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雪心下一凛。
“不允许。”
她没醉,不会由着他胡来。
“单纯抱一下。”周苍不死心,借着酒劲无赖起来。
“你还想干什么?”林听雪语气和眼神一样冷冷看过去。
“……”
周苍无言。他想干什么,还不明显么。
语言拒绝无用,她的手还被按在真皮座椅上。
僵持中,林听雪的手机响起,她用尽解数抽回。她的包包放在驾驶位,需要倾身去拿,有点不方便。林听雪脑子反应半秒,火速开门,下车,关门。
溜上驾驶位。
按下车门锁定键。
啪嗒。
她学他故技重施。
锁车谁还不会?
周苍愣是被扔在车后座。
林听雪的计划得逞,在心里偷笑半秒,故意从后视镜里观察周苍,不忘威胁他:
“你敢下车,我立马开走。”
周苍慵懒靠着后排,掀起眼皮从窄窄的镜中看她那双狡黠机敏的眼睛,抿唇无奈笑起。
怪可爱的。
“就这么狠心把我扔后面?”
林听雪轻哼一声:“不然呢,免得你对我动手动脚。”
说完,她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这句话有些暧昧。
她看不到周苍的样子,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末了,周苍轻轻叹口气:
“放心,没有你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林听雪低头咕哝:“那……我夸夸你?”
周苍闷闷笑了声。
手机是陌生来电,她还没接起对方已经挂断。林听雪刚想抬头问周苍家在哪里,需要开导航。
抬眼时,她感受到一阵凉意。转头,周苍已经打开天窗,他快速把副驾驶放倒、后移,攀着窗檐轻轻一跨,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在林听雪身边稳稳坐下。
“……”
林听雪顿时呆住,眼睛怔怔看他。
她怎么忘了他以前是特警。
周苍也无奈,他真怕自己解锁车子,林听雪一脚油门跑了。就差爬上车顶从车窗跳进来了。
他点出导航:“走吧。”
林听雪先是把自己的羽绒外套脱下,无处安放,她看了一眼周苍。
“我帮你放后面。”
“好。”
接着她开始调座位,系好安全带,调整自己的裙子上衣到舒服的程度。
半晌,身边没了反应。
“怎么了?”
只听林听雪在驾驶位扶着方向盘弱弱问:“你的车……在哪里点火呢?”
周苍呆住。
合着刚刚是唬他呢?
-
瞿然的夜,车子慢悠悠行驶着。周苍住的地方还蛮远,位置林听雪不熟悉,大概是后来新开发的公寓区,她开得极为小心。
“什么时候拿的驾照?”他问。
“大学毕业那年。”
“大一让你学,大四才想通?”
酒后有些燥热,周苍把车窗开了小缝,冷风吹着鬓角,他偏头瞧她。
林听雪想起大一入学那年,周苍大三。他告诉她平日无事可以去把驾照考学一学,最好大一暑假考完,以后准备其他考试可能会忙起来没有时间。
林听雪断然拒绝,她说自己这辈子都不愿意自己开车,坐副驾驶不好么,为什么要自己开。
周苍摸她的头,好好好,我可以一辈子当你的司机。
当时的状态与当下有云泥之别。
“没办法,你比我多吃两年饭,自然比我有先见之明。”
林听雪呛他。
那时候他大三她大一,刚开始享受大学生活,自然不想安排太多事情,尤其是看室友练车又苦又累,要早起还被晒黑,堪比军训的痛苦。
只不过后来,她回来昌市看奶奶和她爸总是要坐车等车,才意识这件事的重要性。
人是被逼出来的。谁会自愿把自己放在苦难里呢,都想待在舒适区。纵使她对练车有很强的抗拒心理,还是去做了。
她以为周苍不会理会她的毒舌。
余光里,周苍将车窗滑下,外面的风灌进来,卷着他的声音,他眼睛里映着夜色,似乎漫不经心:
“当时想陪你去练车来着。”
“……”
林听雪捏方向盘的手,窘促开合两下,又捏紧。
她发现,她和周苍不能待的太久。他总是轻描淡写将往事变成一颗糖,塞到她手里,让她忘记他们是不欢而散的。
就好像,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一天里,普通的吵了一架,普通的彼此说了狠话,普通的冷战。
只是时间有点久罢了。
林听雪没接他的话。
车里循环播放着那首经典的《Free Loop》,旋律是她很喜欢的——
“Cause it's hard for me to lose,
因为失去你是一种煎熬,
In my life I've found oell,
我发现,在我一生当中只有时间会证明一切,
And I will figure out that we baby,
宝贝,我会找到答案的,
We do a oand, yeah,
至少我们可以一夜相拥。”
-
周苍被林听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开车技术搅得有点眩晕,他也不好说自己不舒服,显得他酒量很差。想聊的话题都被胃里的酒压回去,他靠着头枕轻轻阖上眼。时不时看看有没有走错路。
大约半个小时,林听雪终于开到小区附近。
江曼打来电话,手机在杯架处震动地很急,林听雪让他帮忙接一下。
周苍拿过,接起。
快要十点多,江曼许是等急了,电话里噼里啪啦一通输出,声音大到不用开扬声器:
“没良心的林小姐,你丫怎么还没结束呢,我给你准备的蛋糕都要变质了!饿死我了,不是说讨厌和那个姓孙的一起吃饭么!怎么吃到现在!”
