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修思想起,很早之前,放学的路上新开的一家甜品店,修思猎奇想吃双皮奶,但身上钱没带够,和许乔木凑着也只凑出一份的钱。

    两个人坐在路边台阶上,一人一勺分着吃。胶体质奶冻入口即化带点甜。

    就像和许乔木的这个吻。

    一路狂奔到家,平时爬着嫌累的楼梯一步三节,甚至还能再去跑个八百,动作飞速地开门关门,修思脱力般靠门一路滑着坐到地上,不知名热潮流遍全身,心跳如擂鼓。

    肾上腺素一时分泌过多,修思手掌发麻,抖起来甩上一甩。边甩边想,其实刚才还是不够帅气,跑什么啊,反正都亲了,多亲几口够本啊得。

    都怪他没闭眼睛,吓到自己。许同学下次注意,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修思脸皮甚厚地想着,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晚风凉瑟,但修思心潮澎湃一直有点热,睡觉前将窗户欠了个缝。

    理智与情感在脑海里大打一架。

    情感顺了顺长发,说,作为一个人,一个遵守社会规训的人,你应该为自己的流氓负起责任。

    理智说,我同意,所以明天去自首吧。被一脚踹飞。

    情感活动完筋骨通体舒畅,说,得说清啊,男孩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得说啊。

    修思困得顶儿啷当,应道,“好的好的。”说完陷入沉睡。

    但,有点奇怪,好热。她不是开了窗户吗?

    迷糊间看清屋内陈设,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是许乔木的。

    暮色四合,修思只能看清罩在自己上面的许乔木。

    他发丝被汗水打湿,未着一缕,修思靠了一声告诉自己非礼勿视。用力闭眼下意识要将他推开,却发现,自己身体同样干净陌生得不行。

    同样陌生的,还有身体内的不知名浪潮。

    很像她今天亲过许乔木后,来和她见过面的那一股,但更猛烈。

    热,也痒。比虫子在身上爬还痒,由内而外的痒。

    许乔木双臂撑在她头两边,眼神里的欲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停下动作,连带着自己也跟着停止颠簸。

    修思喉咙和四肢像被锁住,她想说不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许乔木边和她对视,边支配一只手臂向下探,探到她从未被人探知过的领域。

    她瞪大眼睛,视线被水灌得模糊不清,顺着脸颊淌下来。头终于能动,她一眼都不愿意再多看这人,偏头向门的方向,被吓得一激灵。

    六岁的自己茫然站在门口,嘴边是没擦净的孜然酱。

    修思痛苦“啊——”着尖叫醒来。

    夜风将窗户全部刮开,很快吹干她额头上的冷汗。

    身下如潮水,棉质布料湿得不能再穿。修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紧膝盖,无声哭泣。

    深秋开窗的后果很快找上门来,修思晚上哭累了蜷缩着睡去,早上醒来,眼睛肿得睁不开,喉咙又干又疼。

    一切都在提醒她,昨晚发生过什么,噩梦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冲了个澡后,修思走肉般挪到餐桌,修父修母已经在吃饭了。

    看到她眼睛肿着,修母问道,“怎么了?眼睛跟核桃似的。”

    破锣嗓子回她,“开了窗户,没睡好做噩梦了。”

    修志国将报纸翻面,施舍她一句,“一天天不知道在想啥,天那么冷开窗户,你不生病谁生病。”

    修思选择不出声,修母又问,“做什么噩梦了?”

    你们。

    喝进一口滚烫豆浆,修思面不改色咽下,食道被烫得一跳一跳,修思淡淡道,“不记得了。”

    许乔木已经在楼下长椅上等着了,他出神得认真,没发现修思靠近。

    他眼睫向下搭着,早上阳光足,照得他面中投下一小块阴影。

    修思涌上来一股很强的,心疼和愧疚的情绪。

    明明昨天睡前,她还想着,今天要好好安抚一下他,大美人被轻薄也是会受伤的。

    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视线里多出一双熟悉的白色条纹帆布鞋,许乔木害羞得不敢看她,拎上自己的包对她说,“走吧。”

    “嗯。”她答得简短,但许乔木还是听出来了。

    “不舒服吗?声音不对。”

    “嗯,有点感冒。”

    许乔木像是被触到神经,不自然地问,“是因为昨天......”

