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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有铁匠

    常家宅院里有棵枇杷树,枝叶开的茂盛,枝头上挂满了黄橙橙的枇杷,老爷子躺在竹椅上乘凉,一口枇杷一口清茶,流云遮住了烈日,送来缕缕清风,早稻将熟时节,空气里浮动着阵阵浓郁的稻香。方娟坐在窗台旁缝制新衣裳,再过一周常志便满周岁了,到时候周岁宴上得给他穿的漂漂亮亮的;床上常志光着腚,双手捂着裆沉沉的睡着,这具小小的身体实在是太能睡了,一天到晚几乎都在睡觉,尽管他的神识一直清醒着,却没有办法唤醒这娇嫩的身躯,他的神识仿佛被封印在了一片纯净的空白里。

    “远山,地里不出半月就要收成了,这两天抓紧去赵铁匠那里打一批镰刀。”院子里传来老爷子粗犷的嗓音,常志耳朵蠕动了几下,神识如狂潮汹涌般,疯狂的冲击着那道虚无之中的封印,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唤醒这具沉睡的身躯。

    “午后便去,我先进屋看看志儿。”

    常远山进了屋便朝方娟奔赴而去,全然顾不上满身的臭汗,用粗壮的双臂一把将他媳妇儿抱起,晒得黝黑的脸紧紧的贴在方娟脸上,直到方娟嫌弃的将脸移开,才恋恋不舍的将怀中人儿放了下来,言道,在替志儿缝衣裳?你可不兴有了这臭小子,便忘了为夫我。

    “夫君是在吃志儿的醋吗?”方娟抿唇而笑,用手帕轻轻擦拭常远山脸上的汗水。

    “为夫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与开裆裤尚且未能穿上的稚儿争风吃醋,不过自从有了志儿后,娟儿你确实开始嫌弃为夫了。”常远山握住媳妇儿的手,满脸委屈巴巴。

    “所以,夫君真的吃醋了?”方娟笑靥如花,放下手中缝制的衣裳,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常志稚嫩的脸颊,“夫君你看我们志儿像不像一块凝脂的璞玉?眉眼如星、鼻梁若悬、脸似钩月,将来长成了定是个俊美少年。”

    “那是自然,志儿完全是照着你的模样雕琢的,”常远山看着娇小的常志,眼里仿佛在勾勒一幅画,良久回过神来,从怀中取出一支轻纱包裹的银发簪,小心翼翼的盘起方娟的长发,“为夫今早去宁县,路过首饰铺一眼便相中了这簪子,掌店是个读书人,还抄送了首诗,三千青丝赋钿簪,天仙绝韵恨云裳;花前月下春常驻,良人佳缘永流长。”

    “夫君又乱花钱了,妾身的首饰已经够多了,买发簪也不与妾身商量,过些时日志儿周岁宴又是一笔大的花销,”方娟嘴上埋怨着,脚步却不自知的走向了镜子,发簪的穗子摆动中发出清脆的银铃声,镜中人儿云鬓衬着钿簪美如古画,“夫君的眼光真好。”

    “等志儿周岁宴那天,你便穿那件绿罗衫,戴此钿簪,一如我们初见时模样,到时我会请来宁县最好的画师,替你们娘俩画像。”常远山搂住方娟的芊芊细腰,看着镜中的人儿,眼里尽是柔情,“我先去趟东郊赵铁匠店里,再有半月该收成了,这季粮食长势不错,地里收成必定不少。”

    “哇哇哇…”房间里响起幼童的哭闹声,方娟急忙过去将常志抱起搂在怀里,常远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

    挤出两行清泪,常志朝常远山伸出双手,发出稚嫩的嗓音,爹,带志儿出去玩,志儿要一起去…

    一家三口驾着马车,慢悠悠的朝东郊驶去,日照西斜,江风徐徐,一座数十丈长的九眼拱桥凌驾于大江之上,江面碧波映西霞,白鹭翩跹戏长空。

    东郊沿江偏远处有一家铁匠铺,铁匠姓赵,赵铁匠原本不打铁只打渔,家族世代都是江里打渔的渔民,后来整条江的捕捞、经营权全都归宁县王家了,鱼不给捞了,船不给划了,还派出来一帮打手,将不听话的渔民全都问候了一番,起初还有人告官,直到后来一户告官的渔民沿江漂下来,官府定案为投江自尽,就再也没人去告了;迫于生计,赵铁匠不打渔了改行打铁了,赵铁匠有个极其漂亮媳妇,人称东郊西施,如今怀有身孕已经八个月有余,常远海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的爱过她,最后终于成了我远海兄心中不堪回首的痛,因为我远海兄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名声在外过于显赫,人家压根就不给他浪子回头的机会。

    “哟,常少东家,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马车停在铁匠铺前,赵铁匠见来人是常远山,迎出来热情招呼。

    “赵兄,近来营生不错呀。”走进铁匠铺子,案板上成品的各种铁器摆放的满满当当,常远山扶着方娟入座,殷勤的倒上茶水。

    “小本买卖不足挂齿,常兄今天过来可是要铸刀?那估摸得缓上些时日!”赵铁匠连连摆手,被炉子里的热浪熏烤的通红的脸上,堆满了憨厚实诚的笑,双手在围裙上擦拭干净,端起茶壶替常远山看茶,旋即目光转向方娟和怀抱中的稚儿,小少爷真是天人降世一表人才,不知不觉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常兄好福气矣。

    “可是娟姐姐来了?”房间里一名美貌女子挺着大肚子蹒跚走来,见来客正是常远山和方娟,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走近靠着方娟坐下,“姐姐今天好生漂亮,这发簪可是远山阿哥买的,戴姐姐头上真是美极了呢,志儿也一起来了,这娃娃真是愈发俊俏了。”