“……”
周苍在看她,林听雪开着车不太方便,远远地说:
“大姐开着车呢,你可以来接我了。”
“你有车还让我接?玩儿我呢?”江曼反应两秒,林听雪的车在她家楼底,“等等,你开的谁的车?”
“你被姓孙的拐跑了?”
林听雪刚想解释,发现周苍的名字哽在喉咙,不上不下,说不出口。
而对方很乐意帮她解围。
周苍轻咳一下,低声靠近:“没有,是我的车。”
江曼在脑海里飞速搜索并辨析磁性人声,惊喜反问:
“周……周Sir?”
周苍挑起眉,应了一声。
她和江曼私下里这么叫他么。
林听雪像是被发现秘密一样着急:“曼曼,你一会儿到华洋花园。我快到了,你差不多可以出发了,快点哈别磨蹭。”
对面很快哎呀一声:“今天忘记给你车加油了!去不了啦!”
林听雪提醒:“有备用油箱,能开过来。”
对面随机应变:“真不好意思啊,我想起来我男朋友一会叫我去他家呢,小雪你好像没有我家钥匙……”
“江曼。”林听雪咬牙。
“周Sir,麻烦你收留一下她啦!”
“曼曼!”
“我挂啦!你们各方面注意安全啊——”
红灯处停下车,林听雪气急败坏从周苍手里夺过手机,再拨过去,江曼不接。林听雪一双乌润的眸子蕴了怒意,无处释放,单单盯着身旁的男人。
周苍似笑非笑对上她眼睛,一脸无害:“怎么办,她不要你了。”
林听雪不说话,刚想说这个世界上还有TAXI。
对面的男人很是慷慨,薄唇浅浅勾起:
“没关系,我要。”
他目光好像点燃的酒,林听雪火速别开眼。
“我打车回去。”
周苍没接她这句话。
车子终于驶进小区,停好车后林听雪掌心潮湿,而周苍指挥她倒车比她还紧张。
“你每天就是这么开车上班的?”
“那又怎样,还不是把你安全送到家了。”
周苍笑着把羽绒服给她撑开,林听雪伸出胳膊躲进她的羽绒服里。
月的光辉,洒在心事忡忡的两人身边——
一个满脑子都在想怎么离开。
一个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她留下。
每一秒的沉默都在心上丝丝作痒,周苍等着她开口。
林听雪提好包包,关上车门,将那束向日葵抱在怀里。她不想离周苍太近,仰头看了看对面的楼,温声提醒他:“你到家了。”
“嗯。”
“你晚上喝了酒,早点休息吧。”
“你呢?”
“我打车很快。”
“这么晚,一定要走么?”
她敛眸时,周苍看不清她情绪。站在静夜,他无由想上前迈一步。高大身影逼近,林听雪下意识向后退,背部磕到门把手,她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你别躲我。”
“我回自己家算什么躲你。”
她的视野里只能看到对方的西裤和皮鞋,呢子大衣垂在他修长笔直的腿边。
下一秒,他单膝弯曲,蹲了下来。
炙热的手向前伸,林听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抵着车门避无可避。接着脚踝传来掌心的温热,蔓延到四肢。
林听雪有闭上眼睛的冲动。
简单的触碰,已经令她心脏战栗。
接着听到他轻轻叹口气:
“我就看你逞强到什么时候,这高跟鞋非穿不可?”
他从第二面就发现她走路小心翼翼,瞥到她脚踝后面变红,本想帮忙贴上创可贴,林听雪已经像小兔子一样被他吓跑了。
“转一下我看看。”
林听雪挪了一步,侧过身子。
周苍细细瞧一眼,倒不是很严重。只是她的皮肤太娇气,细嫩白皙中的一道红痕过于扎眼:
“你不是赌气说自己不穿高跟鞋,怎么现在故意找罪受?”
“我没有。”
“还嘴硬。走吧,回家处理。”
她为什么找罪受。
今天穿了裙子总不能配个运动鞋。为了漂亮,为了体面。
大学的时候,林听雪凭着168身高,姣好面容,大一被校礼仪队选拔出来,开心之余,知道要求必须穿高跟,她所幸放弃没去。倒不是大小姐脾气,她穿简单的鞋子已经足够高挑。
后来发现会加学分,林听雪又有点后悔。
她问周苍:这也不是多么难以克服的难题,我却没去做,是不是有点差劲了。
周苍当时怎么和她说来着——
他说:这就差劲了?你喜欢穿着高跟鞋站在那儿一整天么?
林听雪思考几秒,摇头。
周苍摸摸她脑袋,说:不喜欢我们就不做。不喜欢的事情怎么体现一个人的价值?这种苦难对你没有意义。这不是差劲,这是我们聪明,学会规避无用的苦难,才有更多心思放在擅长的事情上。怎么,会不会穿高跟鞋还能决定你人生的高度不成?
林听雪竖起大拇指:周老师,大哲学家!
长夜静静,彼此伫立。
那些回忆抽丝剥茧再心中清晰起来,林听雪眼眶有些热。
周苍以为她又要拒绝,正在想说辞。
只听她温吞开口,有些忸怩:
“那,那你家,有客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