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女人自己哄

    白日里雪霁天晴云散尽,如此颠了半日,一入夜便大雪纷飞,院子安静下来,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早些,沈离看着窗外,再下上一夜,明天起来便可以看到整个庄园银装素裹的样子了。

    她点了点蜡烛,屋里的光线明亮了一些,烛光闪过窗台的时候,沈离的余光喵到一晃而过的黑影,她顿时全身一紧,定睛一看又没了,仔细一听又没丁点动静,大概是她自己看花了眼?

    只是那黑影怎么那么眼熟呢?

    沈离起身披上衣服,来到窗边,悄悄开了一条缝。

    一整天了,谢执终于捱到这一刻,悄无声息地来到沈离房门前,就那样安静地站着,沈离已经整整一日没有跟他说话了,他也不知道此刻来到她房门前可以做什么,上次晴空桥两人闹了别扭,过后沈离还是笑眯眯地跟他说话,还主动跟周柳青道歉,那时候他就知道他的阿离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但是她再懂事,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自己的女人就要自己哄。

    谁不喜欢被哄着呢?

    只是他没经验,还没想好该怎么哄,他从昨夜起就在想,如果他是阿离也会生气的。

    谢执紧紧攥着手掌心,内心演练着各种版本的道歉,这时,雪地上出现一道烛光,他抬头一看,沈离正歪着脑袋在窗户缝里偷看他。

    紧接着她又关上窗户,吧哒吧哒来到门前打开屋门:“你是傻子吗?站在院子里不怕被冻死?”

    谢执笑了。

    沈离翻了个白眼:“进来啊!”

    屋里烧着地龙,谢执一进去就被暖意包围,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把斗篷挂在了门边衣架上,沈离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但是没怎么看他,只匆匆说:“快喝了暖暖。”

    “好。”谢执很听话。

    沈离又拿来一个汤婆子递给他:“抱着。”

    “好。”谢执声音一紧,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沈离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

    谢执乖乖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来准备要道歉的话却被她拿出来的东西打断。

    “谢大人,”沈离坐到他对面,一本正经道,“你瞧瞧这个。”

    谢执一顿,以前还叫谢兄,这会又成谢大人了。

    他接过沈离手里的东西:“玉簪子?你头上戴的?”

    沈离点点头:“淑贵妃给我的。”她说罢起身又到门边,谨慎地打开门检查了一下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才放心下来。

    又回到桌子旁边,这回坐到了他身旁,凑进谢执低声说道:“淑贵妃说,里面有密信,我打开看了,可是看不懂,你看看?”

    沈离凑得很近,谢执又能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他喉咙一滚。

    沈离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除了方才在外面淋了一身雪,有种凛冽的气息之外,还有他独有的让她倍感熟悉亲切的味道。

    她知道此刻两人的气氛很暧昧,但又难得懦弱,索性不愿去想,只是不断告诉自己,看他挨冻可怜,而且要说正事,这事很大,她必须得跟谢执商量。

    但她不敢与之对视,她又不是傻子,看得到谢执眼里的炙热,烧得她心口那处烫得慌,好有支玉簪子在他们之间杵着,不至于落入让人窒息的境地,因此,她的目光只停留在那玉簪子上,故作镇定。

    谢执从玉簪子里拿出密信,与其说是密信,不如说是个纸条,展开之后上面写的东西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笔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凑不出完整的字,更别说内容了。

    谁料谢执只看了一小会,就又重新拿起那支玉簪子,把展开的纸条轻轻的一圈一圈缠绕在簪子上,每一圈都根据上面的笔划对齐,他耐心的解释道:“这是一种天书加密法,传递情报的时候会用到。”

    这时,沈离眼前一亮,竟发现杂乱无章的笔划在这玉簪子上拼成了一行字,上面写着:太子通敌武王危。

    沈离大惊:“这可怎么办?”

    谢执沉思片刻:“淑贵妃有没有说密信从何而来?”