    “淑妹子怎么出来了,不好生在房间养胎,你现在可不兴走动。”

    黄淑挽着方娟的手,伸手去捏常志白皙柔软的脸蛋,软软的弹弹的捏着捏着就停不下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成天闷在房间里一动不动的,赵哥就似个不开窍的铁疙瘩,时时刻刻尽惦记着烧火炉子打铁,哪像远山阿哥待姐姐这般体贴细致。”

    “哪里的话,赵阿哥多好啊,时时陪着你,姐姐还羡慕你呢,要我说啊,你远山哥就是个榆木疙瘩,常常能把人气死。”

    常志目不转睛的盯着黄淑婶婶的肚子,再抬头眼巴巴的看着黄淑精致的脸,露出满脸天真灿漫的笑,仿佛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丈母娘,脸都被捏红了也不吱声,没错我就是奔着你的女儿来的,这份姻缘不要月老那老顽童牵红线了,本将军自己先定下了,赶在山海镇所有的黄毛宵小之前,“婶婶真是好看,婶婶喜欢志儿吗?”

    “婶婶当然喜欢志儿了,”有问即答,黄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常志,只见一对灵动的星眸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惊得她花容失色,“志儿这孩子还真是语出惊人,真是招人喜欢呢。”

    “既然婶婶喜欢志儿,以后志儿就给你当女婿好不好。”常志张开双手要抱抱,眼眸里满是人畜无害的天真,真是幸苦这具小小的身躯了,小小年纪就要学会卖萌讨媳妇。

    “志儿,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常远山慌忙站起身来,话方才说出口,面部表情瞬间石化,一年前来自山海镇父老乡亲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恍如昨日历历在目,而今回想起来依旧一阵后怕,这小崽子这张嘴惹了多少的麻烦,“可不是我教他说的,娟儿。”

    一旁方娟和黄淑捂着嘴笑,赵铁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稚童耍流氓,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还是说最近打铁打的太拼命把脑袋给敲坏掉了,黄淑轻轻抱过常志,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好,今天婶婶就跟你打个赌,如果婶婶怀的是女孩儿呢,以后就嫁给志儿当媳妇。”

    “淑妹子,可不兴反悔的,我可是替我家志儿做了见证的。”知子莫若母,养了这么久,方娟自然是知道了常志的不同寻常,她隐约觉察到在他小小的身体里,似乎关着一段非凡的记忆,世间真的存在平行时空吗,你在你的那片时空,你又生活的怎么样…

    “睡着了?!这孩子真神奇,上一秒小嘴还巴拉巴拉的。”黄淑小心翼翼的将常志交给方娟,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好像越发喜欢这个神奇孩子了。

    百里黄金海,万户青烟来;官人莫起轿,游子弃远财。山海镇整个镇子都进入了,收成倒计时的紧张准备中,这一季是个丰收季,既然是一个丰收季,就必须选一个良辰吉日,做一场盛大的丰收祭,既感恩上天庇佑,也祈求上苍赐福下一季的丰收,这叫天人感应,也叫请愿还愿…

    常家门庭立柱重新刷上了朱漆,院子也收拾的焕然一新,宅院里方方正正的摆了八大桌,常远海今天终于落家了,一来即将收成了,再不着家老爷子非敲断他的腿,二来又恰逢侄儿周岁宴,于情于理他都必须的待在家里陪酒,毕竟我远海兄还是非常讲究情理的,今天至少八大碗下肚是跑不掉了,睡茅坑还是睡大厅就全靠造化了。

    堂客满座,鞭炮声响,彩纸随着硝烟散落门厅,这叫满堂红彩,寓意驱散邪魅,日子红红火火。樊无奇坐在正席上,常远山抱着常志,上前敬酒,常志今天兴许是睡醒了,亦或是意识到自己今天戴了主角光环,表现得异常活泼,在樊无奇身前,伸出双手挣扎着要樊无奇抱:“樊老夫子,好久不见,孤鸠叔叔今天没来?”

    樊无奇起身面容慈祥,轻轻将常志搂在了怀里,一个年长的老者哪能抵御得了,与一个生机无限而又洁白无瑕的稚童亲近,“此子记忆力惊人啊,老夫看这娃娃实乃愈发喜欢。”

    “今日恰逢喜事,不如樊阁老将这娃娃收为义子,来个喜上加囍,双喜对冲如何。”

    “收为义子恐有不妥,樊阁老今乃年长尊者,与这娃娃辈分宛如鸿沟,收个义孙却是再合适不过。”堂客中有资深抬杠者,杠者情理也,手握天地万象之法道,世间若有不诙谐之道,便以吾血肉之躯活生生杠出一个合情合理;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樊无奇如今已过知命之年,膝下却无儿女,当年勤于政务荒芜了家园,原妻病故后朝廷便成了他的命,可事到如今命也被人抽走了,到头来仅剩下满鬓荒芜的年轮和无可奈何的记忆。

    “依老夫看,此事并无不妥,远山你怎么看。”樊无奇扭头看向常远山,深邃的眼眸里古井无波,却又好似清风拂动泛涟漪,仿佛在对常远山说,小伙子老夫看你骨骼清奇,你懂老夫的意思吧,可别不识抬举,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大抵如此吧。

    “远山惶恐,如此便高攀了。”常远山抱拳颔首,行单膝礼。

    “远山快快请起,你我相识于建安盛世,相交于动荡之年,早已是忘年之交,今日干了这杯酒,往后便是一家人了。”樊无奇一手抱娃,一只手端起酒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同窗故友的容貌仿佛历历在目,只是都已大浪淘沙付诸东流,他现在竟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到底是悲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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