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部主使钱渝死了！”

    众人闻言一震，司空礼看着祁风兄妹俩，不对啊，嫌疑人都在他们面前，另外那三人，仲习，史大庄，钱渝的妻子也都被他们控制住了，还有谁？

    最重要的是，天亮了啊，一夜没睡啊！！！

    司空礼喵了一眼沈大佬，淋了雨又一夜无眠，她那小身板可还受得住？

    眼见着是肯定遭罪的，梁都的深秋入夜寒气大，想是出来那阵没顾着多穿件衣服，沈离脸色发白，她唇色偏淡，这会更是快跟脸一个色了，一双手僵着垂在身旁。

    司空礼的目光划过沈离，落在谢执身上，他想看看谢少卿怎么说，这帮人熬了一天一夜，不光是沈离，其他人也都挂着黑眼圈，谁知他发现谢少卿的目光也落在沈大人身上，像是在思索什么。

    几声雷响打破了一室安静，外头又有落雨声，谢执环视下众人，说：“把他们俩分开关押，其他人回去休息，另一队人跟我走，去现场。”

    “是。”

    司空礼很高兴，以前看着谢少卿都是不满，整日黑脸，不近人情，不苟言笑，现下看来是误会他了，上次给他准备热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面冷心热。

    重要的是，沈大人可以休息，万一病倒了他就不能跟着大佬学习了。

    “谢大人，”这时沈离开口，“你也一夜没休息，让其他人去吧。”

    谢执：“无事。”

    沈离看着他：“那我也去。”

    “沈大人，”谢执眼里神色不明，“你要是病了，这功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沈离：“……”

    行呗，沈离也不是逞强的人，功劳可以分，但是都给你可不行。

    —

    沈离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梦境反反复复，她一直在大理寺的监狱门口徘徊，一开始她在犹豫，想进去又迈不动腿，她知道谢执被关在里面，上一世十年她未曾去看过，那时候觉得没必要，离都离了，他若是心里有别人，她去了又能怎样？要个说法吗？

    后来，她终于决定要进去问一句，不是想知道他心里有谁，而是想知道，他是否有冤。

    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那个大门，每次走进，眼前的情景就会急速倒退回去，她开始跑，想比倒退的速度更快，她努力地朝监狱大门奔跑，可是无论她多快，那倒退的速度都会比她更快，跑到最后她崩溃了，想大喊又喊不出。

    最后一个猛的惊醒，她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被强烈的无力感包围住。

    “扣扣扣……”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沈大人……”

    她抹了把脸，赶紧起身开门。

    手下汇报：“沈大人，那嫌疑人祁风说要见你。”

    沈离一顿，点点头：“我这就过去。”

    她重新回到了审讯堂，祁风正在那等她。

    沈离看了他一眼：“说吧，找我什么事。”

    祁风微微抬头：“沈大人，钱渝也是我杀的。”

    沈离叹了口气：“祁公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当我是那满脑子只想升官的钱渝了？随便结个案了事对吧？是不是你杀的，我们自会查，不是说上面两个命案是你做的，后面这个可以直接扣你头上就完事的。你人在大理寺，怎么杀人你跟我说说？”

    “沈大人，还是毒蛛，我开始做这些之前，就没想过自己能躲得掉，你们查到礼物的事我知道，第三个盒子被你们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把毒蛛换个普通盒子放在钱渝房里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我人在这，只能等他自己打开中毒，没办法开膛破肚让他死得痛苦些罢了。”祁风说得一脸平静。

    沈离嘴角一提：“祁公子，你维护别人的样子太明显，看来，在你眼里我除了媚权，还没脑子。要不然我们一会看看，钱渝的尸体是不是中毒而亡的？”

    祁风不再如方才那般镇定，他冷冷盯着沈离，说：“沈大人，这样结案对你没什么不好，我再说一次，人都是我杀的。”

    “哦？否则呢？”沈离也不避不退地看着他。

    “否则，沈大人，你会后悔。”

    “哦？”这时，谢执回来了，他出现在门口，眯着眼看着祁风，“威胁本朝命官，胆子不小！”

    周柳青随后进来，啧啧两声：“你惨了！”大理寺团宠都敢惹，果真是嫌命太长。

    司空礼气势汹汹，怒目圆睁道：“你他娘的敢威胁我老大？？？”

