。
耳边的聒噪吵嚷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服务员接连跑过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醉酒的人是很多的，但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并不多。
杨梓和孙贾起身准备离开。
两人走到前台，便见几个服务员架着个醉醺醺的客人从楼上下来，那人身材粗大，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一个趔趄，差些磕在台阶上，口中不停大骂。
“一个私生子，也敢回来跟我争家产，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就算娶了市长的闺女，也改变不了是个杂种的事实，市长的女儿，那也是个万人骑过的婊子……”
杨梓的脚步顿了顿，似乎从他的话里提取出不得了的讯息。
他忽然想起来这位有些眼熟，秦大少？那个在KTV得罪祁衡的秦家大少爷？
身旁的孙贾心思敏锐，当然也察觉出什么。两人也只是摇摇头，离开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