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你们这个年纪啊,学习当然很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为了学习把自己累垮了,不然可就得不偿失…”周志辉还在另一头苦口婆心地劝慰他,季俞白不语,不急不缓走到停车场,接送的司机见他来,正要开车门,却被他挥手阻拦。

    司机立马会意,低头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等候。

    不远处是川流的车辆,在高楼大厦间穿梭不息,偶有鸣笛声此起彼伏,季俞白胳膊搭在车顶上,手机开着免提,电话另一头看似关切的话语还在喋喋不休,他靠着车,百无聊赖地盯着城市上空的霓虹灯。

    明明知道他打电话的意图,却还顾左右而言他。

    季俞白收回视线,眼睛微眯,突兀打断对方“知道了老师,我会注意的。”

    换做平时他还有点闲心虚与委蛇一番,只是今日之事并不只关系到他一个人,若解释不清,他倒无所谓,只是…

    思及女孩晚上黯然心伤的神色和她遮遮掩掩的态度,季俞白又是一阵没有来的心烦。

    她是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吗?

    浓浓夜色中,他眸光渐冷。

    周志辉隔着屏幕,只听到自己这位个性独立、性子颇为傲然的学生,不仅耐心听完他讲话,还表示感谢,这让他颇为受宠若惊。

    要知道季俞白成绩好家境好,与南城一中更多是合作关系一个提供名利金钱,一个提供入学机会。

    他作为班主任对季俞白而言,可有可无,这让他多少都感受到了一丝挫败。

    多年教书生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对其颇为不满。

    没想到今个季俞白忽然转了性子,不仅听完他说话,还会说谢谢。

    嚯,看来这小子不管多能耐,终究还是个乳臭未干小年轻,遇到正事还是慌张无措的。

    周志辉心情甚好,他可是自接到电话起就想好好借此机会教育一下季俞白,草稿都在心里打了好几遍了。而至于那位女同学嘛……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也是对她寄予厚望,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情况,还要他明天详细问问再做打算。

    果然,不过几秒,话筒中就又传来季俞白声音,语气中带着迟疑,还有一丝压制不住的忿忿,

    “不过今天晚上,有一位老师抓着我和夏缘同学说是早恋……”他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在他口中,他不过是照常下了晚自习后和同路的同学交谈了一下没写出来的题目,就被冠上了早恋的名号,还被当着一群人的面批评。

    “只是并肩走就是谈恋爱?那一个教室里还男有女,算什么?相亲吗?”

    “所以老师——”他强压住情绪“我需要个解释。”

    季俞白的比喻简直毫不讲理,倒像是被冤枉后气闷说出的胡话,这也恰恰佐证了他现在正在气上头了。

    周志辉都能脑补出他懊恼时的样子。

    还真挺少见的,看来还真是被气到了。

    “那可能是误会了,你放心,老师了解你的为人,到时候我和黄老师解释一下,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在他没发觉的地方,季俞白已经占据了这次话语的主导权,周志辉不自觉被带到沟里,从怀疑态度,到现在默认早恋的事是假的。

    这样的结果正是季俞白想要的,也不枉费他这次的主动联系。

    夜晚的冷风吹得他肢体僵硬,季俞白一个眼神,司机连忙赶过来,关车门的最后一刻,外界的声音戛然而止,梭梭风声被隔离在玻璃窗外,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孩静默的样子。

    委屈的可不是他。

    若今天不解释,怕以后她都是这个样子面对他了。

    昨天那个夜晚,想看他服软当然并不是周志辉的最终目的。

    想借同学互助的幌子来帮忙提高其他同学的成绩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其实这不可厚非,他又不是什么真空人,生活中除了自己容不下别人。

    他只是讨厌旁人脸上明晃晃的利用感,好像他只是个器具,可以随意摆弄。

    看着刺眼。

    所以在周志辉提出换座位的人选时,季俞白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夏缘。

    起码他与夏缘的关系中,是他先主动靠近的,没有那一层生冷的利用感。

    -

    此时,面对季俞白如此直白的道歉,她愣在原地,又在瞬间理解到对方话中含义时,瞳孔瞬间放大,嘴巴张合几下想说些什么,但舌头却像是打结了似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在向她道歉吗?

    那她应该怎么做?

