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尸体

    大晋人好曲,好到什么程度呢?

    一开始,戏曲只是皇亲贵族高门世家的一种娱乐形式,只在太常寺或者教坊流传,后来,民间出了个伶人,他不仅唱得好,曲子也写得深得人心,被圣上宣进宫大赏,并创办了宜园,在他的带领下,宜园推陈创新,又不失传统戏曲的魅力,迅速在梁都发展起来,并在整个大晋广泛传播。

    至此,太常寺的大乐署,隶属宫廷的教坊,民创的宜园成三足鼎立之势。

    而大晋民风开放,无论男女只要是个爱听戏的,就会有一两个崇拜的伶人,逐渐形成各种派别,就像谢执追随者的谢山派……

    这些伶人之中,家喻户晓的有两位,一位是大乐署的仲习,此人年岁虽已二十五,不过却有一帮忠实的追随者跟了他多年,人气最高,另一位比较年轻,是宜园的祁风,据说其美貌世无其二,女子都比不上。

    大晋每年的传统,中秋节前一日必会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会曲宴,汇聚了大乐署,教坊,宜园各大名伶一决高下,这日几乎全梁都的高门贵族和平民百姓都会来凑热闹,有钱的上坐,没钱的站着,总归各人有各人的位置。

    虽说是众伶人的角逐,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就是大乐署仲习和宜园祁风之间的较量,实力不相上下,精彩至极,但是仲习多年经营,追随者的数量不是祁风这个新人可以比的,不出意外,又是大乐署的仲习赢了。

    而这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也正是他。

    —

    西充街,紧邻繁华的西区,而西区是富人区,很多名门贵族都在此处置宅。

    仲习死在自己宅子里,沈离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大理寺保护起来,差役正艰难地维持秩序,死的可是梁都头号名伶,仲府里里外外围了几百号人,有看热闹的,有痛哭流涕的,大都叫嚣着要把凶手碎尸万段。

    也不知谁带头说了句一定是祁风干的,众人开始附和,一时间人群骚动不安,差役暗自叫苦,这要是再出个什么践踏事故,这差事可就不保了啊。

    “让开让开,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在场!”周柳青就是嗓门大,他这一吼气势十足,直接压制住人群,差役们感激得想给他比心心了。

    紧接着大家看到大理寺少卿谢执走来,要不说他俩是绝佳搭档呢,一个嗓门大,一个脸够黑,震得众人往后退。

    沈离有自知之明,这点小身板就老老实实跟在他俩身后吧。

    只是,待她挤进现场之后,发现周柳青不见了,她看向谢执,人呢?

    谢执:吐了。

    沈离:……

    方才那吼人的气势呢?

    待沈离看到犯罪现场的时候震了一下。

    加起来活了两辈子,沈离走到现在不是靠别的,而是靠一件件案子的经验积累出来的,所以一般尸体很难吓得到她,要不然她能在照清河边看着浮尸吃辣饼呢。而这次,虽不至于被吓到,但也够她神经一绷。

    死者躺在房间的地上,身后满地血泊,尸体姿势有些扭曲,不是平躺,也不是侧躺或者趴着,而是……微微扭着,瞪大着双眼,应该是死前看到什么惊恐的一幕,身上穿着正常的居家衣服,手里握着一个画卷,表面看不出什么明显致命伤,只是感觉肚子有点大。

    按理来说身为伶人保持身材是很重要的,所以此时这大肚子尤其突兀,谢执走上前,慢慢掀开死者的衣服,一条骇人的蜈蚣状缝合痕迹呈露于眼前,令人震悚无比,很明显,肚子被膛开过,后被塞满不知什么东西,又被缝合上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肚子吸引了,谢执示意仵作上前检查。

    沈离则留意到死者手里的画卷,她走上前弯腰,正要伸手去拿,一把被谢执握住:“小心。”

    说完他拿出一副白色手衣,套在手上,才弯腰去拿那副卷轴。

    卷轴被缓缓打开,众人屏住呼吸,定睛一看,竟是一张财神爷的画像……

    “这是什么意思?”沈离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凶手与死者有财方面的纠纷。”谢执说。

    沈离点点头,另一边,仵作刚把死者肚子上的线剪开一看。

    沈离震惊道:“这是……红薯?”

