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茜没打算报警，她太明白陆家的一手遮天了，报警是没有用的。眼前这个人看着气度不凡，没想到只会这么朴素的手段。

    她感觉自己的右手又被拽住了。

    陆裕安狠狠地扯了一把，拉着她往外走了。

    两人刚一出门，就被警车团团围住了。

    天空中下着大雪，地上堆了厚厚一层，配上他们的情状，显得有些凄凉。

    不到一分钟，他们就被警车带走，几辆警车中只剩下一辆还留在这里，要去询问相关知情人员。

    苏雅珺本来以为没有顾闵什么事，没想到警察第一个走向的就是顾闵，也就是两个人交谈过后，她才知道顾闵报了警，并且通过邮箱把视频发了过去。

    “谢谢你举报，祝顺利。”

    两人握了手。

    苏雅珺拉着顾闵身后的一小节衣服，有些焦躁。

    报警其实是没有太大用的，陆裕安和江茜未婚夫妻的关系一出来，肯定会进行私下调解。反倒是顾闵，出来后可能会遭至陆裕安的报复。

    她颇为担心地看着顾闵，在想怎么办才能帮到他。

    结果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不妥，神情颇有些气定神闲的味道，甚至于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先前苏雅珺的话上。

    “我现在不是你男人了。”

    她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没有领离婚证，就还是。”

    那句“也没有结婚证”在嘴边绕了一转，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男人沉默一瞬，对她道：“戏完了，你该回家了。”

    “我又不是来看戏，我是来看你的，你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真是花言巧语，宿主，你快去捞男主！咱们不能让世界崩了啊。】

    【宿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宿主111苦口婆心，从宿主报警那一刻开始，它就觉得自己宕机了，再到男主被抓走，它完全就懵逼了，世界线崩成这个样子，还能打出固有结局吗？

    那必是不可能啊。

    但是——

    【宿主，你理理我啊。】

    顾闵却完全不想搭理它。

    成年男女之间的潜台词众所周知，更何况对面身体里是一个三十三岁的灵魂，请人上楼坐这件事，本身就超出了正常朋友的合理范围。

    但是他们确实也不是正常朋友的关系，现在的关系真要论起来，很奇怪。

    “还是算了，你家司机在哪，我送你过去吧。”

    其实是苏雅珺意料之中的拒绝，但她还是有些生气，她感觉她就像白来了一场，除了看了一场戏，什么都没有得到。

    顾闵这种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如同渣男。

    不对，他还是拒绝了的，但她想要的却不是拒绝。她所畅想的每一个未来里，都有他的影子。

    苏雅珺走得不情不愿，于是脚步也慢得很。

    出了酒店，天空的大雪便也直直落在了头上。因为来得晚，酒店的地上和地下停车场都没了位置，司机于是把她先放下，另外找地去了。

    她感受着鼻尖呼吸的凉意，觉得很冷，摸出手机打电话，指尖很凉，摸在冰冷的金属上，感觉更凉了些。

    食指摁了两下，没摁亮，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机没电了。停下脚步，转身。

    “你的——”手机。

    两个人差点撞上。

    她下意识抓住身前贴得最近的事物，想站稳身体，谁知道这地面太过湿滑，越想站稳越站不稳，她身体直接朝前倒去。

    头顶撞入了又冰又软的布料，两肩被对方稳稳扶住。近在咫尺的男人，看起来非常可靠的样子。

    “好好走路。”头顶传来平稳的声音。

    倒也不必这样教育她。

    苏雅珺松开了一只抓着顾闵领口的手，她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如意料之中的平静淡定，没有一丝厌烦。

    她于是忽然伸出手，贴在他面颊上。

    和她的手一样凉。

    她有些后悔没有把车上她自己的那条围巾带下来。

    “怎么了？”

    “没怎么，有点生气。”

    她转身加快了行走的速度，身影看起来气呼呼的。

    顾闵刚想提醒她小心滑倒，对方就在雪地里猛地倒了下去，呈大字型趴在雪地上，像一只墨绿色的熊，憨态可掬。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狭长的眼弯成船型，使这雪地里多了两弯黑色的月。

    因为在雪地，他于是没有跑，只慢慢走着，最后站在了她身侧。

    “还能起来吗？”

    雪地上传来闷闷的声音：“有点难。”

    她伸出一只手，他于是拉她。

    她一边被他拉着，一边手脚并用往上爬，快要站起来的那一刻，她脚下又是一滑，把顾闵一并拉了下来。

    男人做了她的垫背，她头磕在他的肩上，大脑有些晕。苏雅珺努力往上蹭了蹭，把大半个上半身都蹭到了男人身上放着，然后伸长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脸上方。