    众人一顿，沈离心想，我什么时候成了你老大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离见他们来，一个眼神过去，问怎么样了。

    谢执看了她一眼，示意司空礼说话。

    司空礼咳咳两声，仰起脑袋看着祁风说：“死者钱渝，并不是死于中毒，而是背后一剑毙命，并且整颗脑袋被砍了下来。祁公子，你说你人在大理寺，是你的魂飞去杀人砍头的吗？”

    祁风闭上了眼睛。

    众人看着他，沈离说：“祁公子，你想保她，可她已存死志。”

    司空礼这会其实完全不知道他的沈老大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嘴里那个她是谁，他是真的好奇啊。

    沈离说：“祁公子，大理寺早已把你过往扒了个底，你保的人，是史大庄新纳的小妾，名唤芙儿，她是你另一个妹妹，对吧？”

    司空礼：“！！！！”

    “我一直好奇，你是如何控制史大庄拿到盒子当天不打开的，后来我想通了，让史大庄一个不爱听曲的人去会曲宴的是芙儿，回去之后史大庄也是睡在芙儿房里，她大可以有办法让史大庄先不碰盒子，而钱渝也是她杀的。”

    沈离看着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你要杀史大庄并不容易，他越是有钱越是心不安，每每外出必带护卫，你需要想办法让史大庄参加会曲宴，你妹妹芙儿发现了你的计划，她知道史大庄好色，以她的姿色很容易就能让史大庄纳下她，她甚至想直接帮你杀了史大庄，你知道之后很生气。”

    “可是，事已至此，你不得不顺着芙儿的计划来，而且，白滟心志不坚定，她多少有些懦弱，否则不会容忍自己夫君如此荒唐却毫无办法，芙儿在史府更能保证你的计划能成功，但是你不能让她动手，你要保祁云，肯定也要保芙儿，本来你昨晚要动手杀钱渝，祁云知道了想帮你顶罪，你又为了保她放弃杀钱渝主动认罪，可是你没想到另一个妹妹芙儿会替你完成这场报复，所以，当你听到钱渝死了，立刻知道是谁做的。是啊，父母是你的，也是她的，祁风，你保住一个，却保不住另一个，值得吗？”

    此时此刻，祈风颤抖着双手，看向沈离：“沈大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有冤申不得，有仇也不报吗？原本，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我的母亲谷燕，原本是大家小姐，不顾反对嫁给当时还穷困的父亲，陪他吃苦从无一句怨言，我父亲祁志学这一生只有过我母亲一个女人，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冒着风险出去跑船，回来再一担担挑着鱼出去卖，风吹日晒，自己舍不得吃好穿好，却舍不得我母亲受半点委屈，他们凭自己的本事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样两个人，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不公？而那三个人，凭什么踩着我父母的尸体往上爬？”

    祈风一步步靠前，紧紧咬住牙根，问她：“沈大人，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离看着他：“祁公子，通常这么问，都是来求认同的。你自己也迟疑了不是吗？你希望这时候有人站在你这边，告诉你，对，我也会跟你做一样的选择，这样会让你好过一点吗？”

    “没错，这世上只要有人存在，就有不公存在，人有贪嗔痴念，则需律法去规范，否则，这世界就乱了套了，律法是公平的，不一定公平的是执法之人，而人又有恶有善，绕了一圈，好像最终还是没有个结果，但是，难道就因为这样什么都不做了吗？不是的，总有坚韧不退的燃灯人，在那黑暗里点亮一处明光，一个，两个，无数个，直到亮出一片清白天地。”

    “当然，你可以说我不是你，无法站在你的立场上感同身受，的确，针没扎我身上，我不知道你的痛苦，但我设想过，如果这样的痛苦发生在我身上呢？我也会豁出这条命去给他们讨个公道讨个说法，哪怕最后失败，尸骨无存，我甘之若饴，但也绝不会像你这样，为了自己的仇，把这么多人拖进深渊，甚至于累及至亲，如果你父母在天上看着，会赞成你这么做？祁公子，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我们要守住的，那就是至高至上的道德法则，所以我不会跟你一样。”沈离说完看向谢执。

    谢执道：“祁公子，世间自有许多不公，但这不是你利用他人犯法的理由。浮生千结尽，长日一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