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

    等夏缘把班主任想让她和季俞白做同桌的事告诉了她,瞿盈盈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万般庆幸道:“你不知道,你刚才说和季俞白一起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老周要秋后算账呢!”

    她大概是想起来开学初卫尧闹出来的那档子事,但听到原来是互助小组的事,这放下心来,“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啊,这我们之前就有,老传统了。”

    原来还真的是传统,哪这么一说,一切就说得通了。

    夏缘心中了然,恰逢这时老师姗姗来迟,她只好在本子上写下告诉瞿盈盈班主任让她下课去找他的消息。

    瞿盈盈比了个ok的手势。

    夏缘把本子收回,神色无光,老实说,有了刚才她和季俞白的那场别扭,她是不想换位子的,只是……她余光扫到瞿盈盈。

    结果大概是不会如她意的。

    下课后,瞿盈盈逮住想去打球的李策,把他拎到办公室,没过一会儿,两人回来,夏缘连题目思路都没想好,就见李策垂头丧气,嘴里念念有词说是耽误他打球,而瞿盈盈则是满脸得意,少不了落井下石两句。

    “盈盈,老师有说什么吗?”夏缘问。

    瞿盈盈耸了耸肩,“就换位子的事啦,他应该是要一个个找人过去谈吧,大概明天就能换,唔……上个学期也是这样,一个学期换一次嘛。”

    她神色轻松,仿佛不过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果然。

    夏缘短暂落寞了几分,但很快振作起来。

    瞿盈盈心情颇甚,瞥了眼满脸怨气的李策,又朝她说:“夏缘你坐我前面可太好了,李策太高了总挡我视线。”

    李策飞速呛了她一句,两人欢喜冤家,玩得好也爱互怼,瞿盈盈刚想回击一句,一直没有作声的卫尧忽然插嘴,嘴角微扬,眼神充满戏谑:“瞿盈盈你是在说夏缘矮吗?”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沉默,瞿盈盈刚要越过他做回自己座位上,卫尧的话让她神情难堪,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有病!”瞿盈盈白了他一眼。

    果然,这人一天不作妖就全身难受!她咬着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偷摸着锤了卫尧两下。当然,力道不大,主要还是怕把这人惹急了,又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

    卫尧一出声,几人也没有聊下去的想法了。

    -

    一天下来,果真如瞿盈盈所言,周志辉陆陆续续找了不少学生去办公室,在班上引起不小轰动,每出去一伙人,就引起班上学生的讨论。

    “又换位子啊?不想动。”

    “希望我俩别动,我和别人不熟。”

    “到时候咱们三个做一块就好。”

    “……”

    讨论声络绎不绝,瞿盈盈在夏缘耳边播报情况,体贴她认不全人,还细心地和夏缘一个个介绍。

    等到了晚自习,班上的座位表基本就安排好了。

    最后一节课老师不在,瞿盈盈在下面叼着根棒棒糖防瞌睡,临近下课,她心思早和脱缰的野马似的,学不下去,闲得无聊她盯着夏缘认真的侧颜发呆。

    这一天班上不说是吵闹了,但也算是比平常热闹几分,可惜夏缘看上去异常平静。

    按理说和季俞白这样的学神坐在一起,虽说无聊时无聊了点,这人冷得和冰山似的,但人家成绩摆在那,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

    看看白天的时候有多少人来打听,偏生夏缘毫无波澜,来问的人提及此事都无动于衷。

    瞿盈盈咬着糖,胳膊肘顶了一下夏缘,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夏缘,你和季俞白坐一起你不高兴吗?”

    夏缘停笔,答道:“还行。”

    “还行?”瞿盈盈眉眼弯弯,调侃道,“你这话要是被徐子阳听到估计要被气死了。”徐子阳是班上的第二名,一直以季俞白为目标,即使知道自己没戏了还不死心来问。

    夏缘对此只是笑笑。

    虽然表面不显,但她心里却是烦闷。

    她心里觉得对不起季俞白,总感觉自己是在助纣为虐,也是伤害他的帮凶,可季俞白那两句话又让她凭空生出委屈之意,两厢情绪交杂在一起,夏缘一时还不知道怎么怎么去面对他。

    下课铃声响起,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要回去了,和瞿盈盈道别后,夏缘照例留下来。

    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季俞白。

    对方伏在桌案,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笔,偶尔停下手上的动作用笔磕两下桌面,认识的时间久了,夏缘知道这是他思考到关键时候地习惯动作。

    她心中别扭,把自己的脑袋一埋再埋,直到目光所至再也没有季俞白的身影,她才放下心干自己的事。

    只是她如意了,有人偏不让她如意,季俞白忽然转过身,靠在墙上,毫不客气地把一本草稿纸放在她正在做的教材上。

    “这个,你上次问的题。”

    夏缘一时猝不及防,抬头看向季俞白,对方神态自然,拿着笔就开讲,也没管她听不听。

    动静不小,引得几个一起留下来的同学朝两人的方向看。

    夏缘如坐针毡,只能硬着头皮去看季俞白甩在她面前的草稿纸,她自然猜到讲题不过是他找台阶下的一个借口。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上面的题还真是之前问过的,只是当时她怎么也听不懂其中的一步,也是就作罢了。没想到过了好几天季俞白还记得,不仅记得,还把她听不懂的知识点洋洋洒洒注释了一面纸。