    不等他说完,修思答道,“不是,开窗户被吹到了。”

    “嗯......”虽然得到否定答案,但许乔木还是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克制着自己不揽上去已经耗尽所有勇气了,他不想再推开她,但好像还是害她不好。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都哑着嗓子,但许乔木经过修养已经好了很多。

    这场夜风带来的病症持续了很久,修思一整个秋冬都感觉不太好。她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甚至和许乔木的相处也不太对劲。

    好像隔着一些什么,修思察觉到,有几次许乔木想叫住她沟通,但都被她逃开。

    几次下来,许乔木也放弃了。两人默契地当那个吻没发生。

    临川多柳树,每到开春,总是会飘上一段时间柳絮。

    修思对这东西有点过敏,只能整天戴口罩,兜里常备氯雷他定。

    但这一年,还是很特别。

    养在刘虹家的,小白和老板的最后一个取名叫小小白的孩子,也走了。

    不是因为年纪,也不是因为病症。

    它是自己从窗户的缝隙爬出,从六楼摔下去的。

    老板和小白早就先后去世,虽然刚养小小白的时候刘虹不情愿,但十几年下来也养出很深的感情,在乡下买了块地把小小白埋了起来。

    修思对小小白虽然不比对它爸的陪伴多,但感情一点也不少。

    在听到消息后,狠狠哭了一场,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是在许乔木的陪伴下,他们一起去了楼上寻求解答。

    近几年随着年龄上来,刘虹放下了很多过去总在执着的体面,言谈举止间总夹杂脏话,还骂得很脏。

    先是把小小白从里到外从娘胎里开始骂,小时候挑食,拉的多,性格不够爆,看家看见陌生人也不会咬,学什么都很慢,当初教坐都得几个人轮番上阵教上个把月。

    说到这,刘虹忍不住有些哽咽,“明明学什么都笨都慢,没人教它,是怎么学会的开窗户?”

    “往年都挺好的,今年不知道怎么了,看见外边飘柳絮就兴奋。还自己蹦起来撒开四肢要飞,自己多大坨自己不知道吗?飞什么飞?这几天脚上有伤走都走不好,怎么开的窗户啊到底......”

    说完这些,刘虹开始长吁短叹。以修思对她的了解,她知道,多了问不出,只能问出这些了。于是给了个眼神,和许乔木一起起身道别。

    关门成功喊亮楼道里的声控灯,两人并肩下楼,到家门口,许乔木在拐角处转身说,“进去吧,别多想了。如果你想它的话,放假了我们一起去看它。”

    “许乔木。”站在上一级阶梯的修思突然叫他。

    “怎么?”

    黑天怕吵到邻居,两人说话声音很小,随着楼道灯光暗下来,许乔木听见她说,“你说小小白跳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可能是……”许乔木跺了跺脚,霎时间的光晃得修思不适地歪头躲了躲,“可能是在想,下辈子爷还来!”

    修思被他逗笑,“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许乔木不好意思,“我瞎说的。”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黑,你看着点路。”

    许乔木抓着扶手慢慢下楼,走着走着一枚小倒刺扎在掌心,许乔木被刺得一皱眉。

    从未有过的不安的感觉席卷上心头。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平面上的人。

    黑暗下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感觉她在倒退,离自己越来越远,可走的明明是他啊。

    修思站在原地一直到许乔木消失在楼道,才开门进屋。

    和几个月前的一天很像,她抱住蜷缩的自己,下巴搁置在膝盖上,想了很多。

    第二天,早饭的餐桌上,修思宣布,自己想要申请去英国留学。

    修志国和修母对视一眼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之前在聊到相关话题时,修思曾明确表示自己想要在国内读大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夫妻俩还是选择尊重修思的意愿。

    只是在院校选择上要慎重,希望一家人共同决定,修思同意了。

    许乔木是在得知修思在上雅思口语课的时候,才发现她在做的准备,明白了她的打算。

    思考一晚上后,许乔木眼下两片乌青,问她,“什么时候决定的?学校选好了吗?”

    “就,突然想去的。还没选好,想着先把雅思考过了,也要再拿点奖项傍身用。”

    许乔木要忙竞赛,修思则在忙出国,两个人方向不同,作息也不再一样。

    五月份之后,修思请的假开始变多,两人最长的一次,半个月没见面。

    不是完全见不上,只是都没想。

    有的东西变了,有的东西脱轨了。

    一个不敢问,一个不敢说。

    修思去临市参加比赛,结束时已经是傍晚。看着身边三三两两成群的人们,修思掏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但没人说话。

    修思知道他在听,她忍受不了这么不明不白的冷,尤其是和他。

    “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小小白跳下去的时候它在想什么吗?”

    那边风很大,许乔木的声音被吹得很空,“记得。”

    “你知道我想到的是什么吗?”

    活到那么大,没有人告诉它,它不能是柳絮。

    “我猜它跳下去那刻在想,啊,我终于可以变成柳絮一起飞了。”

    所以你看,搞不清自己是谁会有多可怕。

    “许乔木,”修思将手机更贴近耳朵,好像他也离自己更近了点,“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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