    沈离摇头:“没说,但是外面有人一直在偷听我们讲话。”

    “先按兵不动。”谢执道。

    沈离往细处一想,也赞同:“口说无凭,没有证据。”

    谢执:“嗯,不能打草惊蛇。”

    沈离:“但我觉得这件事可信度很高,你知道太子把我叫到东宫是为了什么吗?他想改江家案子里两个凶手的口供。”

    “因为江舒月和吴鹏的杀人起因,是逃兵问题和侵田问题,”谢执点点头,“如今的兵制已经跟不上大晋的发展,大量老弱残兵没有战力,逃兵如今也有了组织,流寇四起,历朝历代,因流寇起兵灭国改朝换代的事情也不新鲜,朝堂上现在争辩得厉害,一方坚持守旧,一方提议改革,守旧的一方大都是世家贵族,一旦改革,他们的田不保,命也不保,世家背后是太子,而改革的一方,是武王。他们注定是对立的。”

    “所以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沈离一手托着腮一遍思考着,“太子要除武王是一定的,但是他身为大晋太子,如今将士们在边疆浴血奋战,他竟通敌?他怎么做得出来?”

    谢执:“人的欲望无止境,他的位子不稳。”

    “圣上呢?”

    “圣上犹豫不决,这是个难题,世家贵族不是那么容易除的,让他们把地吐出来,大晋也要脱层皮。”谢执道,“但是不改革,最先受苦的是平民百姓,江舒月和吴鹏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答应,他还许我高官厚禄呢,”沈离挑挑眉,意思是瞧我多清正廉明,“所以他把我交给了崔文馨,才有了后面那些事。”

    谢执看着她笑了,继而想到宫里那一幕俊脸又一沉:“崔文馨被萧永承扔出宫了。”

    沈离震惊:“啊?那日,萧永承还说什么准太子妃深得他意,还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与民同庆呢,转过头就翻脸不认人,他的那点深情可真廉价。”

    她又叹息一声:“崔文馨怎么就想不明白,以色事人,得到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又能得几时好?”

    谢执喉咙一滚,心道别人能得几时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这里能有长长久久的好,当然这混账话不能说出口,免得好不容易进了屋又被扔出去。

    他又想起萧永承看沈离的目光,同为男人,他再清楚不过那眼神里的深意了,他不愿与她说起这些,于是道:“无论如何,这事我会派人通知武王,让他做好万全之策,其他的,你不用太担心,阿离,有我在。”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散了一些的暧昧气氛又回来了。

    谢执竟有一时的失语,准备了半天的腹稿道歉,满心忐忑地求婚宣言,此时此刻竟被他忘得一干二净,谢执啊谢执,你什么时候变成如此拙嘴笨舌之人。

    说不出来就做,他脑子空白一片,索性不再想之前准备的腹稿,他感到自己搭在桌沿上的小尾指轻轻碰到了沈离的手背,继而心中一喜,因为他的阿离没有移开!

    下一刻,谢少卿仿佛又恢复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握住沈离的手。

    什么小心翼翼都见鬼去吧!

    被握住手的沈离吓了一跳,她正绞尽脑汁地想找个体面点的话语让谢执走人,好让她赶快从这种窒息的暧昧中抽离出来,没注意到什么小尾指这点细节。

    但是当谢执握住她的手时,她想到了之前偷偷出去浪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一个戏班子,沈离满心欢喜地去听曲,而那日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她听得入了神,还记得那几句让她牙酸的句子:

    “梁兄做文章要专心。”

    “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如今再想起来,竟像极了此时此刻的她和谢执,沈离知道梁祝是悲剧,而她再也不愿上一世的悲剧重演,她与谢执两人,可以是书院里缠缠绵绵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而待她脱了男装换回女装,却不要化蝶那样的结局。

    今日,此刻,她不想再心慌反复,不愿再躲避遮目,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谢执眼里的炙热,她想,这样的目光,应该去迎一迎。

    而谢执今年,年岁二十有三,头一次觉得过往的二十三年,白活了。

    —

    深夜白茫茫的雪地里,倏地压出几道脚印,沙沙作响,来势汹汹,破坏了这一刻的安宁。

    不等沈离说什么,就听到匆匆脚步来到她门前,来人是裴管家:“少夫人,小少爷在你屋里吗?”

    沈离应:“在。”

    谢执起身开门,只听裴管家焦急道:“宫里来了许多官兵,直接闯进庄子里,把……把周小公子抓走了。”

    沈离一惊:“什么?”

    谢执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裴管家凑进小声道:“说是奉旨捉拿叛贼,说周小公子通敌,根本不给我们反应的机会,抓了就走。”

    沈离看向谢执,他们讨论了一晚上太子通敌之事,却又出了这等事,太奇怪了:“怎么办?”

    谢执拿起挂在门边的斗篷,转身安抚沈离:“你先去休息,我去宫里看看,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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