    心中的不适感就这样被驱散。季俞白讲题舒缓认真,夏缘也不知不觉认真起来,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走。

    “可以了,你回去再温习一遍,再从简单的题型入手,慢慢来就会了。”题目讲完,季俞白撕下写有笔记的那几张纸塞给夏缘。

    夏缘恍然,终于将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题目弄懂,她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朗。

    她现在满心欢喜,面对季俞白递来的好意,她下意识伸手接过,只是另一边的季俞白却并没有放手,扯动的动作让纸张绷直,差点撕裂。

    夏缘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季俞白。

    季俞白对上夏缘的眼,少女生了双纯净无辜地杏眼,平时常做低眉的动作很少被别人所知,而此时,这双漂亮干净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她问他。

    季俞白忽然没由来的心虚。

    这不是他的风格。

    压住心头的异样,季俞白干咳了一声,神情变得快,再抬眼时,他已是面露苦涩,对夏缘说道:“今天白天……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时觉得很难过,对不起,把气撒到你身上了。”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他和学校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早在入学前就说好了,怎么会难过?不过一个借口罢了。

    只是后半句,他说的“撒气”....确实有此事。

    季俞白心中有所动,前一晚的记忆又浮现。

    -

    南城一中在市区的边缘,周边有很多自建房,大多数走读生都会选择租这样的房子,有的是一个人住,有的是家长陪读,不仅价格实惠,条件也不错。

    但季俞白没有住在附近。

    市区中心最好的医院,住着他的母亲,这个善良却可悲的女人追逐了一生虚无缥缈的爱情,却在生命忽然走到尽头时幡然醒悟,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故乡,享受最后的宁静。

    而她的丈夫,在得知自己终于可以甩掉自己背负多年的包袱后,毫不犹豫为她准备好了在南城的一切,而后潇洒离去,于千里之外花天酒地。

    季俞白不放心自己病重的母亲,从海市转到南城照顾她。

    也算不上是照顾,护工在照顾病人方面肯定比他好,季俞白的存在,更多的是给母亲一个精神上的依靠。

    毕竟,连最亲爱的妹妹都虎视眈眈她的位置,季俞白不知道,如果他不盯着,外面的豺狼虎豹会怎么把她吞食地连骨头都不剩。

    “阿俞,你在想什么?”李汀兰半靠在病床上,手指翻动纸张的动作停了来,季俞白每天晚上都要来病房坐一会再回去,只是今天,自己儿子有点心不在焉,自己叫了好几次才有反应。

    “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李汀兰阖上书,见季俞白不语,又轻声问了句。

    季俞白摇头,“没什么。”不过小事,他不想让李汀兰替他多想。

    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李汀兰怎么会不了解他有心事,犹豫半天,她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不会是你有和你小姨起矛盾了吧,她性子急,你别总是怼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小姨,你多尊敬她”李汀兰面露忧色,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姐妹吵架。她搞不懂,阿俞明明小时候还挺喜欢金枝的,怎么长大了就越来越不懂事了,弄得她左右为难。

    季俞白眼皮一跳,原本还只想着晚上和夏缘的事,心中还无所波澜,只是有点烦闷不解。谁知李汀兰不知为何忽然提及李金枝,他胸口莫名涌上一股无名火。

    李金枝李金枝李金枝!

    他真想立马晃醒李汀兰,告诉她你亲爱的妹妹觊觎你丈夫多年,你和你丈夫多年婚姻不和一大半都归功于这个好妹妹,你的这个好妹妹现在巴不得你现在就死这样她就好上位,你不在的时候她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给你年幼的女儿,这也是为什么季筠槐和你不亲!

    季俞白真想一股脑就和她说清了,免得她当着他面一口一个好妹妹好小姨,转头这个好妹妹好小姨就给他上眼药。

    但他不能。

    李汀兰的身体受不住。

    压下心里的这团火,季俞白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说道:“不是李金枝。”

    “阿俞!”

    “不是小姨。”说这话时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的。

    李汀兰这才满意。

    VIP病房在最顶层,无人打扰,不管白天晚上都很安静,站在阳台,外面没有障碍物,可以清楚地看到如瀑的星光在夜色中闪烁。

    季俞白收回目光,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向李汀兰道别。

    走出房门,照顾李汀兰的护工正好从电梯里出来,他问了几句,在确定李金兰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后,才放心离去。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等出了医院门,鼻腔里消毒水的味道渐渐散去,季俞白才拿出兜里的手机,翻到一串号码,打了过去——

    “是周老师吗?”

    对面很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打电话,有些诧异,“我是,你是季俞白吗?”

    “对。”

    “这么晚打电话来啊,还没睡?”电话另一头语气和蔼,充满关心,但季俞白眼神依旧冰冰冷。

    在心里勾画出两个字——

    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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