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林繁没有第一时间去接那封信。

    在她动手之前,已经审问完高濑会首领的太宰治撑着膝盖起身,笑着挡在她和邮递员中间,替她接了信。

    “哇,你可真是厉害,这都能找到我们。”太宰捏着信的一角,从邮递员手中抽过了那封信,语气熟稔的和他寒暄着。

    “跟随着声音和硝烟就过来了。”邮递员点点头,说的就像是根据地图找来的一样简单。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说:“声音和硝烟啊……你是跟在中也后面来的吗?”

    “是的。”

    青年的回答十分沉稳,仿佛对他来说,追踪一个人来到危险的地带是家常便饭。

    太宰没有过多的质疑青年,他知道横滨有个邮递公司就是做这种业务的,不过这个公司运送的多是危险物品,信件倒是少有的稀罕品。

    所以太宰用手指捏着信封,从上至下检查了一番。

    从厚度来判断,里面确实只有一张纸,应该是信件无疑。从普通程度来判断,这的确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没有添加什么奇奇怪怪的异能力。

    太宰检查着信封时,中原中也已经抵达嘴边的关心被他吞回了肚子里,他的目光在林繁和太宰之间移动了一下,而后识趣地走到了高濑会的首领面前,抬起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无表情的问太宰治。

    “你已经审问完了?”

    “嗯嗯,结束了,他已经没用了……哎,不对,还是看森先生想做什么吧,他就麻烦你带回去吧。”太宰正反翻动了一下信封,没有拆开,只是查看了一下邮票、字迹还有油墨的颜色,这才交给了身后的少女。

    “给,这封信确实是一个月以前就写好的。”他的眼眸里倒映着林繁平静的神色。

    林繁意识到他刚刚是在判断信件是否具有危险性,心中某个角落被触动了,“……谢谢。”

    太宰摊手:“以防万一啦,万一有危险的话就麻烦了。”

    林繁点点头,低头看着信封上的那行熟悉的字迹。

    迟来的悲伤像是细密的雨水,慢慢的将她淋湿。她沉默了半晌,最终怀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将信件郑重的放入了白大褂的口袋中。

    林繁觉得自己目前缺乏拆开信的冷静,所以她会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再打开信封。

    太宰的心思缜密,很容易就看出她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他的笑容收敛了些许。

    “你还好吗?林。”

    林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还是那么的平直。

    “我应该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再看信。”

    太宰看着她垂下了纤长的睫毛,睫毛之下是不复明亮的银眸,里面暗下来的情绪如同灰色的烟雾,将她整个人都笼罩。

    “嗯,那刚好。”太宰在林繁复又抬起的眼眸中伸出了手指,指了指横滨的中心区域,“森先生给我发消息,让我解决完高濑会的人后回总部一趟,林的话,因为你也是当事人,所以得和我们一起跑一趟了。”

    当事人吗?

    林繁注视着面带笑容的少年,缓慢的点了点头。

    “好。”

    “至于这位邮递员先生……”太宰转向一脸‘我可以离开了吧’的红发邮递员,“今天发生的事情请务必全部都忘记。”

    邮递员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摸了摸后脑勺问太宰:“哦,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太宰:“……”

    林繁:“……”

    这个人,是真忘了还是装傻啊。

    此行所有的人都完美的达成了目的。

    邮递员,也就是织田作之助顺利的将信件送交到了林繁手中,完美。

    林繁收到了母亲送来的信件,完美。

    中原中也完成了首领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完美。

    太宰治也顺利成章的反向利用了药剂失踪的情报,除掉了想要利用他获取宝石走私线路的高濑会,完美。

    林繁怀着微妙的心情,跟着太宰一行人回到了Mafia的总部,面见了Mafia的首领。

    “哎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高濑首领啊。”

    猩红眼瞳的男人笑容温和的坐在办公桌之后,十指交叉,下巴轻轻抵在手背之上,心情颇好的注视着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左一右包围着的男人。

    林繁:“……?”

    不是首领要他们把这个人带过来的吗?怎么首领还一副吃惊的样子啊?

