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夏和怡八岁时父母出事后,她就有了这个毛病,对那几天的记忆时断时续,模模糊糊,若是仔细去想,就浑身大汗、头痛欲裂。

    医生诊断是受刺激过大导致的,夏和怡幼时甚至因此经常晕厥过去,把家里人吓坏了。

    后来找了无数的脑科医生、心理医生给她治疗,夏老爷子还专门去大师处请了宁神的玉镯给她戴着,终于发作次数渐渐少了。

    然而,夏和怡的内心中却始终无法放下这件事。

    上大学后,她偷偷收集当年对此事的报道和资料,绑匪绑架,无非求钱而已,明明当时夏家已经准备好赎金,绑匪为何会突然撕票?

    更甚者,大伯和二叔当时职位更高,在商界名声更大,妻子也都是名门千金,为何绑匪却选择了父亲?

    像被雾一样笼罩着的过去,那段丢失的记忆,夏和怡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

    想到这,她拨通电话,“阿驰,下礼拜开始我必须搬回老宅住了,联系会没有那么方便,今晚有时间吗?我们碧波澜庭见,我有些新发现要和你说一下。”

    对方似乎不满地抱怨了一声,夏和怡笑了,“你又不来这一片,放心,没人认识你。要不然我去你家?”

    对方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夏和怡忍俊不禁,逗了温驰一下,她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她放下手机,想起与温驰初识的那一天。

    温驰跟她一般大,父亲好赌,母亲出走,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成绩拔尖却读不起书,最后是在她父母成立的怡安基金会的资助下才顺利读完高中,与夏和怡上了同一所大学。

    她还记得,开学没多久,温驰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冒冒失失地冲到她面前对她说:“你是夏和怡吧?我叫温驰,是怡安基金会的受资助学生,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帮忙。”

    夏和怡先是被吓了一跳,弄明白原委后不禁莞尔,“我父母建立这个基金会并不是想要得到回报,如果你想要报答他们的话,以后也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些读不起书的孩子就好啦。”

    温驰却不肯放弃:“但我也想报答夏叔叔和简阿姨,报答你。”

    瘦弱少年的眼神却格外坚定明亮,夏和怡被触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没想到,原来真的有人会将善意铭记这么多年,原来时隔十五年,她的父母仍然为一些人所感恩、所尊敬,而并非只是街头小报中那些豪门荒谬无稽的流影。

    但她依然沉默着,在夏家的成长经历使她难以轻易相信任何人,她决定无声地吓退这个莽撞的少年。

    她没有料到,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温驰除了上课,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任凭她怎么劝说、贺滢怎么恐吓都没用,以至于校园BBS上很快建起了八卦高楼,连带贺滢都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和当事人分享最新进展。

    夏和怡看谣言传的越来越离谱,连“豪门贵女风流一夜抛弃纯情男学生,男学生不离不弃千里追爱校园”都写出来了,怕再这样下去流传到校外小报手里更难收场,只得在这场拉锯战中认输。

    不过,她还记得她笑着伸出手,对温驰说:“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温驰,我叫夏和怡,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五年,她和温驰都毕业了,她来到了江市儿童救助基金会工作,而温驰则凭借顶尖的计算机技术被特招入江市警局,同时,温驰也与她一起调查着当年的那起案子。

    整理好情绪,夏和怡收拾东西赶到基金会上班。

    刚进公司大门,基金会的常务理事林静就风风火火地拿着一沓资料过来交给夏和怡,“和怡,你现在好像没事对吧?”

    “你赶紧跟进一下这个孩子的情况,负责他的小陈最近脚崴了,没办法家访,上一次记录已经是十天前了。”说完不等夏和怡拒绝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记得务必今天去哦!”