    夏缘压根没想到季俞白会向她道歉。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和他做同桌后一直冷战的准备。

    两人的交集本就因为一场乌龙而起,不然她大抵是会和魏燕口中的孟语安一样,连说话都和季俞白说不上两回。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惊涛骇浪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对上季俞白认真的眼,心情陡然又变得复杂。

    她原先还有两分怨气,毕竟此事非她所愿,要是季俞白不喜欢,大可找班主任拒绝便是,找她撒什么气?她性格怯懦了点,但又不是泥人,一点脾气也没有。

    但季俞白道歉后,她这点脾气忽然就消散了。

    说到底,这也不是他的错。

    而且……她也算是得利者。

    夏缘躲开季俞白的注视,眼神撇到一旁,闷声嗯了一句,音节从鼻腔中发出,消融在无尽夜色中。

    季俞白偏头,捕捉到她眼神中的一丝慌张羞赧。

    他轻笑一声,夏缘头埋得更深了。

    -

    第二天,仅仅半个早自习的功夫,六班就按前一天的座位表安排好了。

    事实上,班上的学生只同窗半年,除了相邻同桌之间较为熟悉,大多数人都处于客套状态,但新鲜感作祟,教室里的气氛比之平常还是要热闹几分。

    就比如瞿盈盈和李策,两人之前本就相熟,又“臭味相投”,两人坐在一起,嘴巴就没停过,连上课的时候,夏缘都能听到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瞿盈盈是个静不下来的,却碰上她个胆小的。之前做同桌的时候,瞿盈盈实在憋不住想说话,但她却怕上课讲话被老师批评,两人只好写小纸条交流聊以慰籍,现下碰上个和她一样能唠的,自然是停不下来。

    夏缘倒是习惯了,只当后背传来的声音是背景音。

    但季俞白好像还没适应,唇瓣一直紧抿着,指尖偶尔抚上额头揉着眉心。窗外有阳光洒落,如浮金般掉落在他眼眸中,明明是皱眉不耐烦的表情,但由他来,却丝毫不煞风景。

    见惯了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夏缘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么鲜活的情绪。

    稀奇。

    收回目光,她继续把注意力放回到课本上来。

    刚才偷看,圆珠笔的笔尖一直落在纸张上,墨水持续透出晕染开来,夏缘不察,落笔的最后几个字已然被弄花,看不出模样。

    她下意识用手去擦,但只在指肚上留下黑乎乎的墨水印,书上的字迹被她弄得更花了。

    无奈,只能伸手到桌子里找纸,但掏了好几遍也没掏到,她都快要放弃了,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小包湿巾。

    夏缘顺着递来的手看过去,刚好对上季俞白的眼神。

    他没正眼瞧她,只是斜着那双在阳光下泛着棕色的眼珠子看了她一眼。

    夏缘接过湿巾擦手,因为在课上,她照着和瞿盈盈做同桌时的习惯,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了句“谢谢”递给他。

    季俞白点了点头,夏缘以为这就完事了,却没想到他忽然接过她的那本草稿纸,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后又推回给她。还怕她看不见似的,用手指了指。

    夏缘凑过去看,上面写着“你偷看我?”

    连个“吗”都没有,虽然后面跟着个问号,但依照季俞白的性格,夏缘觉得这更像是个陈述句。

    其实是在问她,她为什么看他。

    犹豫片刻,夏缘在这行字下面写下“我感觉你是不是不喜欢李策。”,她慌乱瞄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在确定安全后迅速把草稿纸递出去。

    但递出去后,她又后悔。原本是想说自己在只是一不小心注意到他心情不好,没有别的特别意思。可季俞白特地问起,她这样的回答未免显得太过苍白,就想着把话题抛回去,却没有意识到这是个没有边界感的话题,不仅显得她格外八卦,还让对方有点为难。

    更要命的是季俞白看过后就一直没动,垂着眼眉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夏缘捂着发红的耳朵,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草稿纸要回来解释一下,就见季俞白提笔写了些什么,没多久,她就看到他写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吵,因为他经常烦我。”

    没有就好。

    夏缘松了一口气,要是讨厌那就尴尬了,她会感觉自己像是挑拨离间的小人。

    既然是虚惊一场,夏缘轻拍胸脯,放下心来,在后面跟了一句“这样啊”,传给季俞白看,而后专心投入到课堂中。

    可她放心了,乐呵呵继续听课,可有人却有困扰了。

    下课后,伴随铃声响起,夏缘侧边忽然递来一张纸条,她定睛仔细看,是季俞白清隽的字迹——

    “我没有觉得你很烦。”

    “你问我问题,我很乐意解答。”

    她猛地抬头,季俞白和往常一样,端坐在课桌前,浮金般的阳光依旧落在他身上,不同于刚才,这回夏缘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烦闷,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

    还有……他在偷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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