    男人的身躯沉浸在几方的威压之下,头颅和身体都被他低低的压向了地毯,那是出于恐惧所作出的自保行动。

    森鸥外就像没看到他这幅没出息的姿态,还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呀,我想起来了,我和中也这孩子说想要见见你,这孩子得知我想要邀请你来Mafia做客,可是激动的不得了呢,所以他干劲十足的就冲出去把你带过来了。”

    林繁:“……?”

    怎么现在首领又说是自己邀请的了?这就是当首领的人吗?说话一套一套的。

    而且首领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却完全没有让高濑会的首领起身的意思。

    林繁又悄悄看向被点名的中原中也,他也没有露出失礼或者质疑的神色,始终无表情的抄着兜站在那,尽职尽责的散发着威压,压制着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男人。

    森鸥外轻描淡写的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就笑盈盈的将目光投在太宰身后的少女身上。

    “医生和我提过你,是叫林繁对吗?”

    森鸥外收敛起其压迫感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但就算未曾见过他真正的一面,林繁也并不敢和身前的两名少年一样随意的和他说话。

    她收回视线,垂首对着坐在桌后的男人,恭敬地说。

    “是,首领。”

    森鸥外红色的眼眸在睫毛下闪动着暗色,他无声又迅速的打量了这名少女半晌,脸上的笑意不减。

    “医生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接下来……请继续努力吧。”

    “是。”

    林繁并未从首领的身上感受到恶意,他看起来只是在闲暇之余和她进行一番交流,对话仅仅是这两句,他很快就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高濑会的首领身上。

    林繁站在太宰的身旁,静静的听着森鸥外接下来的安排。

    高濑会的首领最终交由尾崎红叶处置,这个组织最终是成为Mafia的附属组织,还是就此消失在横滨地下世界的历史之中,就不是林繁能探究的了。

    从首领大楼走出,林繁看着洒在脚底下的暖橘色霞光,方觉得自己刚才的悲伤已经被刚才的会面冲淡了。她摸了摸白大褂衣兜中的信,认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冷静去看母亲写给她的第二封信了。

    刚刚拿到信的时候,她没有接收到母亲的异能传话,说明这只是一封普通的信,那么母亲会在信里说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拆开了信封,展开了信纸。

    然后她注视着信中的那四个字,感觉时间停止了,风声,人声全部被隔绝在外。

    她的异常很快就被太宰治发现,他凑过来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林,你没事吧?”

    林繁觉得耳朵仿佛隔了一层浓雾,太宰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直到他整个人凑近了她,拉进了他们中间隔着的那层迷茫的雾霭,林繁这才将失焦的眼眸重新凝聚出了一束视线,落在了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瞳孔上。

    “我没事的,现在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林繁将信纸重新叠好,转头注视着他的眼眸,立刻回答,“只是有些迷茫罢了。”

    她的反应比往常要迅速,表情也更僵硬。太宰静静地凝视她半晌,然后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就好,林看起来难过的像是要立刻哭出来一样。如果林真的哭了,我大概会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吧!”

    声音甜蜜,语气柔和,他就像是融化的蜂蜜一样粘稠柔软。

    “……那就麻烦太宰拥抱我吧。”

    林繁没有说话的心思,只是轻轻的扯动嘴角,说了句玩笑话。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一双手臂揽住了后背和后脑勺,整个人被纳入了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太宰治付诸了行动,低垂着双眸,无表情的用拥抱做出了无声的安慰。

    “现在呢,感觉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在她的耳际。

    林繁被他毫无征兆的行动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在那个瘦弱的臂弯中。她的下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目光的尽头是那绚烂艳丽的红色余晖,被春日冷风侵蚀的冰凉身体被单薄的胸膛温暖了些许。

    须臾后,她注视着远方,银色的眼眸被染上了赤红,白皙的鼻尖和眼角也晕开了一抹红。

    “不太好。”

    林繁低垂下了眼眸,双手绕过了他纤细的腰,慢慢的搂紧,细密的睫毛颤动着,闪动着水红色的晶莹水珠。

    太宰的面容隐藏在白色的绷带和黑色的发丝之下,他带着一种无悲无喜的表情,沉默的听着少女的倾诉。

    “我想见妈妈了。”她的声音不复以往的平静,带着轻微的颤抖。

    被她紧攥在手心中的纸张上写着四个字,对她来说是诅咒也是祝福。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吗。