    夏和怡叹了口气,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林静说辞职的事。

    她并不想辞职,一旦辞职,调查父母案件的线索就少了一条,想要找到当年的真相,无疑更为艰难。

    先做好手头的工作吧,夏和怡整理好心情,翻开孩子的档案。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孩子的照片上,这应该是小陈第一次去家访时拍的。

    照片中的孩子站在脏兮兮的大门口,明明是傍晚,天还没黑,却因为阳台各种各样的杂物遮挡,昏暗的很,孩子的小脸上一片阴影。

    门两边的墙上斑驳不堪,一旁的窗户还是最老式的木制窗框,破了半边,透出微微的灯光。

    这场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夏和怡心中一动,拿起包就冲了出去。

    老城区清凉河小区一户人家门前——

    夏和怡捂着鼻子,背着双肩包踌躇着。

    她根据资料上的地址好不容易找到了303,不出意料地发现这是一个年久失修、破旧异常的老小区,墙壁上黑乎乎的糊着各种陈年污渍,散发着难闻的异味,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垃圾,连一人通过都有些艰难。

    正是午饭时分,本该热闹喧嚣的楼道却静谧异常、悄无人声,夏和怡想起昨晚的那个噩梦,想起不知为何熟悉的单元门,她有些害怕,转身就想下楼返回。

    直到走至小区门口,碰到了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太,夏和怡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她又犹豫了,资料里的男孩叫小逸,母亲过世的早,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赌鬼,一不顺心便打骂他,小逸身上经常伤痕累累,已经读六年级了个子还瘦弱的像一年级的孩子。

    夏和怡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温驰,她不忍心就这样放弃这个孩子,就像她的父母,曾经也是这样帮助了温驰,而这一点善意彻底改变了温驰的人生。

    正午强烈的阳光下,老旧的居民楼也散发出暖融融的光辉,夏和怡在心里嘲笑自己,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噩梦只是噩梦罢了,哪有什么预知之梦?

    她鼓起勇气,重新回到二楼,保险起见,她还捡了一根木棍拿在手里。抬手正要敲门,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男声:

    “你在这做什么?”

    夏和怡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噩梦般的场景再次涌入脑海,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尖叫的冲动,生怕直接激怒对方,毕竟就现实来看,这个老小区除了一些老太太以外基本没有能帮助她的人。

    她咬住牙,颤抖的手握紧木棍,耳边的声响从未如此清晰,她听到了男人衣服摩擦间发出的轻微“簌簌”声。

    死就死吧!夏和怡一闭眼,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转身便向那个方向挥去。

    “啊!”一阵大力从木棍上传来,夏和怡感觉到木棍像是砸在铁疙瘩上似的,痛得她双手发麻,手一松,木棍便脱手被对方夺去了。

    夏和怡绝望地咬住了唇,这一瞬间她甚至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等待着残酷命运的降临。

    “喂你怎么回事啊,一句话不说就打人?”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充斥着不满。

    夏和怡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她在呼吸困难中艰难地意识到,对方好像并不是歹徒?

    “你好像很紧张,满头都是汗,”对方的语气突然奇怪了起来,“没事吧?”

    夏和怡心里一紧,她极力忍着眩晕睁开眼睛,惊道:“是你?”

    是昨晚夏和怡搭讪的那个男人。

    今天他穿的正常了许多,黑色的T恤长裤,看上去少了几分浪荡,多了几分严肃。

    “你不会是在害怕吧?”男人相当敏锐,已经看出夏和怡是神经高度紧张之后产生的晕眩后遗症,却毫无一丝同情之心,反而幸灾乐祸道,“来做生意之前没有提前打听打听这的情况吗?”

    夏和怡忍着身体的不适,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好在她总算能慢慢放下悬着的心,毕竟对方昨晚几次三番拒绝了她,面对他至少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老小区人员杂乱,环境很差,安全隐患很大,我建议你以后少选这样的地方……”对方突然收了点吊儿郎当的样子,沉声告诫,最后却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对上夏和怡的视线时突然就噎住了。

    夏和怡一头雾水,一个小混混一本正经地说出“人员杂乱”这种话简直充满了喜剧效果,如果不是身体不适加场合不对,她简直要笑出声来。

    因此她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有工作的人当然没有你这么自由了,大家都是要遵守契约精神的,怎么能天天挑挑拣拣?”

    “你还……要讲契约精神?”对方似乎相当不可置信,俊秀的脸上写满了诧异。

    对牛弹琴!夏和怡在心里翻个白眼,这小混混肯定什么是契约精神都不懂,跟他说话纯属浪费时间。

    感觉到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开始赶人:“我要工作了,你请便。”

    对方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她,望得夏和怡心里毛毛的,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便转身离开了。

    夏和怡极力忽视心中那一丝古怪的感觉,她决定这周末就去灵觉寺烧香拜佛,好好驱一驱邪。她一定是被邪物缠住了,要不然怎么又做噩梦又总是碰到这个虽然长得帅但奇奇怪怪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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