    这谁能想到?凶手杀人难道就为了把一堆生的红薯塞进死者肚子里?这太他娘的匪夷所思了。

    谢执没说话,显然也是没什么头绪,只是吩咐手下把尸体抬回大理寺仵作房。

    可怜了周柳青,吐完一遭出来见到一肚子红薯又去吐了。

    —

    案子轰动整个梁都,连圣上都过问了。

    大理寺里气氛沉重,死的人太有名,白天的会曲宴人还是好好的,晚上在自己家就没了,死状还如此诡异,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大理寺仵作房,谢执和沈离亲自看仵作验尸。

    谢执:“开始吧。”

    此刻,死者尸体去除外衣,躺在挺尸台上,只见仵作去一旁净了手,穿好仵作专用的护身袍,戴上口罩和一副极薄的手衣,来到停尸台前,拉开裹尸布。

    一阵奇特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缩在门边的周柳青一个反胃,他强行忍了下去,仵作自是不用说,习惯了各种场面,周柳青偷偷瞄了一眼沈离,除了微微皱眉,真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好吧,明明块头大人家一圈,实在不好意思再吐了,必须忍住。

    仵作观察着尸体:“死者男性,身高六尺,年龄大约二十三到二十六之间。”一旁的小助手一边低头飞速记录。

    “尸僵开始扩散,皮肤变黑,死亡时间大约在申时和酉时之间。”

    谢执摇头:“不对。”

    沈离:“怎么了?”

    “那个时间还在会曲宴上,据仲府下人口供,死者回家的时间约戌时初,那么遇害时间最早也是在戌时,中间至少相差一个时辰。”谢执沉思道,“你看,尸体姿势怪诞,有局部痉挛现象,应该是某些原因导致尸僵情况提前了,凶手很聪明。”

    沈离点点头又问仵作:“看得出死因吗?”

    仵作继续观察:“大致看,除了肚子没有其他明显伤口,但不排除隐性伤口的存在,待我再细看,另外,谢少卿指出的死亡时间与尸僵情况不符,也有多重情况,比如温度高尸僵出现早,温度低就会比较晚,又比如肌肉发达和肌肉麻痹又不一样,或者中毒,生病等也会带来不同,应该跟死因有关。”

    沈离思考片刻,跟谢执说:“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死者是因被开膛破肚致死,那正常情况应该会有剧烈挣扎,也应该不会立刻死亡,但是现场看来,尸体倒在血泊中,血迹集中,很明显都是从肚子缓缓流出来的,死者死前睁大眼睛,以如此惊悚的表情死去却不挣扎,这不合理。”

    缩在角落的周柳青一点一点娜到谢执身后,半眯着眼问:“会不会是凶手先打晕死者?”

    仵作正开始翻看尸体,摇摇头:“头部没有钝伤,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

    周柳青听得又一个反胃,却不忘补充:“现场……并无打斗痕迹,总不能是这人乖乖躺着被开肚子吧?然后一边吓得睁大眼睛一边一动不动等死?”

    沈离无语:“你吐傻了?”

    谢执:“也就是说,死者回到房间,见到凶手,并没有动手,要么熟人作案死者没戒心,要么被突然袭击并且一招致死,死者来不及反应,那死因就不是肚子这个大伤口了,应该是死后再被剖开。”

    沈离:“我更倾向于熟人作案,此等残暴的作案手法,应是仇杀。”

    谢执:“除了得找出死因,还有目的,凶手为什么杀人后还要剖开死者肚子并塞红薯再缝上?为什么死者手里握着一副财神爷的画,可以往财产纠纷的仇杀方向多留意。”

    沈离:“还有一个问题,现场尸体周围的血泊边缘完整,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杀人开腹塞红薯又缝合的同时,没有破坏血泊的完整性?可能吗?有帮手吗?”

    周柳青隐晦的提醒他俩:“要不……我们明天再去现场看看?现在到宵禁时间了。”我们走吧,我在这里待不住了,忍得好辛苦,今晚吃的好东西都吐光了啊!!!

    沈离这才想起什么:“谢兄,你生辰还没过完呢。”

    她瞅了瞅身边的谢执,他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尸体沉吟,谁在生辰这天又是看案发现场又是看死尸的,估计也没几个了,但也不见他觉得晦气。

    谢执这人百无禁忌,但看得出另外两人面带倦色,于是点点头:“走吧。”

    三人走出仵作房,一个意外的人出现在眼前。

    周柳青咦的一声,神奇了:“司空礼?你在这做什么?难不成来跟踪我们?怎么,还想抢案子?不是我说,就你这脑子……”

    “不……不是,”司空礼急忙否认,眼神闪躲,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垂下头把地板踩得动动作响,手不安地不知往哪放,最后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是……”

    周柳青:“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离看了司空礼一眼,歪着头笑了:“周兄,你误会司空大人了。”

    周柳青浓眉一提:“哦?”

    沈离仰起头打了个哈欠,小身板此刻软软趴趴,像是给张床下一秒就能睡着,但是她没有敷衍,重新揉揉眼睛,笑着说:“司空大人是来协助我们破案的。”

    司空礼一个猛抬头,嘴唇张开,而又摸摸自己的脖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沈大人说得对,我想升官就得承认,我想跟着你们学习。”

    周柳青:“……”

    沈离和谢执突然对视,眼梢一提,覆又转头同时看向司空礼。

    司空礼一愣:“不,不行吗?”

    沈离莞尔一笑:“行,怎么不行。”

    谢执:“你,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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