    太宰的视线落在脚下拼接整齐的地砖上,神色晦暗不明,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只是在静静的思考。

    在这个世界里,到底怎样才算好好活着。

    中原中也站在一旁,看到太宰治和她亲密无间的举动,有些欲言又止。

    他搞不懂太宰治在搞些什么。

    毕竟太宰治真的不像是能正常恋爱的人,但从他的举动以及话语中来看,他好像真的挺在意这个少女的。

    不过现在。

    他看着褪去了冰冷,被暖色夕阳包裹着的太宰也在尽可能的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善意去温暖着对方——

    他还是不在这里发光发热当电灯泡了。

    中原中也悄悄地离开了,五感敏锐的太宰自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消失,但他也没出声,只是静静的用耐心和平常心抚慰着心情低落的少女。

    情绪这种东西本就是独自一人时会得到最大的控制,当有人善意的接近,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情绪控制板才会如开闸泄洪般朝着施以援手之人敞开。

    那时候名为压力和委屈的两种情绪也会被无限的放大。

    “我没问题了,太宰。”

    林繁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稳定了情绪,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示意他也松开手臂。

    她对于自己情绪的掌控非常的严格,太宰也见识过她那自虐般的稳定情绪的方式——这只能说她将情绪控制住了,并非真正没事。

    但太宰并未过多的询问,只是松开了压住她后脑勺的手掌,将下巴从她肩膀上慢慢的挪开,近距离的凝视着她的面容。

    她的脸庞整体来说看不出有哭过的迹象,但睫毛相较于之前明显湿润了,银眸也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水光,眼角、鼻尖和脸颊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红。

    太宰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不受掌控了,这真的很稀奇,因为对他而言掌控自己的身体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原本会听从他指令的心脏竟然脱离掌控擅自的行动,说明他真的受这个少女的影响很大。

    唔,所以说,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暗自思忖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黑。他的视线立刻凝聚在了那个折射着夕阳余晖的黑色宝石之上。

    那是他在地下通道里给她的宝石。

    太宰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个切割完美的黑宝石,心中并无失望。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所布置的巧合、陷阱还未完全让她深陷其中,所以她会再度拒绝他递交的定情信物也自然是正常的。

    接下来,只要继续布置令她怦然心动的事件,将所有的陷阱布置的完美,想必她愿意接纳自己也是时间……

    “我并不能确定这份对太宰的心情究竟是感激还是喜欢。”林繁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坦,却让太宰缓缓的睁大了双眸,“人在悲伤的时候,会为了自保和自救去寻找感情的立足点,以此来达到分担此刻情绪的目的。同样的,人在悲伤的时候,也会紧闭心扉,将所有的善意拒之门外,独自承担下所有的苦楚,慢慢的咀嚼反刍。”

    她平静的说着,视线始终没有从太宰的面容上移开,那双银色的眼眸如高悬于天空的点点星光,散发出的微弱光点并不强烈,但却足以将他眼底的黑暗点亮。

    “所以我觉得,不论现在是拒绝或者是答应太宰,对太宰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太宰治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上露出了罕见的惊讶。

    他并非是因为计划中的一环出现了变化而震惊,只是他发现,当本应按照完美、必然剧本行走的林繁忽然将一只脚踏出了剧本,他第一反应不是去调整剧本,整合线索,让她再如提线木偶一样回到既定的路线上。

    而是对于她跳出剧本,奔向自己的行为反而让他的血液奔涌的更快,愉悦的情绪相较于计划的合理性更占上风,也即是说——

    纤细白皙的手指将黑色的宝石珍重的握在了手心,林繁对着失语的太宰郑重的说。

    “若是我理清对太宰的情感,并且愿意接受太宰的感情。”

    她在此略微停顿,声线变得柔和,像是一捧雪,悄然融化。

    “那么,我会将宝石佩戴于身。”

    他很喜欢这种意外性。

    太宰的眼睛里的微光慢慢的扩大,他发现自己在此时也控制不住唇角和声音了。

    唇角上扬。

    声音短促。

    心情愉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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