    她摸摸他的头。

    “没磕着脑袋吧，你还要高考的。”

    顾闵只觉得后脑勺那块冰凉冰凉，冷意顺着她的指尖传进皮肤，让他头脑都更加清醒了。

    他伸手，头微侧，将她的手拉下来。

    苏雅珺脑袋却不如他那么清醒，反而是晕晕沉沉，有些恍惚，她看着身下的顾闵，忽然就想起来曾经那个下午，男人精瘦白皙的身躯，线条明显的锁骨，和骨节分明的手指。

    分不清是谁先动手的。

    她只依稀记得惊惧、恐慌、愤怒、疼痛不分前后地同时到来，紧接着是快感，以及最后到来的羞耻。

    晕沉中，她贴上了他的唇，短暂地停顿片刻，又像吃棉花糖一样，缓慢地舔了一下，然后再一下。

    苏雅珺感觉顾闵的身躯紧绷着，就像她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他面对她，一动也不敢动。

    “你怎么像个死人。”

    顾闵没有说话，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灼灼，目光发亮。

    苏雅珺又重复了一遍。

    顾闵笑笑：“你离我远一点，不要过了病气。”

    “病？什么病？”

    她显而易见没有反应过来。

    顾闵坐起身，把她搂进怀里，然后抱着她站起来。

    “司机的电话知道吗？”

    “什么司机？松姐吗？”

    松姐是以安的司机兼保镖。

    这真是烧糊涂了。

    顾闵手机里倒是有苏景秘书的电话，但是等那个秘书过来，估计苏雅珺已经烧得不省人事，虽然她现在离那个状态也差不了多少。

    他于是回酒店借了辆车，把苏雅珺送了过去。

    打上点滴之后，他靠在病房的凳子上，后知后觉发现他忘了一件事。

    他写了一个多月的代码，还差一点收尾的东西。

    顾闵低头看了眼拽着自己的秀气手指，伸手摸了摸，从指尖渐变色的指甲摸到弯折的指，又从指节处摸到指根。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病房里都是她沉重的呼吸声。

    他却并不觉得吵，反而在这呼吸声中也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系统111已经放弃劝说宿主了，一个世界的失败而已，大不了以后快穿局不让它上，它在家啃老也行。它爹妈都是十级系统，富裕着呢。

    它看一眼下面的岁月静好画面，上网下了个养成游戏，转瞬便沉迷进去，直到它养的女儿成功嫁进皇宫成为皇后，它才从游戏中回神。

    宿主已经不在病房，似乎出去买早餐了。

    苏雅珺倒是醒着，她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时而激动时而羞愤，最后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系统111没眼看，不就是亲个嘴吗？娃都生了，亲个嘴又算什么！

    女生缓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劲儿，她从被子里冒头，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

    有苏景打过来的电话，已经被接通了，看时间，是凌晨四点半的时候。

    她哥哥现在对她还是很好的。

    而现在似乎——才六点过。

    苏雅珺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先拨通了顾闵的电话，才知道他把车还了回去，又去买了早餐，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她问他：“苏景的电话你接了？你怎么和他说的？”

    顾闵：“他问我你在哪，我说你发烧了被我送到了医院，他又问我我是谁，我就说我是苏雅珺包养的小白脸。”

    苏雅珺在这边被他这话臊得通红，她自己说是一回事，但是对方当着她这样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这样和苏景说，他反应咋样？”

    “他很愤怒，但好像，不是很震惊。”

    顾闵没把话说全，苏景挂电话的时候，非常凶狠地来了句，你等着，哪家医院哪间病房，我现在就过来。

    算算时间，对方马上就要到了。

    顾闵收起手机，微抬眼，在医院大厅外的停车场里看见了苏景最常坐的那辆车。这是一个古董牌子车，现在已经不再生产，苏景每次见公司的新客户，都会开着这辆车。

    他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汽车上下来。

    他似乎感觉不到冷，穿着皮鞋系着领带，昂首挺胸往里走，与穿着便衣的普罗大众完全不一样，是人群中的显眼包。

    顾闵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长到膝盖又近在眼前的衣服晃过，苏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车里开了空调还不觉得，出来后才发现外面冷瑟瑟的，他感觉鼻子有点痒，忍了下没忍住。

    “啊嚏！”

    响天彻地，震耳欲聋，在六点多的早晨里非常突出，少说震醒了几层楼，引得医院外面遛狗的大爷都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